老柳依旧跟我一起上学,课余刷碗。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说混沌都快要醒了,你还去刷碗,不太合适吧。就算混沌不醒,你住在这样的别墅里,出门推辆破自行车去刷碗,一身泔水味回家……我忍不了,让他换个实习,他默默找了份火葬场的工作。我已经不太敢想他去火葬场到底要干什么了,竭力要求他继续回来刷碗。所以我白天一般都看不到老柳。
我课比较多,每天两点一线地上学,有一次竟然在图书馆里碰到我家大公子。大公子他真是个精英,书架上的书翻一遍就全记熟了,那已经不是过目不忘那种等第的技能,而是全盘扫描。我亲眼看见他站在书架前面,举着一本书,双眼冒出两道笔直的红色光束,连续不断地照着那本书,仿佛在对钢铁进行焊接。我觉得我作为把他生出来的生物,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周围人来人往,这么光明正大表明自己不是人类真的不太好。
这样过了半个月,我他妈还在累死累活忙期末考,他就当上教授了!我再一次在图书馆过道上碰到他的时候,居然还要叫他“柳老师”!能不能好了!他是我、我儿子啊!
我有点羡慕嫉妒恨:“你是往哪个方向发展,就发展成教授了啊?”
我家大公子推了推金丝眼镜,清了清嗓,“哲学、神学这方面。”
靠,太不要脸了,就跟中国人出国学中文似的。
四下无人,我把他拽到一边,“那你有没有办法阻止混沌苏醒……”
我家大公子一脸轻松:“五个纪元,五次轮回,每一次主神死亡,触发混沌苏醒,一切重新开始,就像程序一样被设定为无法违逆。父亲是第五纪元的主神。所以只要父亲不死,混沌不醒。”
我有点奇怪了:“老柳好端端活着,他们浪什么浪?”
大公子咳嗽了一下:“因为预言吧……预言中第五纪元是最后的纪元,从此以后再无主神与混沌的轮回。然后很多先知作出的末日预言都在近几年,所以其他神族都认为现在挑战父亲会得到胜利。”
知道这么多人想搞死我老公,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打算回去给老柳熬十全大补汤,然后再也不让他出门了。他总不会无缘无故老死吧。
不过我还有点难以启齿的问题,想来想去我家大公子比较聪明,想问他,但又有点不大好意思。看我踌躇,他一脸了然:“你想确定父亲的真实心意。”
靠,死小孩。你听你爸妈墙脚了是吧!
“我就是觉得,如果我真的是那么糟糕的神,似乎配不上你爸爸。我们真是一对儿吗?我总该有点比较棒的神格吧?是吧是吧?”
老大他一丝不苟地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按照章立天的说法,父亲是在你和他分裂之后才获得绝对统治力量,那么我猜测,父亲拥有的是光辉、伟大、理智、节制、勇敢、正义等等的正面神格,而你拥有的是劣等神格。你们是完全相反的。他脱离你之后,就开始真正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主神,这就是事实的真相。”
我捶了一下桌子,这么想来想去,我果然是被他抛弃的吧!混蛋!还说我小时候像小于,重来一百次我都要被你气哭朝你大喊大叫啊喂!干嘛我非得那么糟糕衬托你那么完美!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我家大公子充满师生爱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要怀疑他的感情。你知道,你等于他被压抑和分离的隐形神格,人都会爱上真实却永远不会被实现的自己,为什么神不?纵容你,爱你,就等于释放他自己。而且古往今来,你是唯一和他算是同类的。”
“你们和他不是么?”
我家大公子嘲讽地一笑:“我们?我们就是他自己,而且还是他自己的一部分,根本算不上同类,他对我们全知。而其他神祇,对他来说是异类,是敌人。这世上唯独你一个,是与他不同却又同族的存在。他对你好奇,本能地追求你,让你成为他的妻子。你也因此拥有了代表生殖、繁育的能力。”
我还是沮丧:“可、可是他都不和我生孩子……自己把你们搞出来,偷摸塞到我肚子里让我代孕……”
“……”我家大公子表示这个问题他也无法解答,可能我们俩生殖比较苦难,毕竟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神族单体繁殖惯了。他建议我们去电线杆上找一找祖传老中医根治不孕不育。“连续几十亿年没生出来,最后还要靠代孕,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严肃地推了推眼镜。
我要投诉学校他侮辱学生!
他见我还是沮丧,带我离开图书馆,买了杯奶茶,“爱情的真谛,就是不论你们相差多少,相距多远,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你。你并不用因为你不好而自卑。”
我心情总算好了一点,路过小学接小于回家。
柳小于,他完全就是个混蛋。在学校里带着他那活蹦乱跳看不见的弟弟,偷光了别的小朋友的小点心不说,还跟人打架弄得满身伤。我肯定要说他了呀,可他非但不听我温柔的循循善诱,他还又踢又蹬还朝我吐口水。说认真的,除了跟老柳演戏那一次,小于此后再也不愿意叫我妈妈,特别坏。这下老师都怀疑我不是家长,而是人贩子,差点把我扭送到任兴那里。
关键是,柳小于这个小混蛋他不愿意搭理我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想让我给他买肯德基!混蛋!他爸管得严,不许他吃垃圾食品,小孩想得要死,又够不到柜台,每次都要和我闹。我真是太心累了:你想我给你买肯德基;你又成天不喊我妈妈,要打我——我给你买才有鬼了好么!
