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活不好干呦,瞎了眼缺了德,连老人孩子都偷,都不放过,还有人在唠叨。惠圆觉得乏味,提着沉甸甸的食物打车。
年尾的车,也不好打。等着等着先来了公交,惠圆没得选,又先坐了上去。她想着要不给封锐打个电话?问一下他在不在,接一下自己?后又想自己莫不是成了依赖症了?离了他活不了了?
硬着头皮把两袋重物提回去,惠圆的指头僵了又直,直了又僵,最后都快要不过血了,她停下喘口气,才在奄奄一息前勉强地望见了那扇门。
住别也有什么好处,她想,生活超级不方便不说,溜个腿啥的都害怕被抢劫。屋子黑漆漆的,封锐估计是不回来了。惠圆如卸重担,歇了足有半小时,才爬起来去整理自己这两大包。眼见没什么可干的了,她打开电视,也没调台,主要是为了有个声,给自己作伴而已。到处是“过大年”的前奏,连电视里也不例外。惠圆听着现在的节目还不如广告好看。听一会又腻了,觉得不如去听广播,伸手按遥控器,正好来了即时新闻,头一条是国际的,有个什么王子交了个平民女朋友,惠圆停了停,让它过,看第二条是什么,第二条是本地的,画面看着熟悉,这不是?惠圆想起来了,是她去的那个超市,抢劫犯被打了马赛克,播音员在提醒大家外出期间注意随身财物。没劲,惠圆直接摁关。
她拿了封锐的pad,找了个音乐广播台,调好了,放在固定架上,琢磨着时间如何分配。音乐台里也充斥着各式祝福,惠圆倒是忍了,谁知平时她喜欢的那档节目因为要过年,电台要收流量临时替换成了点歌环节。甜言蜜语灌了惠圆一箩筐,她实在受不住了,只得静了音,老实选个电影看。选了几个最近大热的片子,等待下载的空档,她打开手机,瞅了瞅新鲜事。历城新闻网不停地滚动推送“国事,家事,天下事”,连哪家的饺子皮最好使都排上了版,惠圆觉得好笑,她截了张图,留着给封锐看。
略过不感兴趣的话题,一长串往下划时,超市门前的图像再一次在这里出现。惠圆往最底下拉了拉,看到一行字,其中一部分都用xxx代替。她从头读起来。读到中间,又回想了今天自己的所见,再去看那帧图,新闻网用的不是电视上那张图,是这个人坐着低着头招供的时候。他在认罪!惠圆突然扔掉了手机,站了起来。站一会又恍惚,又坐下,把手机拿起来把新闻重新读一遍,这次读到了最底行。
她没看错,这人是已经被村长宣判死亡了的“二狗子”,是当年邻居神秘兮兮告诉她半夜回过家的“二狗子”,是有人用他混水摸鱼了的“二狗子”。
惠圆气血一个劲地往上涌。当年,护着“二狗子”的人说他是个“精神病”,认识他的人说他早已经死掉了,化成了灰。只有她,只有她知道,这个该死的还活着!
老天开眼了吗?并没有,抢劫与杀人,是有本质区别的。
一行清泪从惠圆脸上淌下,滴到手上时,已经变冷。
手机都被惠圆按得发烫了,她想到了匿名举报。证据呢?确切地说她没有。证人呢?村长,村民,都是懂得明哲保身的人。突破口只有这个二狗子。只是,他还是以前那个二狗子吗?
她多么希望他良心发现啊,可他的良心,不早就被狗吃了吗?
那么,是谁,是谁把这个黑心的卒子抛了出来?惠圆越发觉得天昏地暗。她把笔记本拿出来,在二狗子的符号上画了个x号。然后把笔记本又藏起来,一同藏起来的原本还有她的一些身世之物,今天,惠圆决定把它们分开藏。她觉得哪里都不安全。哪里都有双眼睛在看着她。
封锐进门时,惠圆正吃着沙拉被电影吸引得全神贯注。他从她盘中夹了片菜叶,身影挡住了屏幕她才抬起头,干吗?她问得相当无辜。他把这片毫无油盐味的菜叶咽下去,就吃这?
嗯,不知道你回不回来。她又推开他的,继续迷恋电影。封锐在她的盘子边坐下,两三秒嚼光了惠圆的菜叶。
你没开车?她终于正视了他。
送去保养了。他又自然地在她面前伸开他的大长腿,还不轻不重地搂了搂她的腰。沙拉上洒了一层芝麻,惠圆这会儿一粒也粘不起来。
起来,她说,挡我光。封锐起来,也顺便把惠圆往上抱了抱。字幕里闪着中,英,日,三语。惠圆的眼已经不知道移哪去了,封锐光听也不看。
你不吃吗?封锐抬了抬视线,沙拉已见底。你做我就吃,他说。
我做了已经被我吃完了。惠圆不知为何要多此一问,更多此一答。
有点累,封锐翻了个身,朝里侧侧。
我跟你说个笑话,听吗?
