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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牌助理_分节阅读_108

    这场戏从早上一直拍到晚上,直到郑小聪带着卢舟回他的家,招待他吃住的时候才算完。
    接着是夜戏,剧组吃过饭后转内景,内景就搭在院子里,山西的二月底还是非常冷的,所有人穿着羽绒,冻得直哆嗦,外面开了暖风机,对着屋子里吹了两个小时,郑小聪和卢舟才开始坐在炕上,演吃饭的一场戏。道具上了馍,郑小聪又开始问卢舟学了几年二胡,让他再拉几首听听。
    于是卢舟吃过郑小聪媳妇端过来的面,在房间里开始拉二胡。
    接着是女主的表情。
    如果说第一场戏只是普通的折腾,那么这场夜戏简直是把所有人都给折腾惨了,零下十度的天气,大家都在一个滴水成冰的院子里等卢舟拍戏,墙壁拆掉架了各种各样的灯,灯光助理跪在炕前的地上,用身体抵着反光板。
    萧毅第一次参与拍这样的戏,他冻得双手通红,哆嗦着拉二胡,寒风凛冽,院子里四面透风,直到十点才收工。
    第二天,又是重复卢舟的第一场,从村子外面走进来的戏。
    连续拍了足足三天,最后柴导才算过,夜戏里,女主在厨房里听卢舟拉二胡的那个表情,更是把整个剧组给折腾疯了。
    第四十七章
    中间没有戏的时候,萧毅便开车到外面去买点吃的,给大家补充营养,大约一周后,客串的郑小聪杀青了,带着高烧与感冒回了北京,临走的时候还拖着鼻涕,朝萧毅说:“照顾好卢舟,这戏只怕半年拍不完。”
    萧毅心有余悸,天天这么拉二胡,只怕卢舟不倒他自己先倒了。
    然而拍《秦山》的这些天里,萧毅的食量和从前比都飞跃了一个档次,之前吃什么山珍海味都没感觉,现在看到肥肉就两眼放光,卢舟更是狼吞虎咽。
    柴导则每天一杯小酒,郭导滴酒不沾,陪着柴导喝茶。
    过了一个月,春季快要结束了,卢舟渐渐地进了状态,张口就来民歌,那种歇斯底里却又绝望的感觉,看得萧毅几乎入了戏。
    四月份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等那场暴雨,有一天终于电闪雷鸣,萧毅十分恐惧,生怕没避雷针出事故,尤其是灯光还把打光给架到树顶上,万一一个雷给劈下来,大家都别想过了。
    然而卢舟在暴雨中摔进山沟的那一场,却几乎是一次过,所有人都在雨里淋着,拍他滑进沟里的那场戏。
    紧接着他在泥泞里摸索,找女儿的那张照片。照片其实已经在路上被小混混给骗钱的时候顺便扔了,卢舟在黑暗的雨水里到处摸,一身都是泥,喊道:“秀儿喂——秀儿——”
    萧毅看得哭了,整个剧组里很多人都哭了,卢舟带着哭腔,几乎已经完全走进了戏里,茫茫黑暗中,闪电裂过山川,雨水灌溉大地。
    那是萧毅毕生中至为难忘的一场,在灯光制造出的闪电效果里,仿佛一道光芒照耀长夜,那个灵魂在强光中焚烧了自己,继而涅槃重生!
    萧毅按下二胡的弦,拉起了曲子,乐声在黑夜里回荡,整个世界再次陷入了久远的沉寂之中,萧毅一边哭一边发抖,带着二胡的乐声与暴雨交织,那是发自内心的颤音。
    当夜。
    “你哭毛啊哭!”卢舟吼道。
    萧毅:“……”
    萧毅那股劲还没缓过来,卢舟哭笑不得,裹着毛毯在钢丝床上发抖,昏暗的小平房里,整个村子里停电了,发电机还在外面轰鸣,萧毅给卢舟烧水洗过脚。
    “你瘦了。”卢舟心痛地说。
    萧毅坐在卢舟旁边,还有点哽咽,继而钻进他怀里,卢舟搂着他,说:“好了好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啊——”
    萧毅摸着卢舟的脸,眼里带着泪水,他已经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情了,他抱着卢舟的脖子,狠命吻他的唇,卢舟脚也没洗干净,转身抱着他,把他压在钢丝床上。
    整个房子都在漏水,外面住帐篷的工作人员几乎要遭殃了,第二天起来,感冒的感冒,发烧的发烧,大家分了姜汤喝,又有人嗓子疼的,撑着继续拍戏。柴导的班底从前都是拍纪录片的,个个进可手刃山猪,退可撂倒贝爷,这点小病完全不在话下。
    最后一场,则是男女主被吊着,卢舟化妆之后扒得精光,只剩下一条破裤子,开始的时候,萧毅还担心卢舟的身材太好,拍不出王根宝那种骨瘦如柴的感觉,然而现在发现已经不用再担心了。
    卢舟在一个月里,为了拍这场戏,每顿只让吃一碗饭,到得最后,两手被吊起来的时候,已经看出来嶙峋肋骨了。
    萧毅看得都疯了,虽然不管身材如何,以那个姿势被吊着,肋骨是一定很明显的,但是看到一群演员朝着卢舟和英昼扔石头的时候,仍然有点受不了。
    英昼很白,外加经过化妆,这场裸戏拍得简直动人心弦,那种美感和痛苦而狰狞、扭曲的感觉,以及皮肤上的淤青,彻底成了这部电影的点睛之笔。
    当天卢舟先被吊了一个小时,接着放下来,接着又吊了一个小时,放下来,吊一个小时,如此不断循环。
    配角们扔石头的那场戏更是循环了N次,萧毅朝柴导说:“卢舟肩膀受过伤,不能再吊了。”
    柴导说:“你问问他情况,能不能坚持。”
    卢舟说:“没事!继续!”
