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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线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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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儿,闻玉忽然弯了身子,捂着嘴巴,闷声咳了起来,从脖颈到腰脊,流利的线条沉了下去,像被一座重重的大山压着,喘不过气。
    乌喃拍着他的背,端来热水让他喝下去,才缓和一些。
    “而且,是我鼓励你去找宋清焉,如果我没有说那些话,你也不会……”
    那是和宋清焉告白的前一周,乌喃坐在秋千发呆,望着远处的落日,一副失落模样。
    然后,有人从背后轻轻推动秋千。
    她回头,瞬间笑了起来,喊闻玉,又问你怎么回来了,寺里的生活还好吗。
    “一起都好,你呢?”
    乌喃点头,说我也都好,话到句点,顿了顿,神情夹杂着紧张和犹豫,拉着秋千的手也用了更重的力气。
    “我想做一件事。”
    闻玉不问什么事情,任夏日傍晚的风拂过脸颊与头发,树叶簌簌地响,他眼里渺茫一片,似容纳目及一切,下一秒却又烟消云散。
    “去做吧。”
    明明是肯定的话语,唇角也是扬起的,可分明没有丝毫笑意。
    “你不问是什么事吗?”
    反倒乌喃成了好奇的那个人。
    “是你想做的事情,都会做好的。”
    闻玉如是说,视线里,少女的耳根一点点变红,像被晚霞染红的,很漂亮。
    他想抬手碰一碰,最终只是蜷了蜷手,没有动作。
    就这样吧。
    他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也无法料到自己会是那个推手,他很理智,明白错不在己身,可还是想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因为这样的做法,可以让他和乌喃变得密不可分。他会一直想着她,一直感受她的存在,一直等待着她。
    像个疯子。
    师傅说。
    他点头,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说自己大概梦见过这一幕,梦见过失去眼睛,梦见过如此疯魔。
    乌喃倾身抱住他,时隔太久的拥抱,眼泪再度涌出,她抽泣道,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我连挣扎都没有挣扎,是我放弃了自己。
    这也是乌喃不敢回来的理由。
    落水的时候,她没有挣扎,连扑腾的水花都没有,是她先放弃了自己。
    闻玉吃了药,躺回床上,明明看不见,也不愿意闭上眼睛。
    他握着她的手,难以视物,触感才越发明晰,手指细长柔软,没有生茧,能沿着摸到掌心的纹路,轻轻摩挲。
    乌喃感觉手心一痒,下意识向后缩,又被拉回,几乎整个人跌进他的怀里。
    他抱住她,像抱住心爱的玩具,闭上眼睛,心满意足。
    下巴蹭在她的额角,头顶传来少年低低的声音:“试试喜欢我,好不好。”
    乌喃挣扎了一下,神情惶惑,仿佛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惴惴不安。
    片刻后,她温顺地保持不动,任闻玉抱着,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闻玉,你知道吗?昨天,我爸妈离婚了。但这不是影响我的原因,从很久以前,我就认为,世界上最脆弱最单薄的感情是爱情,所以我想,我不要触碰。”
    “跟宋清焉告白,是想变勇敢的第一步。说实话,我并不期待也不期望能有爱情的降临。”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想一直和你们在一起,永远不会破碎,永远不会分开”
    “这是我的答案,如果,你要的话。”
    闻玉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夸她好像长大了,真好,有自己的思想,可以这样表达。
    最后,他说,我要。
    我要你不是爱情的喜欢,我要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离开前,乌喃去厨房下了一碗面,端到床边,看少年眼睑低垂,浓密的睫毛掩映着青色洁白的眼,干净柔软,像雪又像云,让人想伸手触碰,但又因那种遥远的触不可及而顿足。
    那是从前她对闻玉的比拟,如今亦是。
    他一口口咽下面,听话吃完,碗递给乌喃时,露出个孩子气的笑,说要奖励。
    乌喃笑了一下,想说,又不是吃药,要什么奖励。
    随即想到什么,她放好碗,走近,看闻玉张开双手,是要拥抱的姿势。
    是连拥抱都会先征得同意的人。
    她装作视而不见,坐到床边,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在他惊讶的眼眸里,她的唇落在脸侧,是一个紧张而青涩的吻。
    “师傅说,如果我对你好一点,你就会好得快一点。”
    “我这样,你有感觉好一点吗?”