不想听。封锐不给面子,惠圆无趣地把电影点了暂停,把盘子送去楼下。拉开门往外看了看,封锐的车果然不在。你吃什么?她惦惦脚。随便。面条吃吗?没动静就是不反对。惠圆煮了一小碗面条,剥了虾仁和青豆在里面,快要出锅时加了一点莴笋叶。她把面端到封锐面前来,说着:伺候你大爷。她摇摇他,他只嗯了声却不起,呦,惠圆的坏习惯又起,大爷又被哪朵花累着啦?赶紧的,面坨了。我这老妈子心操得皱纹都多了。
封锐爱搭不理地勉强起身把面条吃了。吃完,碗往惠圆手心一放,嘴顺着她的手背抹了抹。惠圆磨磨牙根,快过年了,打人骂人都不吉利。她上前说,刚吃了饭就躺下对肠胃不好,我给你顺顺啊。然后沿着封锐后背找骨节,她觉得她都不用数,打手一试就知道哪里是他的疼痛点。封锐被她整得无法再睡。他红着眼盯着她,像时刻要飞起来啄人的大公鸡。
哈哈,惠圆两手一拍,先去洗了个手,又拿着碗下楼去洗。封锐把她的电影打开,也看得津津有味。
惠圆把封锐脱下的袜子提着扔进了洗漱间,袜子占了她的座位,我说小封同学,你最近有点懒啊。
不想勤快。封锐一派懒洋洋。
这是女性电影,你怎么看?
想看就看。
惠圆上前合上。你有事?封锐的鸡毛不那么炸了,可眼还是红红的。
那个,是不是你?
哪个?莫名其妙。
这个……故事有点长。
长话短说。
封锐,我……喜欢你。
知道了,看电影。
哈哈,你信吗?惠圆把电脑抱走了。她怎么把这话说出来了?她明明要说“二狗子”啊。她隔着未关的房门看见封锐脱得只剩下内衣裤朝洗漱间走,惠圆快速地拿出娃娃锁扣在纸上,照着描了一张印像出来。她刚藏好,封锐就洗完了,妈的,这么快,惠圆心骂,手却不敢停。
封锐正朝她走来,惠圆打算倚在窗前,一想不行,马上堵到门口,封锐被她又推回沙发里。这么急不可耐?封锐笑她。
急你个头!骚包样。来谈正事。她盘盘腿,刚才那是黑话,诈你的。下面的,才是真的。她抖抖手里的纸,意图引起封锐的重视。封锐把毛巾铺在沙发上,头枕上面,根本不屑看。
喂,你这态度很不友好嗳。惠圆一人唱不起来。
你说我听着。封锐道。
这个,赔给你。她把纸拍在他胸脯上。封锐不拿,又翻个身,纸又掉到了地上。惠圆想老子才不给你捡。爱咋咋。两人僵了一会儿,看封锐又要闭眼睡的样子,惠圆赶紧说,我今天看了条新闻,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你找的那个傀儡,一点也不像我,人家长得清清秀秀的……
咳咳咳……惠圆都没想到封锐瞬间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喘不上气来,感觉要被捏成条死鱼。
现在就掐死你算了!封锐说,长命锁在哪?
什么长命锁?惠圆还想挣扎挣扎。
装,演,刚才不是才艺展示得挺好?
我-没-有。封锐的手劲很大,惠圆想下一秒自己的脖子就能听见咔嚓,从中间断开了。
再说没有,把你扒光了晒月亮。
今天有月亮吗?惠圆还想。
她被封锐绑在了那张木椅子上,用的是他穿在身上浴衣的带子。这张椅子,封锐搭过腿,甚至刚才,她还放过电脑。此刻,成了她的囚禁地。
放开我!她吼,并试图站起来。敢跑,打断你的腿!封锐威胁她。他进了卧室找她藏着的娃娃锁。
惠圆一直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封锐一找就找到了。难道因为这里是他家?什么格子什么小洞之类的窟窿他都一清二楚?不能呀,他家的这种窟窿这么多,他怎么会一找就能准确地知道东西藏在哪个里?
封锐,我要尿尿。惠圆嗒嗒嗒地不停地挪着椅子。她扭来扭去,妈的,竟然绑得这么死紧!
憋着!他黑着脸站在她面前说。
憋不了,我要尿了。惠圆脸不红地说。他上前解开了她。她小跑,他跟在后面。
她赏了他一耳光,他也没闪躲。
我的东西!她恶狠狠地抗议。再乱动我给你下毒。
借用一下,封锐说,你这满身的刺,刺猬都不想靠近。
巴不得。她仍气冲冲。
就是这样喜欢我的?他堵住她,不放她行走。
做梦吧?贵人?天会亮的。她扬起手去找她藏起的刀片,竟然也不见了。真是活他妈的见鬼!
惠圆又开启了疯狂地跺咬模式。封锐觉得再不出手制止,一会真能破砖破瓦。
他拉她坐下,现在谈谈?
惠圆竟然听了,说好。
我是谁?封锐问。
狗崽子。惠圆粗着声却气短地说。
呵,封锐笑了,点点头,对,你没说错。你呢?他问。
另一只狗崽子。
两下再没声。封锐怔了一会,主动揽过了这个可怜儿,摸着她的头发,摁在自己怀里,她的牙咬得紧紧的,愣是不准自己哭出声。
我不会让人再欺负你了。封锐说。
我不会让人再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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