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重新做吧。”顾如斐说。
    “可是鉴于病人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个手术的风险很大。现在能够做这个手术的医生，没几个。”
    顾如斐问道：“没几个就是有，那谁能做？”
    “顾辽远。”
    顾如斐顿了顿。
    这倒是好办。
    顾辽远是顾老夫人一手养大的孩子，对她言听计从。
    无非是给他打个电话的事情。
    想到这里，顾如斐当即去拨打电话。
    果然，顾辽远答应马上回来。
    ……
    顾如斐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新买的一套房子里。
    张曼丽正打完麻将回来。
    “你奶奶怎么样了？”张曼丽问了一句。
    “顾叔叔马上回来给她做手术。”
    张曼丽哦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但是也没提出要去照顾。
    顾如斐当然明白母亲在顾家曾经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不管也正常。
    但是他不能不管。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是被奶奶疼爱长大的。
    ……
    次日，顾辽远回国。
    他回国的消息，也很快传入了顾墨琛的耳朵里。
    早餐的餐桌上，苏棠捧着牛奶说道：“既然顾医生能回来，那治疗好顾老夫人肯定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顾墨琛淡声说道：“无所谓，不能治好她就躺在病床上。能治好她就回监狱。”
    苏棠伸手放在他手背上，“那之后，我们就不要再接受跟她相关的信息了。也免得干扰我们的心情。”
    “放心，对于她，我早已经无爱也无恨。”顾墨琛说，“她是否活下去，是否活得很好，于我而言，都不过是陌生人。”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的。”苏棠不想他抱着那么多恨生活。
    顾墨琛看上去，是真的将一切都放下了。
    ……
    医院里，顾老夫人勉强醒来。
    心脏的位置压得她喘息都很不舒服，她呼吸粗重，艰难地坐起身来，靠在床背上。
    顾如斐说道：“奶奶，顾医生马上就要到了。他很快就可以给你做手术，你也会很快好起来。”
    顾老夫人说道：“唉，算他有点良心。”
    “放心吧。”
    顾老夫人说：“我这一把老骨头，好不好得起来，都没关系了……”
    她说着，不断地穿着粗气。
    心里想是一回事，真正的身体上的负累，还是让她十分辛苦。
    气管里像是堵着什么，每次呼吸都牵扯到心脏极度不舒服。
    这样没有质量的活着，确实让她极度难受。
    她心中又盼着顾辽远赶快过来了。
    片刻后，顾辽远走了进来。
    他单手插兜，长身玉立。
    “辽远。”
    “叔叔。”
    顾如斐将位置让给他：“请你帮奶奶看看吧，她现在身体很不舒服。医生都说，这个手术只能你做，才有极大的把握。”
    顾辽远说：“我已经看过病历了，确实只能我来手术。”
    “那什么时候安排？”
    “但是我不想做。”顾辽远开口。
    顾老夫人一阵气闷，呼吸不过来地紧急喘气。
    顾如斐忙扶着她，半晌她才缓过来。
    “为什么不给奶奶手术？”他质问。
    “老夫人养大我，我本来该不计一切的回报。所以，她五十岁那年心脏病病发，我帮她做了手术。”
    “你意思是做了那一次，这次就不管了是吗？”顾如斐很生气，“可是就算奶奶不是养大你的人，她也是病人！医者仁心，你们医生不该不管病人的死活！”
    顾辽远笑起来，笑得很开心，像是和顾老夫人之间完全没有任何龃龉。
    他说道：“是啊，医者仁心，这是医生的道德和本能……”
    他亮出手腕，左手掌心里亮光一闪。
    只见他右手手腕上顿时冒出汩汩鲜血。
    顾如斐惊呆了。
    “现在，我的右手手腕已经被挑断了筋脉，我医者仁心，却也是无能为力了。”
    “你！”顾如斐没想到他会这样做。
    顾老夫人更加急速地咳嗽起来，喘息声比风箱还大。
    “奶奶！”顾如斐忙扶着她。
    良久，顾老夫人才缓过来，说道：“你……竟然这么恨我吗？”
    “我已经不恨了。”顾辽远很平静地说。
    他声音辽阔浅淡：“你养大了我，所以我从小就很感恩，所有事情都听你的。
    你说让我不要跟霍景芝在一起，因为顾昌平喜欢她，我答应了。
    你赶走了霍景芝，我也遵守你的想法，不去追求她。
    你带回了顾墨琛，我也按照你所想，看守着他，保护着他，也禁锢着他。
    我一生都在遵从你的意愿生活，因为养育之恩，将我一生的所愿所爱都奉献给了你。
    现在，我只是不想再受你控制了。
    不，是我早就不想被你控制了。
    所以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墨琛，羡慕他从来都可以反抗你的强权控制，从不生活在你的意愿之下……他是多好的孩子。”
    随着顾辽远的声音，他手腕上的血液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
    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
    夹杂着顾老夫人不断的急促呼吸声。
    “不做这个手术，其实你也还有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的寿命。”顾辽远忽然笑得更加灿烂，“只不过，注定生活质量不会高了。”
    顾老夫人听到这话，呼吸更急，心脏的位置全是压迫性的疼痛和憋闷。
    这种难受，要忍受几天尚且非常艰难，x还不要说忍受几年。
    她盯着顾辽远，只能这样盯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辽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顾如斐呆愣地看着这一幕，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辽远和顾墨琛经受过的那些东西，是他从来没有经受过的，所以他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但是隐隐之间，又能想象到那种极致的压迫。
    第181章 总之离他远点
    顾辽远自己伤了手臂，没有给顾老夫人做手术的事情传来。
    苏棠失手打翻了茶杯。
    张管家忙收拾，说道：“以前每次看到顾医生的时候，只觉得他性情古怪。我完全没有想到，他是最先喜欢夫人的那个。”
    她口里的夫人，是霍景芝。
    苏棠低声说道：“只是为了顾老夫人，他就伤了手腕，以后怕是不能拿手术刀了。是行业里巨大的损失。”
    “是啊，可是想想他这一辈子，也真是可惜。”
    苏棠想起霍景芝坟头上那一束鲜花，应该是顾辽远送的。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顾辽远对顾墨琛和霍家人，向来只是口上强硬，实际上却很愿意帮忙。
    一方面他爱慕霍景芝而不得。
    另一方面，他羡慕顾墨琛对于顾老夫人的反抗。
    他活得挣扎又别扭，所以性情古怪，让常人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