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廷深也笑，“桑组长这话说得，好像待在这里就是安全的，谁能保证？反正我不能。既然无法坦诚相待，还是趁早一拍两散的好。”
    桑怀沉默了几秒，“其实……我无所谓说不说，就是怕说了会让你们感到害怕。”
    宿奇急道：“桑哥！”
    桑怀抬手制止他，“周队长，你敢听吗？”
    看这架势，走是不可能轻易放他们走了。
    周廷深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重新坐下，“实不相瞒，我从小就是被吓大的。”
    剩下的人也跟着坐下。
    桑怀喝了口茶水，才道：“说起来也没什么，不过是兄弟们年幼懵懂，就被双亲卖进了邪教组织，跟周夫人一样，却比周夫人更惨，常年被逼从事道德泯灭的工作，身心俱疲——周队长，你要喝茶吗？”
    “谢了，口不渴。”周廷深说，“不过我好像没听出哪里吓人了。”
    “我很照顾幸存者的心情，不太想细说，已经随口带过了。”桑怀说完，周廷深也没有接话，他看懂了周廷深的意思，道：“既然周队长好奇，说出来也无妨——所谓道德泯灭的工作，就是杀手。”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幸存者全蹲在了搜救队员附近寻求庇护。
    周廷深若有所思，“从去年开始？”
    “不。”桑怀却说，“从十多年前开始。”
    周廷深皱眉。
    “兄弟们都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就想尽办法逃了出来。”桑怀无意识地摩挲着黑皮手套，“你可以把我们看作是金盆洗手的歹人，我们曾经没有选择，但我们一直都想做个好人。”
    周廷深看向他的手，“这是脱离邪教组织的代价？”
    桑怀摩挲的动作一顿，“对。”
    他每说一句话，阿七就越震惊，起身向前走了两步，“你们的胸口……是不是都有一道疤？”
    一直都很淡定的桑怀惊疑道：“你怎么知道？！”
    阿七问他：“能让我看看吗？”
    桑怀没有回答，周廷深却发现剩下的人都警惕了起来，甚至隐隐有了想要攻击的趋势。
    这可不太妙。
    周廷深想制止他，“阿七，你……”
    “我也有。”阿七却直接扯开了衣领，露出左肩上的伤疤，“在这里，对不对？”
    周廷深发现桑怀的人都愣住了。
    桑怀有些不敢相信，“你也是……”
    “我现在已经不是了。”阿七说，“和你们一样，都是金盆洗手的歹人。”
    幸存者们慌得又往搜救队身上靠。
    周廷深看向李大宝，“先把幸存者带回去。”
    这是要继续在基地留着的意思了。
    幸存者们似乎想说什么，又怕招惹杀身之祸，神色惊慌地跟着李大宝逃离了办公大楼，多一秒都不敢再待。
    时丞重新回到了周廷深的身边，桑怀的人为了印证各自的身份，纷纷脱下上衣，露出左肩锁骨处的疤痕，或是划伤，或是烙印，或是烧伤……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毁掉了原本的纹身。
    “纹身好毁，电子手环却不好摘。”桑怀脱下了黑色手套，露出右手上的义肢，“不过一只手就能换来自由和人性，也值得了。”
    为了逃离电子手环，他们所有人都断了腕。
    “怪不得电子手环会更新二代。”阿七说，“现在的手环没有那么好摘了，就算断了腕，也会移动到小臂、胳膊，最后是脖子，只有死亡才能彻底摆脱它。”
    “造孽啊。”桑怀叹了口气，“我们逃走的时候，也没想到会苦了后面的人。”
    阿七说：“世事无常。”
    “穿上衣服再聊。”周廷深在他们做出脱衣举动时就捂住了时丞的眼睛，“我媳妇还在这里。”
    “好的好的。”一群alpha又把衣服捡起来套上了。
    互相坦白身份之后，氛围明显也好得多了。
    陈运好奇地凑近阿七，“你这假肢做得还挺逼真的。”
    阿七道：“我这是真肢。”
    陈运惊道：“那你是怎么摆脱电子手环的？”
    “托时丞的福，是他帮我斩断了。”阿七揉了揉手腕，至今仍旧清晰的记得被电子手环支配的恐惧，“两个月前，诸神就控制不了我了。”
    时丞疑道：“那种玩具也能控制人？”
    “……”阿七噎道，“我就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角色，请别把你的实力跟我挂钩好吗？”
    时丞「哦」了声，“原来你这么弱啊？”
    阿七：“……”
    谢谢，有被冒犯到。
