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以后如果缺钱,或者是想要什么东西,你可以找老头子要,或者是找我要也可以。”
韩越这话说得有点僵硬,似乎想表达某种感情,但是却又非常不成功,听起来怪怪的。
司令夫人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哦”了一声。
这时走廊拐角传来靴底踩地的声音,以及一个熟悉的吱哇乱叫声。韩越咳了一下,匆匆对手机道:“马上要进手术室了,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挂了。”
“哎,等等!你……你周末回家吃饭吗?”
“啊?——哦,再说吧。”
龙纪威的身影出现在走廊拐角,韩越正巧挂上电话,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
老龙大半身体蜷缩在龙纪威后颈里,只探出一个头来,吱吱哇哇的在龙纪威耳边吵嚷着什么。它的主人看上去相当烦恼,几次抓住老龙的头往衣服里塞,都被老龙扭来扭去的挣脱了。
韩越忍不住问:“它怎么啦?”
“到岁数了。”
“啊哈?!……那会怎么样,寿终正寝?”
龙纪威白了韩越一眼:“不,会大变活人。”
他再次一把抓住老龙狠狠塞进衣服里。可惜老龙实在是太过荡漾,没几秒钟就又一次鬼鬼祟祟的伸出头。看上去它很想在走廊上引吭高歌,可惜除了龙纪威之外,没人知道它唱的是什么。
这一人一宠在走廊上扭打了好一会儿,病房里楚慈的术前检查都已经做完了。之前他坚持要自己走着进手术室,所以最后一步处理就留到手术室里再做。走出病房的时候他看见龙纪威,微笑着点头打了招呼;又看见老龙,伸手拍了拍它的头;最后他望向韩越,张了张口,韩越以为他想对自己说什么,正有点激动的时候,就只听他道:“那电话……真的不是裴志?”
……去手术室的一路上韩越脸色都是黑的。
这一天其实天气很好,早晨的阳光仿佛千万条淡金色的线,让人全身都暖洋洋的。手术室外走廊上的窗户半开着,和煦的风缓缓吹拂,夹杂着这座北方城市清晨特有的味道,以及远处马路上隐约的汽车和人声。
楚慈头也不回的走向手术室,韩越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叫了一声:“喂,等等!”
“嗯?”楚慈莫名的回过头。
“你……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想说的?”楚慈疑惑的站住脚步:“没有啊。”
韩越自暴自弃了:“他娘的,那老子有!”他大步走上前去,张开双臂拥抱了楚慈一下,把头用力的抵在他颈窝里,半晌才低声道:“我就在手术室外边等你,你要……你要好好的出来。”
楚慈还是习惯于跟人保持距离,韩越这么亲密的动作实在是让他僵了一下,然后才点点头:“嗯,行。”
“等出来以后你还不能吃东西,稍微忍一忍,病好以后我每天换着花样给你做饭。但是你可别身体养好又跑了,你看我这么好一家庭保姆,你忍心抛弃我吗?你肯定不忍心吧。”韩越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楚慈:“——所以你会好好出来的,对吗?”
楚慈望着韩越的眼睛,缓缓的点头,说:“嗯。”
“我以前做过很多犯浑的事,情绪冲动的时候就完全不计后果,后来为了弥补这些错误,我简直把这条命都给去掉了。”韩越仿佛有些感慨,紧接着笑了一下,摇摇头道:“如果以后咱们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不会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了。你要是不想呆在北京,咱们可以去国外乡下,搞个农场,养几只狗,种几畦丝瓜。你要是想回贵州看看,那咱们也可以趁春暖花开的时候回去,到处走走逛逛。”
楚慈忍不住问:“你不用回部队吗?”
韩越看着他,笑而不语。
楚慈不知道他打着什么念头,只能猜他大概无法在级别上更进一步了,也许索性转业也说不定。韩越从事的本来就是非常机密的军工项目,可能有好几年都必须呆在某个秘密基地里,也可能有好几年闲着没事情干。现在想来很多事情楚慈都不知道,也从没有关心过。
“那个……那我进去了。”医生还在手术室里等着,龙纪威也还在站在一边,正奋力捂住老龙引吭高歌的嘴巴。有外人在的时候楚慈比较别扭,匆匆对韩越挥了挥手,大步往手术室走去。
韩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仿佛一眨眼就再也没得看了。
在走进手术室大门的时候,突然楚慈脚步一停,回过头来望着韩越:“其实那天在医院里,我对你说过的一句话是骗你的!”
