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目睹教室日志被割破的情形后,同学们看我的目光都怀抱着一丝质疑和困惑,毕竟被割破的教室日志就是从我抽屉里掉出来的,恬琪也说她是将教室日志放在我的抽屉里。
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事情发生当下,我义正词严的澄清,多多少少也有相信我人品的同学,站出来帮忙护航,认为我没理由做出割坏教室日志这种事情。
有人帮忙护航,当然也少不了有人反驳,只是反驳的声浪少,大概很多都是腹诽吧,毕竟我的快言快语的个性应该得罪过不少人,大家有讨厌我的理由。
「如果是我割的,我才不会把教室日志放在自己抽屉,那不是在詔告班上『兇手是我』吗?」就在每个人都议论纷纷的时候,逸凡突然凉凉地插进一句话,音量不大不小,刚刚好可以让所有人都听见,「我应该会直接拿去丢回收……不对,直接丢垃圾桶。」
轻松又略带玩笑般的语气,顿时让凝结的空气有了些温度。
我感激地看了逸凡一眼。
真的!如果教室日志是我割的,我何必要放在自己抽屉等人来抓?在第一时间处理掉就好了啊!这种割破还放我抽屉的行径,根本是恐吓嘛……但如果想恐吓的对象是我,对教室日志下手干么呀?那是恬琪的东西啊!这教我百思不解。
「对嘛,谁看不爽班长栽赃啦!赶快出来自首啊!」我还在思考,歪歪下一秒就从座位上跳起来,一脸要跟人干架的表情。
我很想说句:「呃,歪歪,我已经不是班长了。」但现下这情况,这句话实在太突兀了。
「我也觉得不是小雅做的!」另一边,恬琪挽住了我的手臂,道出了信任的话语:「小雅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恬琪的话一出,班上那些还在窃窃私语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了──学艺股长自己都跳出来说话了,其他跟教室日志无关的人还谈论什么?
「谢谢。」等教室归于平静后,我点点头低声向恬琪道了谢。
「不会啦,教室日志坏了应该是我的责任,还害你被怀疑,是我要说对不起才对。」恬琪勾起微笑,但看起来有些勉强,我猜测是她心里依然很在意教室日志破掉的事吧。
「……等等,要陪你去教务处问问要怎么办吗?」我有些迟疑地问。
「好呀!麻烦你了,我有点怕会捱骂。」恬琪握了握我的手,可能是要去询问处理方法这趟有人作陪吧!脸上的阴霾总算是退去了些,笑盈盈地回座位上去了。
只不过,在我转头准备坐下的时候,馀光却瞄到逸凡用一种很复杂又若有所思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恬琪的背影。
班上从方才的小嘈杂安静下来,负责管秩序的风纪也上了讲台帮忙维持安寧。我整理了下桌上的东西,脑中仍在思忖着这件令人费解的栽赃。
「你觉得是谁做的?」才刚在位置上坐下,逸凡就拋过来一句。
我耸耸肩,「谁知道啊!反正不是针对我就是针对恬琪吧,这种感觉真不舒服。」
然后,他口中忽然蹦出一句令我惊愕的话,「你不认为可能是赵恬琪搞的鬼吗?」
「怎么可能!」我提高了音调,下一秒就意识到现在是上课,连忙压低音量细声道:「她干么要割坏自己的教室日志还装作不知道啊?」
「想要让别人误会是你做的啊,想想就明白了。」逸凡很云淡风轻地再丢来一句,却炸得我有点晕头转向。
「别开玩笑了!」我横他一眼,「那她干么还帮我说话?」
反问完,我随即将头转了个方向,背对逸凡,免得又听到他的妖言惑眾。
可能这只是个无聊的恶作剧吧,我肯定又在无意识状态下不晓得得罪了谁,对方想要小小报復我一下才这么做的,只是连累到恬琪,真的让我感到很抱歉。
轻叹了口气,我闭上眼睛,逼自己把脑人的事情都排出脑海之外。
然而,我没预料到的是……教室日志的事件,不过是个开端罢了。
这天之后,班上越来越多人受到恶整,不是课本、讲义不见,就是随身物品不见,唯一相同的是,最后那些不见的东西总会破破烂烂地出现在我的抽屉或书包里。最后甚至,当有人丢了钱或福利社的消费卡,也会第一个怀疑到我头上,我的冤屈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几次之后,大家对我的信任几乎快瓦解了,认为我是故意藉着被栽赃的说法来摆脱嫌疑,事实上兇手根本就是我,连老师都抓了我去问话,现在只差没找到证据。
如果教室里有装监视摄影机该有多好!马上就可以洗刷我的清白!
教室里的空气一片低气压,每个人都避着我,却全偷偷用异样的眼神在偷瞄我,让我下课都受不了地直接往走廊跑。
恶整事件还在持续。
每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相同的事情,不仅被当成兇手的我有些疲惫,连害怕自己的东西会被拿去破坏的同学们也疲惫了。
教我意外的一点是,到了期末时,开始出现了较多认为我不是兇手的声浪,认为我没必要一直做这种事故意惹人讨厌,应该是被诬赖了,于是重新开始相信我,并帮忙留意幕后黑手。
可是到了期末,依然没有人抓到谁是兇手。全班就在一片猜疑中,结束了原本能够快乐结尾的国一生活,进入为期两个月的暑假。
暑假期间,我一直认为开学后,那样的破坏事件应该就会结束了,如果说有什么想发洩、想出气,那么国一下学期做的那些也就够了吧?
