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里一直想着只剩短短五天时间可以相处,顾盈心原本答应要帮租了一间小屋子给她住的房东姐妹赶「骡马会」的计划只好取消。
在开心得知顏柏昶也是一个人之后,她决定拋开学习了很久才掌握到一点概念的「矜持」,主动提出想要一起去游山玩水。
「以前你都一直待在家里,现在既然出来了就在附近走走应该没关係吧?」他们在当地驛站一人租了一匹马作为代步,一前一后牵在手中走在乡间小径上。
「我已经没有那些禁忌很久了。」顏柏昶向她补充道:「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也许未来的岁月他都只能靠这五天的回忆来支撑,自是能越肆意越好。
「四公子病都好了吗?」虽然他看起来似乎比原来瘦了一些,但精神却很好,顾盈心暗自思量这应该也是他家中那位八字相合的妻子的功劳。
「嗯,都好。」
没有了在家里时那样滴水不漏的保护和照顾,他当然偶尔也有不舒服的时候,但那多半都是天气变化或太过劳累后才会发生,时间久了便也总结出一些能够提前预防的经验来。除了一两次比较严重的发作需要休息多些时日之外,他竟然也安安稳稳活到了现在,这大概要得益于这么多年来喝过那么多的汤汤罐罐吧。
「真是太好了。」从羊肠小道转到一条平坦的大路上后,由衷为他感到开心的顾盈心熟练的翻身上马,「四公子有没有特别想玩什么?」
「既然你比较熟悉这边,就由你决定和带路。」顏柏昶也利落的跟了上去,温柔回她的同时心中却是暗叹不已。
她不要再叫他四公子就好了。
唉!
想在这人间仙境般处处都是美景的云南找玩乐的去处实在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了。连绵不绝的奇山异峰,碧波荡漾的溪泉河流,争奇斗艷开得满坑满谷的鲜花,还有时不时就能看到快速穿梭在树林间和田野里的各种小动物……
别说是玩五天,就是玩五个月也不会腻。
久别重逢的前两日,顾盈心还会随时提醒自己要谨记他最在意的那些礼数和本份,但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到了第三天第四天她的言行便逐渐开始不规矩起来。
「你看我捡的这个贝壳是不是特别好看?」一早起来就挽起袖子跑到河边摸蛤捉虾的顾盈心再回到顏柏昶跟前时衣裙已经湿了一大截,一手拿着一颗巴掌大的花贝一手提着鞋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河贝呢!」
「过来。」顏柏昶伸手在她脸侧抹了一下,然后将沾了一堆河沙的手指递给她看道:「你到底是在用手捡还是用脸捡?」
顾盈心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当然是用手啦。」说完又耸起肩膀歪着头去蹭了蹭她觉得痒痒的皮肤。
「这样是擦不乾净的。」顏柏昶拿出手帕帮她把脸上不断滑下的水珠吸乾,「鞋子放下来手上就有空了。」她要举到什么时候?
「对喔,我忘了。」顾盈心瀟洒的把绣花鞋往地上一扔,接过手帕将整张脸都胡乱擦了一遍,「那水真清凉,好想下去泅水。」
「想去就去啊。」她也不是没有带随身换洗的衣裳。
「你要不要一起?」其实她这么说就是想要看他的反应。这两天来四公子对她真的很好很好,好到她都快要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了。
轻笑着摇了摇头,顏柏昶回道:「我不会。」
「是因为不能泡在凉水里吗?」笨蛋,她怎么又忘了他的身体状况。
「是啊,」他有丝遗憾的说:「金陵家里那面很大的湖,大到可以在上面游船,每到夏天最炎热的两个月,三位哥哥和柏韜都会整日整日的泡在里面避暑。」
但他最多只被允许在病情稳定的时候坐在远处的凉亭里看着他们玩。
「我不去了。」顾盈心蹲下身子快速的穿好鞋袜,把贝壳放在草地上擦了擦再站起来道:「太阳越升越高了,我们去树林那边躲一躲。」
「盈心。」顏柏昶一把拉住她,「不用这么谨小慎微,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六岁之后他便离家去了广州,这些往事仿佛已经是上辈子。
「我只是觉得你好辛苦。」
旁人司空见惯的好多事情对他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辛苦的日子早就过去了,那些责怪老天对我不公的日子也早已过去。」顏柏昶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这三年来我还补回了许多。」
而这个契机也是盈心带给他的,否则可能直到死的那天,他的认知里也只有金陵、广州和大理这三处而已。
「你恨过老天吗?」被他拉住的手心传来了暖暖的温度,这让顾盈心又想起他们也曾亲密过的那些从前,顿时觉得鼻头酸酸的。
「当然恨过,」顏柏昶将两人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一开始我只是怕,在每一次发病看到爹娘和哥哥们那副担心焦虑的样子时都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与其说我怕生病,不如说我是怕看到全家人都很恐慌的那副模样。」
一个四五岁的幼儿哪里分辨得出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身边人时时都草木皆兵的态度下他只以为自己没救了,随时随地都可能死掉。而六岁那年娘亲的过世更让他的这种恐惧达到了最高点。
「他们没让我去见娘的最后一面,怕我承受不住。」紧接着他就被送去了舅舅林家寄养。
「那你一定很想家。」生来就一起长大的兄弟们都不在身边,那么小的他该多么孤独。
【第十五章】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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