但是柳小于,他有多恶毒,艸,他居然在人流密集的肯德基门口赖倒就哭,说他是被我拐来的!这个混蛋!我又一次差点被人送到任兴那里蹲号子有没有!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拽着他去肯德基从五点钟吃到十一点,尼玛店员做得还没他吃得快。他们又都对我指手画脚,说我要撑死小娃娃!要报警让任兴来抓我!做妈到底有多难!多难!
晚上回家还要被柳无空骂,说我带孩子吃垃圾食品,妈逼自己转身带着孩子去下水道吃垃圾。
心塞。
我累了一天,打算洗洗睡。刷牙的时候总觉得镜子里有哪里不太对劲,后来总算想起来,一定是因为我长得太帅的缘故。一般人家里不会出现一个那么帅的男人,有没有!
说实话,我其实不是特别记得我自己的样貌,我只知道我是个大帅逼,被章立天一说才开始经常照镜子,照来照去,我还是记不清我长什么样。我特别去找我原来的人类室友问了一下,拿了柳无空的照片,他给我的回答挺惊悚:这不就是你么。
我说这我室友。
他一脸见了鬼:“叶宵,你不要吓我,你根本没有室友!”
我挺淡定地哦了一声,告诉他是的,我没室友,走了。老柳消除大家伙关于他的记忆了吧,大概。
我离开寝室的时候还碰到了皮章,看他趿拉着拖鞋叼着烟,我离他远一点,毕竟我老公虽然最终复活了他,可之前可抽出过他的脊椎的,还把他心爱的人皮老楚关在了深渊地底。结果皮章叫了我一声“小样,干嘛去”,特别亲热的掐了一下我的脖子。我现在刷着牙想起来,都觉得很神奇。莫非他喝了孟婆汤?!
我洗完脸,挂好毛巾,转身就走,想去给老柳熬十全大补汤,走到浴室外面关门的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从进这个房间开始有的违和感到底来自哪里了!
说实话,自从和我老公在一起之后,我很少,很少,再汗毛倒数。但是现在,我肾上腺素就像疯了一样飙升!
我猛地推开门,镜子里的那个我,还站在水龙头前,往外看着我,看着门的方向!
尼玛我当即就尖叫了!背后的阶梯上立刻传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脚步声。有人从背后箍住我的肩膀把我护到怀里:“怎么了?”
我揪住老柳的衬衫,指指门里:“镜子里有东西!”
他闯进去,察看了一遭:“什么都没有。”
我不依了,从背后扑过去抱着他的腰,把他拦在我和镜子中间摇晃他:“老柳!我绝不是做梦!镜子后面有东西要搞我!还长成我的模样,太瘆啦太瘆啦快做掉他!”
老柳皱了下眉头,最后轻轻地把我推开了,“妈妈。”
我第一反应是:艸,我和老柳的关系又复杂了一层。
恍惚了半分多钟才意识过来,艸,我面前的人是老二,不是老柳。
“爸爸和小于出门,还没回来。”
我看着他的那张脸,感觉不可思议。他和老柳实在长得太像了。我刚看他化成人形的时候,还特别特别地青涩,几天不见,他就有种从里到外都熟透了的感觉。
我看着他,就像是看着安静温醇的老柳。
我心里感觉特别奇怪,说不出的不舒服。我感觉他是故意的,他连穿衣服都选择和穿成和老柳一个风格的。我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柳无空的态度。柳无空对这几个孩子,有点不公平。平时家里,他最宠的是老三老四,允许他们作来作去,小儿子嘛,纵容一点;他跟老大则更像是朋友,我家大少爷那个智商情商,足以做他爹的知心哥哥了。
但是夹在中间的老二,就跟个屁似的,老柳从来不亲近他,偶尔目光交错,也很快挪开,当做没有看见,很有一种意外的冷淡。老二在这种情况下就更内向了,有时候看到我都会躲开。
我蛮心疼这孩子,青春期,在这种家庭情境下,我怕他心理扭曲。别的孩子心理扭曲,也就算了,大不了以后犯了事儿捉进去枪毙;我儿子要是心理扭曲,尼玛连枪毙他们的人都找不到。所以我对他就格外上心。柳无空对老二最不好,我就对老二最好。
但是现在,我有点明白柳无空不喜欢老二的缘故了。
说实话,我心里也有点疙瘩……
正当我不知道怎么避免这种尴尬的时候,我被他手上的伤吸引了。我吓了一大跳,“老二,你哪里弄伤的?谁把你弄伤的?是爸爸么?”
