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夏佐对柏宜思的情绪特别敏感,此时他本能地前倾握住柏宜思的手: “学长,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柏宜思说: “其实‘赐印者’和‘承印者’也有好处,如果契合的话,双方都有好处,能来带很大的提升。如果你想……我可以做你的‘承印者’。”
柏宜思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夏佐,表情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是最后一次试探。
柏宜思对自己说。
“不要。”夏佐斩钉截铁地说。
他满不在乎地说: “我不管什么‘承印者’‘赐印者’,我们家乡的习俗不在乎这些东西,学长,我喜欢你,和这些没关系。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听到夏佐说的话,柏宜思终于下定了决心: “夏佐,我不想参加比赛了。”这件事是柏宜思一直在思考的,毕竟,这曾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但现在不同了……
“为什么?”夏佐疑惑, “这不是离开神弃之地的方法吗?”
柏宜思笑笑: “因为我不想离开这里了。”
其实,柏宜思来到神弃之地之初,结识了一帮朋友伙伴,也曾想过要留在这里,不再介入家族的纷扰纷争,不再看重那些虚无的东西。但,维尔利特的步步为营,一点点策反他身边的人,不停地告诉他“你是不配得到善与爱的”, “你天生就是受人唾弃的渣滓”, “你属于黑暗”, “你终将被所有人抛弃”……
最开始,柏宜思还会惶恐,还会愤懑,后来,他把自己的心变得比石头更硬,比其他人更冷,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无所畏惧,也无所顾忌了。
比虚伪的人更虚伪,比狡诈的人更狡诈,比恶毒的人更恶毒。
这,成为了他的处事哲学。
他变得没有自己,满心计算,处处示弱,他分不清自己笑的时候是自己想笑,还是需要笑;他也分不清,自己哭的时候是真的因为伤心,还是因为示敌以弱,需要哭。
只有夏佐。
这个陌生又突兀的人是游离于柏宜思所处环境之外的,和那些魑魅魍魉没有任何关联,所以柏宜思敢对夏佐恶声恶气,也敢明目张胆算计他,当然,也会被夏佐威胁,会跳进夏佐的坑里,那个时候,两人之间的争斗,更多的是一种交锋,心心相惜的交锋。
现在,两人彼此确认心迹,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离开神弃之地,就不会有那些光明与黑暗的对立,也不会有随之而来的麻烦,夏佐也会更安全。
夏佐执着地问: “为什么?这片世界不是要破碎吗?”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所以猜不到柏宜思的理由,但他本能地觉得这不合常理。他觉得柏宜思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为了他,可他不想拖累柏宜思的脚步。
柏宜思解释道: “其实不是破碎,而是和巫师世界主大陆断开联系,在虚空中失去坐标。大陆还是这个大陆,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只是少了一些高高在上的正式巫师罢了。”
夏佐担心道: “学长,你真的愿意吗?会不会觉得小地方乏味无聊,以后后悔?”
柏宜思认真道: “我不会后悔的。”因为有你。
夏佐沉吟了一会儿: “学长,我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以也不会觉得这里有多差。但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肯定是不同的。我尊重你的决定,但希望你不要冲动。”
夏佐认真地说: “我想要你顺从你自己的心意。”
柏宜思轻声说: “我会的。”
夏佐说: “……而且提到了离开神弃之地,我想起来以前阿特斯商会弄过一个噱头,叫做‘平安名额’,现在想来,这个名额应该也是离开神弃之地的名额。只是感觉和比赛的十个名额相比, ‘平安名额’的获得太过轻易,总觉得不真实,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猫腻。”
柏宜思明白,两者是不一样的,从巫师学院的比赛中获得名额,离开神弃之地以后,还有机会成为真正的巫师,其他巫师学徒获得的平安名额,虽然能带走家人,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成为正式巫师的仆人,好一点的可能会成为“承印者”。
当然,有“平安名额”的话,至少能保平安,如果是没有“平安名额”也没有魔法资质的普通人,大概率会被当做牲畜一样圈养起来,繁殖,生长,会成为巫师实验的材料。
毕竟小世界的原住民,一般来说会和主世界不一样,有值得研究的特性。
巫师世界最大的仁慈,大概就是给了小世界的原住民一个选择的机会——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留下。
留下并不是一个没有希望的选择。
虽然神弃之地被称之为世界碎片,但这只是和巫师世界主世界相比,这个世界本身是很大的,完全可以自给自足,断开和主世界的联系,对于世界原本的运行轨迹,没有什么影响。
如果只是想过平淡温馨的一生,留下来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柏宜思想要留下来,和夏佐相守一生。
但是这样说服自己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一种莫名的巨大的恐惧突然笼罩了柏宜思,像将要溺水的人那样奋力摇摆手臂,告诉他不要这样做。
——好像万千年前他也曾放弃一切,以期得到一个幸福的结局。
但他失败了。
所以,即使柏宜思已经对自己说,之前那是最后一次试探,此刻,他仍然不安地问夏佐: “你想我留下来吗?”
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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