韩越愣了一下。
楚慈并没有多做解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带在左手无名指上,紧接着把手向韩越挥了挥:“要是我活着出来了,就告诉你实话!”
那个东西在窗外的阳光中闪动着晶亮的微光,那是一只让韩越十分熟悉的,他曾经放在手里摩挲过很多次的白金螺丝男士对戒。
楚慈笑了一下,带着那只戒指,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玻璃门缓缓关上了。
韩越把手伸到口袋里,紧紧握着那只一模一样的对戒,用力到掌心都微微发痛。
“那句假话到底是什么啊?”龙纪威一边奋力把老龙塞回口袋里,一边好奇的问。
韩越对他笑着摇了摇头,信步走到窗前。这一刻窗外的阳光正好,树梢上绿意盎然;蝉鸣声悠悠的飘扬起来,微风穿过长长的走廊,带来初夏特有的暖烘烘的清香。
这一刻的世界仿佛在刹那间戛然而止,然后永远凝固在了奔流的时光中。不论世事如何沉浮,不论未来如何变化,这一幕的所有细节都会永远鲜活如初,永不变色。
韩越抬头望向天空,朝阳是那样蓬勃和耀眼,刺得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真是生命蓬勃的季节啊,”他喃喃着道,随即笑了起来。
“夏天真的到了啊。”
61、番外 万能厨娘 …
作为一个万能厨娘,韩越像每一个家庭主妇那样都不介意“谁做饭”的问题,但是他很介意“谁洗碗”。
韩越是很讨厌洗碗的。之所以每天家里的碗都归他洗,那纯粹是因为楚慈比他更讨厌洗碗。
楚慈这个人,他做的家务事无非就是看看家里的布置,决定这个角落里该添些什么,那个角落里该减些什么;新买的壁画往哪里挂,这个花瓶里应该插什么花……
然后当他决定壁画挂哪里的时候,拎着锤子爬到墙上去钉钉子的那个人当然还是韩越。
当然楚慈也不是完全不进厨房,如果给他时间的话,他能慢悠悠的在厨房里泡一整天,做一海碗玫瑰元宵啊,西瓜雕花啊,草莓酸奶乳酪蛋糕啊,水果馅夹心鲜奶龙须酥啊……
然后那一厨房的杯盘狼藉就全丢给韩越收拾了。
韩越曾经很正式很严肃的提出过抗议,他好歹是个有头有脸有社会地位的男性,一天到晚跟碗筷、抹布、洗洁精打交道是什么意思嘛?!
“……”楚慈沉默了半晌之后,抬起头来看着韩越,心平气和的回答:“你可以选择不承担这个任务的。”
韩越看着他的眼神,突然一股寒意窜上脊椎。
“我可以另外找一个人。”楚慈继续道。
“……”
那天晚上韩越卷着袖子,穿着围裙,吭哧吭哧的洗掉了一大池子碗,劳动积极性汹涌澎湃,英勇的创下了历史新高。
某天晚上楚慈回来跟韩越报备:“明天我不回来吃饭,单位里聚餐,我们部门的都去参加。”
楚慈后来又回到科研所去工作,那个职位还给他留着。虽然他当初辞职过,但是辞职手续被韩越强制中止了,所以其实他一直没有真正脱离那个单位系统。
他本来在单位就是个存在感淡漠的角色,所以他回来的时候也没引起多大轰动。关于楚工病休休了好几年的问题,很多人都只在背地里好奇的探讨了一下,当面还是很诚恳很热情的表达了欢迎的。
显而易见,一个有着一定学术能力、不争功劳不抢风头、默默做事很少说话的青年工程师,绝对不会引起其他同事的任何反感。就算他病休几年才来上班,也不会牵扯到其他同事的派系和利益,所以别人也不会吝啬于对他表示善意。
“怎么又要聚餐啦?不是上个月才聚过吗?”韩越一下子不满了:“你们每次聚餐吃个饭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喝酒,喝完酒还唱歌,一屋子男男女女扎堆似的窝在一起,这不是事故高发区吗?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没事别跟他们那帮小青年在一块儿混闹,影响多不好。”
楚慈默默往周围环视一圈:“家室?……哪里?”
韩越炸毛了:“我啊!有我啊!!你想否认我的合法地位吗?”
“你连碗都不愿意洗。”
提灯看刺刀_分节阅读_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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