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承轩皱眉:“那你待如何?你如今不上朝去岂不是告诉皇上你知道了内幕,在于他怄气?”
“暮寒醉已死,我什么都不知道。”莲岂柔柔一笑,“不瞒王爷说,我对着官场已经厌了,但我又不觉得王爷是个绝好的接手者,所以一直有所保留。”
“你这是在小看本王?”洛承轩脸色微变。
……这根本就是在侮辱你啊!翩翩忍不住在心里说道。
“王爷的身体王爷自己应该很清楚,即便坐上了皇位,日理万机操劳国事,也会很快支撑不住。”
“……那又如何?”他筹谋这么多年,不可能因为莲岂一句半句的话就放弃。
莲岂当然知道他的想法,沉默了一会,慢慢道:“我现在忽然改变主意了,我觉得王爷虽说品性待论,却不失为一个好的合作者。”
“你到底想说什么?”
……莲岂想说什么?
他只想告诉洛承轩一点:光明前途不属于懦弱的人!
“以现在各方面的条件来看,王爷虽然近水楼台,却不如靖王外势条件优越。”
洛承轩微垂下头思索着,保持沉默。
莲岂忽然压低声音说:“不知王爷觉得,如今这世上,谁死了事最大?”
洛承轩脱口道:“自然是皇上。”
莲岂不屑一笑,指着翩翩:“翩翩,你说。”
翩翩满面讨好状道:“当然是七叔您呐!”
莲岂满意地转回头,桃花眼勾魂荡魄地斜睨着他。
第43章
莲岂病了。
莲岂不上朝了。
洛少艾吓坏了。
莲岂不上朝的第七天晚上,洛少艾一路飞奔到太后寝宫,在殷飞烟怀里大哭特哭了一场。
“母后那个混蛋是不是又在算计什么啊他怎么能不来上朝啊是不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啊变了天儿了儿臣是不是就不能当皇帝了啊……”
殷飞烟轻抚着怀中少年的背,柔声安慰道:“皇儿放心,即便没有他,还有母后为你握稳天下江山。”
洛少艾抹了抹眼泪:“可是母后啊,这阵子莲岂那些亲信都乖僻的不行,儿臣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从来都不反对也不开口……”
“这不就是皇儿想要的吗?”殷飞烟笑着反问。
“可是……”洛少艾吸了吸鼻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且安心。”殷飞烟端起茶杯递给他,神色悠然而惬意,“万事有母后在。”
其实莲岂真的病了,心病。
因为……翩翩怀孕了。
翩翩坐在院子里,盯着花坛发呆,此刻已经入冬,花坛里面的花都已谢了,只留下空空的坛子,就和她的脑子和心一样。
莲岂斜躺在她身边的藤榻上,使劲地揉着额角,黑发半冠半散,墨瞳空蒙缥缈。
“七叔啊。”翩翩幽幽地转头去看莲岂,“怎么办啊?”
莲岂愣愣地回望着她,半晌才抿唇道:“……生吧?”
“生?”翩翩古怪挑眉,“可是七叔你那不是还……”还是太监嘛tat。
莲岂忙道:“翩翩你别急,莫动了胎气,很快就好了,很快七叔就带你离开京城,我们找个四季如春的好地方,好好的养胎。”
“那七叔的家人怎么办?”翩翩犹豫半晌,还是问出了口。
莲岂舒了口气,他还是比较擅长处理这些费脑筋的事:“这个翩翩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按照太后的手段,最多便是找个理由把他们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回朝罢了。”
翩翩似懂非懂地点头:“七叔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莲岂眉目顾盼流转:“只要我死了,一切就都和我没关系了。”
翩翩愕然地扑过去:“七叔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莲岂结结实实地将她抱在怀里,手上十分体贴地为她护着腹部:“莫怕,我只是要诈死。”
“诈死?”
“我已和轩王定好了计划,翩翩自可静候佳音。”
“和轩王?”翩翩微微皱眉,“他……会当皇帝?”
莲岂柔和一笑:“翩翩可知七叔为何找轩王合作,而不找靖王?他其实更有实力。”
“为什么?”这种事翩翩那个大脑是不会想明白的。
“先帝之所以可以放心的将洛承轩留在京城辅国,无非是因为他从小恶疾缠身,空有一身才华却无从施展。即便他有一天真的登上了大位,也坐不稳天下。”
翩翩面色沉了沉:“我好像有点明白七叔的意思了。”
莲岂微讶:“哦?你说说看。”
“七叔既然要脱身,就绝对不会给自己留后患,比起靖王以及别人,轩王更好除掉,是么?”
莲岂心中有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正想感慨一番,便听翩翩紧接着道:“可是七叔,轩王爷不是个坏人。”
洛承轩对翩翩的确不坏,虽然他从头到尾对她也没有太好,接近她时也是带着目的,但换了立场在他那里来看,他真的不能算是个坏人。比起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的靖王,洛承轩是个绝对的君子。
莲岂何等心思?怎么会看不出翩翩心里的不忍?他微眯桃花眼,抬手指着不远处的花坛:“翩翩,有些事情你不懂,生在帝王家,本就毫无感情可言,你看靖王轩王和皇上,明明是一家人,却要互相斗个你死我活。就如同这一坛的花,盛放时必会争香抢艳,只有凋谢才会休止。”
翩翩皱眉:“皇位就那么好么?”