我家的小孩都是老柳复制出来的战士,老柳有事没事就会把他们带出去拉练。我看到过他们学习操纵自然万物,太他妈恐怖了,小于那个雷歪到十万八千里,差点没把我劈死。所以我第一反应是老二被他爸拉练,弄伤了。
我家老二静静地不说话。我走到他面前,把上次他教我的话又说了一遍,他身上的伤慢慢地都恢复了。
我看他蔫蔫的,想去摸摸他的脑袋。
结果这一次,老二破天荒地格开我的手,“走开。”
我心里一滞,哦尼玛的,抱着我叫麻麻我疼的那个小少年去哪里了……家里小孩一个比一个不好对付。
这个时候,门突然啪地一声打开了。柳无空冷着脸进来,抓住我的手就往外拎,拎到我们主卧里才松开。
“发什么神经!”我要打他了。
“他对你做什么没有?”他急切地问。
“啊?”
我不明白了,这尼玛不该我问你对老二做了啥么。
最后,他收回了目光,疲惫地挥了挥手,表示要睡了。
然后,我发现,他身上,也有血。
当晚我躺在他怀里的时候,有一种虚假的幸福感。
我开始感觉到太多的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写完之后大家有疑问,环绕世界之蛇应该只跟主神过不去,其他神祗超爱混沌状态的。
如果能出个志,通篇会理得更顺更严谨。ps想问哪儿可以订做封面和内页设计?
☆、第62章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我们家三个儿子都已经出门了。老柳坐在床边摸我的脸,一脸夫妻生活不和谐的表情。我起来亲亲他,“怎么了?”
他哼哼了一声,坐在原地用头毛蹭我,蹭了半晌,抬起头来似乎欲言又止。
我脾气急,看到他那样就受不了,“怎么了?”
老柳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和我说道,“其实……”
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我看着他的嘴在动,却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感觉韦尼克区、白嘉洛区出了问题。这样的事情上回也发生过,就在我老家里。当时的情况是,我知道我父母和我没有血缘,就去问老柳我的身世,他似乎说了一些,但是我断片了。
现在的情况和当时一模一样。
我有点郁闷,等清醒过来,柳无空已经帮我做了饭,整理了书包,“快去刷牙洗脸吃早饭。”
说实话我有点受宠若惊。虽然老柳是很宠我,但是他从来不干这些事儿的!他平常都是直接一条白色的光线推过去,家务全干好了,所以看他对着我的课程表,一本一本往书包里塞书,我特别害怕。“柳无空,你这是怎么了?!”
柳无空提着我的包走过来,“想什么呢,快去吧。”像是推雏鸟似的推了我一把,把我推进了卫生间。我害怕镜子里的东西,让他陪我。
我刷牙,老柳就站我身边。老柳有影子,我也有,看起来还长得一样,我盯着镜子里的老柳,老柳透过镜子静静地盯着我,我觉得特别惊悚,吓得差点把牙膏咽下去。
老柳送我到学校之后,就匆匆忙忙走了。说实话我也没心思再去上课——自从我们从仓库回来、一家团聚那一天起,我就感到周围的世界有点不太对劲。我想找尽可能多的人聊聊,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在卢道石不在,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大儿子。我就去了图书馆。
结果在楼道里,向来彬彬有礼得仿佛外交官的老大,居然揪着老二的领口把他压在栏杆上!我听到他低沉到冷酷的声音:“你走得太远了。赶紧把那些没用的念头抛掉,你就是你,不要迷失自己。否则,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但是我家老二却嗤笑了一声,指着自己的脑袋:“这里装的,全是关于那个人的记忆,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我都在想他,我想的都快要爆炸了……我复制品,但我跟他有同样的感情和回忆,为什么我不可以?!”
“因为你只是看到,听到,知道;你并没有体会,感悟,经历过。”
“你……”
我看他们吵着吵着居然要动手,赶紧装作路过:“两兄弟不要打架,一家人,一家人……”
老二猛地推开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我,然后恼怒地走了,气得耳朵都红了。老大叹了口气,瞟了我一眼,“找我有事么?”
“有。我跟你说……”
这个时候老大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一听,皱起了眉头,然后抬起手一看表,跟我道歉:“对不起有急事,先走了,回见。”
说完也快步走下了楼梯。
我有一种晚景凄惨,做老板的儿子们都不孝顺的错觉。
我很愁苦接下去该去找谁。我思来想去,硬着头皮去找皮章。他是离我最近的涉事人员。
皮章在楼梯口抽烟,看到我,叫了我一声“小样,干嘛去”,特别亲热地上来掐了一下我的脖子。
诶我说,这个场景怎么有点眼熟?
这是……昨天?
我拽住皮章的手把他拽回来:“老大,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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