谁知道呢,国二开学的第二天,班上的一叠点名条就再度七零八落地坏在我的抽屉里。同学们又惶恐了,而我开始隔离自己,不与大家接触、不去听那些猜测和非议。
也让自己不那么快身心俱疲。
开学第二週的某天,当我依然独自靠在走廊的栏杆上,低头默默读着期初复习考要考的英文单字及片语时,逸凡忽然拍了我的肩膀「嘿」一声,接着也倚到栏杆上,旁边还跟着同样嘻皮笑脸的歪歪。
「我的东西还没被偷过,」他半开玩笑地说:「这个兇手肯定爱慕我喔,捨不得破坏我东西。」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神经!」
「我也还没被偷过咧!」歪歪附和着,接下来却又一脸凝重地说:「班长,一定是你吧?不要否认了,好朋友的东西都没被偷到,兇手不是你是谁?」
我不客气地送了他一记铁砂掌,打得他哇哇叫。
「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要第一个去偷恬琪的教室日志啊?笨蛋!」甩了甩微微发疼的手,我无奈地继续背我的单字。
班上,目前信任我的人仍是少数派,张逸凡跟歪歪是其中两个,而恬琪也是从头到尾都信任我的,现在我还敢互动、聊天的大概只剩他们三个了吧。
用一句话形容现在的状况,就是「人情薄如纸」啊!我忽然感到万分凄凉。
「说真的,小雅,你有认真思考我之前提过的吗?」逸凡天外飞来一笔,我完全想不起来他之前提过什么。
之前,多久以前?
见我一脸茫然的表情,逸凡啼笑皆非地叹口气道:「从上学期到这学期,一连串破坏别人东西的事情,我觉得都是赵恬琪做的。」
我转过头皱着眉看他,「怎么又说这个?恬琪做这种事干么啊?对她又没有好处。」
逸凡露出苦笑,语带保留地说:「在你看来没有好处,在她看来不一定啊!」
我实在不懂他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法。什么叫……我看来有她看来不一定?是指我觉得这种恶作剧没好处,但对恬琪来说却可能有好处吗?怎么会!破坏别人东西又栽赃给我这种事情,无论往哪方面想,她都不会拿到什么好处啊。
难道我漏想了什么吗?
「其实我对赵恬琪没什么好感耶!」歪歪突然蹦出一句,有些突兀却让我感到困惑了。
「为什么?恬琪人很好啊!长得漂亮个性又温柔,班上同学不是都很喜欢她吗?」我无法理解地反问。
「我原本就跟她不太熟啊,觉得那一型的不好接近,嘿嘿……就算一起做过报告还是不熟啦。」歪歪抓了抓头发,耸耸肩说:「不过,会没好感是因为讨论报告的时候,她一直跟我打听你们两个的事情,感觉对报告没有很专心,而且问超多次,让我很烦。」
「『你们两个』?谁跟谁?」我不解。
「你跟张逸凡啊!」歪歪的嗓门有点大,我连忙比出叫他小声点的手势,以免打扰到教室在准备考试的同学。随后他才放低音量补充道:「她一直问你们两个有没有在交往之类的,感觉超八卦耶!奇怪,她干么不问班长你啊?你跟她感情不是很好吗?」
「……什么?交往这种事,怎么可能啊!」虽然说我是喜欢他没错啦……我满脸通红地瞄了旁边的逸凡一眼,「恬琪是有问过我啊,但是我否认了;她大概想确定吧,所以才又问你的。」
「也不该问我啊!就算有也是你们的私事吧。」歪歪嘟囔着说。看不出来他这么尊重朋友的祕密耶!
我乾笑了几声,不晓得该接什么话,只好沉默着让空气变得尷尬。
「喂,我们三个来做个实验。」逸凡突然兴冲冲地说,语毕,还特别强调一句:「小雅也不能透漏给赵恬琪知道。」
「你又要做什奇怪的实验?」我困惑地问:「为什么不能让恬琪知道?」
「虽然我们是合作伙伴,但……无可奉告。」神祕兮兮地说罢,逸凡就丢下一句「等我」然后衝进教室里了,连我要拒绝都来不及。
既然无可奉告还合作什么啦!我暗暗地腹诽。
不久之后,他从教室里拿了本笔记本和把美工刀出来。
「过来把风。」他对我跟歪歪招招手,又将笔记本压在墙上,我们俩只好一脸困惑地凑上去帮他挡动作。
正困惑他想干什么的时候,他就推出了那把美工刀的刀片,开始恣意地在上头割割划划。
「喂,你在干么啊?」我跟歪歪看着他发神经似的动作,眼睛都瞪直了。
「安心啦,这是我拿来当计算纸的笔记本,没有用了。」他一派轻松地说,将本子翻了个面,又接着割。
「我不是问这个!」我用气音叫道:「你为什么要乱割自己笔记本啦?」
逸凡只是将微笑的嘴角更上了扬了些,没有回话。大工告成之后,他将美工刀塞到自己裤子口袋里,拍拍笔记本上被割坏的碎屑。
「你想要反击吗?」扬了扬笔记本,他转过头问我。
「啊?」我愣了愣。反击?要对谁反击?
「你要去挑衅兇手喔?这个好耶!」歪歪举双手赞成。
「嗯,打草惊蛇一下。先藏在这,明天早上你们就知道了,明天记得早点来喔。」把笔记本往后走廊的回收桶后方一塞,逸凡还是不愿透露他的计画,「走啦走啦,回教室去,快打鐘了。」
语毕,他就半推半拉地把我跟歪歪带回教室,进门前,我还回头往藏了笔记本的回收桶看了一眼。
逸凡到底想做什么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七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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