莲岂不置可否:“九五之尊,天下无双,自然是好的。”
“那,七叔也想过要做皇帝吗?”
这个问题让莲岂怔了一下,他似乎没想到翩翩会问得这么直接,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望向他处,沉默良久,方道:“如果我说没想过,你一定不会相信吧。”
翩翩直视他,诚恳道:“信。”
莲岂微愕,随即笑了:“信?”他刮了刮她的鼻子,“这种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你却相信?”
翩翩点点头:“七叔从来没有骗过我。”
莲岂闻言轻轻抿唇,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肩膀,眯眼道:“七叔以后也不会骗你。”
这世上,也许只有这么一个人是自己从始至终真诚对待的吧。或许最初的目的并不干净,但至少他从未对她动过坏心,这或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有那么一个人,你永远对她提不起戒心,因为她根本单纯到与一切阴谋绝缘。
一切都必须继续,莲岂虽然称病在府不上朝,其他的事情还是要进行。
这一天翩翩去见了住在东厂别庄的姑父姑妈,她过去身形微胖,所以如今怀了身孕也一时半会看不出来,当苏老爷和苏夫人见到她时,却仍有中恍如隔世的感觉。
曾经那个被自己嫌弃的小丫头如今长成了美人,还做了一品大员的夫人,受尽荣宠一步登天,这怎么能叫人不感慨?
苏夫人为翩翩斟茶,翩翩惶恐接过:“姑妈你太客气了。”
“……现在好像不能叫姑妈了。”苏老爷汗颜道,“应该随七弟一起叫嫂嫂。”
翩翩红了脸:“……嫂嫂。”叫了十几年的姑妈一下子改成嫂嫂……这种感觉实在太微妙了。
苏夫人忙道:“七弟妹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我来看看你们,你们到京城这么久,我也没来看你们。”翩翩四处望了望,“住的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的就唤下人准备,不要客气。”
……翩翩都长成大姑娘了,瞧瞧这说话办事,多有女主人的架势。苏夫人有些惋惜,当初若是留下翩翩给自己儿子,如今是不是也不会惹祸上身?
想起苏淮,苏夫人忍不住红了眼圈。
翩翩见了这个又吓了一跳:“姑妈你怎么了?”
苏夫人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没什么,只是一时很感触罢了。”
苏老爷自然知道自家夫人在伤心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旁敲侧击道:“七弟妹,不知七弟那边对淮儿的事怎么说?淮儿他没事吧?”
翩翩抿了抿唇,苏淮自然没事,但“暮寒醉”已经死了,苏淮短时间内无法露面,苏家夫妇也不能出东厂,否则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对于七叔的脱身计划也很不利。她要告诉苏家夫妇实情吗?会不会影响到七叔的计划?
“七弟妹,淮儿是不是出事了……”苏夫人见翩翩欲言又止,以为是苏淮出了事她不忍心告诉他们,眼泪唰一下子流了出来。
翩翩叹了口气,皱眉道:“这些是我也不太清楚,嫂嫂你放心吧,表哥不会有事的,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现在翩翩怎么说苏夫人都不相信了,全当她是在安慰她,满脑子都是苏淮已死的想法,顿时哭得昏天黑地:“我的儿啊——”
苏老爷也是老泪纵横,可怜他就这么一个独子,器宇轩昂前途无量,他一直以这个儿子为荣,如今却失去了,这哪能不让他伤心?
“苏家这是要绝后啊……这可造的什么孽啊……”苏老爷抱住哭得喘不过气的苏夫人,两人的低泣声阵阵响起。
翩翩古怪地看着苏家夫妇,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为难半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早知道就不来了,这一来反而惹出这么多麻烦事,真是得不偿失。
翩翩这厢正想着事,也没留意眼前,于是便撞上了同样六神无主的暮君柔。
“哎呀。”暮君柔惊了一下,诧异抬头望去,见到是翩翩,更加惊讶了,“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翩翩正欲回答,便见一个熟悉的黑影闪到了眼前。
“东衡?”嗯?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莲岂身边吗?怎么会出现在东厂别庄?
东衡见到翩翩,常时间浸染在黑暗中的苍白面颊有些发红:“夫人。”他施了礼,又皱眉看向暮君柔,“还不向夫人行礼?”
暮君柔刚刚回神,皱眉朝翩翩施了一礼。
翩翩惶恐道:“不必多礼,怎么说我们也算同门……”
“您是堂堂东厂督主的夫人,我等岂敢高攀。”暮君柔面无表情。
东衡紧皱眉头:“休得无礼!”
暮君柔闻言冷冷地看向他:“我就是无礼怎么了?你杀了我呀?反正你们现在把我软禁在这里哪也不许去和死又有什么分别?!”
“你!……”东衡握剑的手紧了紧,剑鞘中宝剑铮铮作响。
暮君柔惊讶地看着他释放出来的杀气,红着眼圈道:“果然不愧是东厂大档头,对东厂督主如此忠心……很好,你杀了我吧!”说罢,闭眼昂首。
翩翩头疼道:“东衡啊,我刚才在前面看到七叔在找你……”
东衡抿唇睨着暮君柔,面无表情地对翩翩道:“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过去,夫人可否要和属下一起离开?”
翩翩觉得这种对着别人跟她说话的形式很诡异,讪讪道:“我还有点事,呆会自己回去。”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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