    说完,乌喃才发现自己真是紧张过了头,哪怕是王子吻醒睡美人,也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这只是一个吻,一个蜻蜓点水又无足轻重的吻。
    可闻玉点头了。虽然看不见,但感受到了乌喃的真诚与小心翼翼,她是真的希望他快点好起来,那种祝愿的真心溢于言表,令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少年面颊舒展,愉快而天真,摸索着抓住她的手指,那眼里几欲溢出的爱意让乌喃不敢对视。
    “走吧,太晚了,明天你还要去学校。”
    “好,我过两天再来。”
    顿了顿,乌喃又道:“阿灯知道我的事了,许定棠和宋清焉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先别告诉他们。”
    闻玉将下巴搁在她纤细的肩,极具依赖的姿势,真希望自己能变成一条藤曼,缠得她紧一些,再紧一些。
    “好吧。”
    “那我先不告诉他们。”
    他语气状似失落,似乎因为朋友们暂时不能团聚在一起而遗憾。
    实则,一丝遗憾也无。
    多希望,只有他陪在她身边。
    *
    放学后,乌喃独自往前走着,路过一个卖红薯的小摊,停下来买了两个,准备带回去给徐艾吃。
    有人从身后轻轻拍了她一下,一转头,跳出个围着厚实围巾的少女,两手扒拉了下,捧着脸,展示自己新的美甲,问好不好看。
    乌喃仔细瞧了瞧,说好看。
    陈灯眉开眼笑,接过一半冒着热气的烤红薯,问要不要跟自己回家。
    乌喃摇摇头,说起自己父母离婚的事,还没说完,就听见陈灯嘴里蹦出两句脏话,骂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我不要结婚,不要生孩子,阿乌,你也别结婚,我们俩一起过最好了。”
    乌喃笑,说好,不结婚。
    是心里话,乌喃对结婚生子这件事没有任何期待,她害怕爱情的短暂。
    而孩子,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太珍贵了。
    两人在公交车站分开的时候,陈灯叹了口气,吐槽说许定棠老来问乌喃的死和宋清焉有什么关系,她被问得都要烦死了。
    “喏喏,你看那不是许定棠吗?老天爷,他真的执着得要命,又在跟着宋清焉……我感觉他不是在折磨宋清焉,是在折磨他自己。”
    个位数的温度,高大的少年只穿了件宽大的卫衣,帽子盖在头上,低着头往前走,并不冒进,把控着距离,离着长长的一段路程,确保不会跟丢。
    但这并不代表宋清焉没有发现。
    他只是懒得理会,又或者说,他在等,等许定棠的耐心告罄,情绪堆迭到最高处,那时候,他会告诉他想要的答案。
    脚步停下来,他抬头,望了眼阴沉沉的天,将周围环境衬托得湿冷又萧瑟,显出几分感伤。
    他面色平静无波,实则却在一点一点地崩坏。
    许定棠跟丢了。
    因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女,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面前,脸颊微红,眼眸湿润。
    他一看到她,心里的烦躁就翻涌出来,眉头皱着,冷着一张脸,甚至带着丝毫不掩饰的戾气。
    “你知道你很烦人吗?”
    乌喃平复了下呼吸,视线停留在少年冻红的指节,想说你们怎么都这样,都不好好照顾自己呢。
    她是上了公交车,但是不放心跑下来的。
    幸好追上了,她实在是怕两个人发生点什么。
    他说她烦人,虽然明白他是因为不认得她才这样说话,可还是会被刺痛,感到伤心。
    “说了不喜欢,还穷追不舍,你没有一点羞耻心的吗?”
    这话很重。
    许定棠自己也知道,他想,这下总该走了吧。
    面前的女生睫毛颤动,欲言又止,倒是没哭,比想象中意外。
    更意外的是,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烤红薯,伸到他面前,若无其事,问吃吗。
    吃什么。
    痴线。
    许定棠忍住没说口,转身走了。
    于是没有看到,在转身的一瞬,少女强撑上扬的嘴角瞬间失去力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蹲下身。
    明明是理解的,理解他不知情才会这样。
    可为什么还是,一次又一次伤心呢。
    有一种随时会跑路的感觉…我真的太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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