    最后终于拍完的时候,卢舟的肩膀已经红了,萧毅吓惨了,卢舟一只手根本抬不起来,只是要求休息一下。天气转热,卢舟光着膀子坐在村头,萧毅小心翼翼地给他擦药油。
    “要回去医院看看吗?”萧毅说。
    “不用。”卢舟的脸痛得都有点扭曲了,说,“休息一下就行。”
    萧毅知道卢舟很在乎这部戏,但是身体还是最重要的,他不想再出现半途而废的事了,然而卢舟说:“我心里有数,别紧张,来,拉手二胡来听听。”
    萧毅叹了口气,坐下,取来二胡,拉了起来。
    整个剧组休息时间,大家都在听萧毅拉二胡,炽热阳光万丈,铺天盖地洒下来,蓝天,干燥的土地,灰扑扑的树长出新芽,飞鸟掠过天际,一曲乐声在天地间回荡,说不尽的苦楚,道不尽的苍凉。
    “萧毅也拉得越来越好了。”柴导笑着说。
    大家各自鼓掌,卢舟长期熬夜,眼睛疲劳得发红,皮肤被风吹得粗糙,整个人被晒黑了,又瘦了,汗巾搭在背上,穿条破破烂烂的长裤,就像农民一样,看着萧毅笑。
    萧毅也瘦了许多,干干瘦瘦黑黑的,穿着发黄的衬衣,无奈摇头笑笑,看着卢舟。
    最后一场戏是追逐战,卢舟在天亮时带着小孩逃跑,要把道具用的二胡给毁掉,毁完以后,换成在路上,送葬时从一个老人家里得到的另一把旧二胡,卢舟便提着萧毅的二胡,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使命。
    山西的景终于完了,大家先是回太原,在当地收拾好,萧毅终于有种又回到了现代化社会的感觉,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在乡村里呆了快四个月,一切彷如隔世。他先带着卢舟去做复检,幸好没出大问题,不必再卧床,继而去海吃海喝了一顿。
    终于又有3G信号了,萧毅刷了刷网,发现四个月里,网上世界还是那样,民生、政治、娱乐、综合焦点,现在不仅剧是类型剧,连新闻也是类型新闻了,把一年前的新闻拿来,换换主语,大部分都能套上。
    接着是陕西的景,最难拍的地方已经过去了,萧毅觉得以后自己一定会怀念这部苦得要死的电影,这是生平遭遇的最大的挑战,他有时候晚上去找柴导,看到柴导静静一个人在看片段,他也会坐下来,认真看一看。
    每一个镜头的回放,他都亲身参与了,虽然他自始至终都不在镜头里,但是他们总是站在这样那样的地方。
    “感觉怎么样?”柴导哈哈大笑,拍拍萧毅的肩膀。
    萧毅看得十分感动,但是这些镜头感觉还是有点粗糙,与其说是纪录片,不如说是电影,最后就看后期和柴导怎么去起死回生了。
    “很有震撼力。”萧毅看到后面的镜头,已经完全忽略了它的色调、声音、光影效果等,完全被卢舟给吸引住了。
    “首映式一定要来。”柴导说。
    萧毅点了点头。
    紧接着一个月后,陕西的景拍完,柴导带着班底又回到了北京,回去以后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但是还没有完,所有的大场都在中影拍,因为这里是王根宝最初的家。
    卢舟演了足足快半年,外加去年开始对王根宝的理解,算上最初接触到这个剧本的时间,他已经演了将近整整一年。
    回到中影后,郑小聪亲自来探班,几乎快认不出卢舟和萧毅了,萧毅就像个深山里的农民一样,朝他笑笑,露出洁白的牙,一身黑黝黝的。
    “小聪哥,签名签名。”
    定妆照洗出来了,按照柴导的要求,所有主演、主创都在照片背后签名,萧毅有预感这个一定可以当作传家宝的。宁亚晴正好在隔壁棚里拍一部民国的间谍戏,过来和他们打过招呼,看到卢舟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
    那天卢舟和英昼演上吊的一场,宁亚晴听到卢舟那声爆发力的时候,彻底就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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