    时丞歪头道：“那你为什么总说要保护我？明明连玩具都摆脱不了。”
    “……”心肌梗塞的阿七拒绝再跟时丞交流，“周队长，你能管管你的人吗？我怕他再说下去，我的血压会先上来。”
    时丞关心道：“你的血压不好吗？大宝哥哥是治愈——”
    “宝贝你少说两句吧。”周廷深及时捂住了时丞的嘴巴，没让阿七就地吐血。
    “斩断的？”陈运像是发现了什么大宝贝，“周夫人是从哪里买的斧子？我连电锯都试过了，也没锯断它。”
    “不是斧子。”阿七在征得周廷深的同意后坦白道：“时丞也有异能。”
    众人愣道：“什么？！”“周夫人也有异能？！”“你们怎么没有说过？！”“根本看不出来啊！”
    桑怀总算明白周廷深之前的底气是从哪里来的了，“原来周夫人也是k018搜救队的一员。”
    “他不是搜救队的人。”阿七纠正道，“他也是我们的人。”
    这下桑怀也惊了，“他也来自诸神？！”
    阿七点头，“他不仅来自诸神，而且还是榜一，所以才能轻易斩断——”
    “榜一？！”他的话没说完，桑怀等人就像是被野兽发现的猎物，「锃」地亮起了防御和攻击，“他是榜一？！”“榜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妈的，他是不是来抓我们的？！”
    局势突变，猝不及防的周廷深立刻将时丞护在身后，“你们都冷静点，小丞他——”
    “周队长你快让开！”“别被他骗了！他根本就不需要你的保护！”“妈的，榜一又怎么了，老子跟你拼了！”
    “砰！”一声枪响，蔚蓝色的异能子弹打在猩红色的异能防护盾上，甚至都没落在里面鎏金色的异能防护盾上——时丞和周廷深都想保护对方。
    这一枪的角度之刁钻，如果他们反应的速度再慢一点，不仅是在周廷深肩膀处冒头的时丞，就连周廷深的肩膀也会受到重创。
    时丞的眼底陡然浮现出寒意，“你再开一枪试试？”
    数千枚猩红色的子弹霎时浮现在半空之中，落在身上足以把人打成血筛子，包括桑怀在内的所有人瞬间哑声，哆嗦着不断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墙体，豆大的汗水从下巴砸落，也不敢伸手去擦，个别像陈运一样胆子小的，甚至连裤子都湿了。
    搜救队员们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时丞在邪神的内部，究竟是个多么恐怖的存在。
    第74章 74
    阿七道：“时丞, 你冷静一点！”
    “是他们先朝哥哥开枪的。”时丞冷声道，“不是我欺负他们。”
    阿七想拦住时丞，手还没碰到就顿了下, 握成拳状收了回来，“他们只是太害怕你了, 和我当初一样。你把异能收了, 让我跟他们解释清楚，我保证他们不会再开枪了, 可以吗？”
    时丞却像是炸了毛的猫儿，紧盯着桑怀的人，“他们现在也不敢再开枪。”
    阿七不得不转向周廷深，“周队长，桑组长他们真的没有恶意，你就让时丞把异能散了吧。”
    周廷深同意了, 却是对着桑怀等人道：“不想死, 就把异能全散了。”
    他们没有抵抗, 也没有能力抵抗, 将机关枪和盾牌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再敢发起攻击，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周廷深在他们频频点头后, 揽住时丞的腰，轻声道：“乖, 宝贝，把异能散了。”
    猩红色子弹瞬间消散, 时丞握住了周廷深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通过阿七的解释, 桑怀也明白了, 时丞跟他们一样，都是摆脱邪神逃出来的，于是他们又一次「心平静和」地坐了下来。
    桑怀亲自给时丞倒了杯茶，“不、不好意思，方才是我的人手滑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他说话很稳，端茶的手却抖得不行，茶水都溅了大半出来。
    时丞不满道：“那叫手滑？不如我也给你们滑一个？”
    他们的手滑，时丞可以接下，时丞的手滑，对他们就是致命的了。
    桑怀的手更抖了，求助地看向阿七。
    这一次连阿七也没有办法，毕竟时丞很好说话的前提是，没有涉及到周廷深。
    “开枪了就是开枪了，只要不再犯就行了。”周廷深把他这杯茶水接了过来，放在一旁，“比起这个，诸神榜到底有什么意义，能让你们怕成这样？”
    桑怀见时丞没有吭声，悻悻地抹去了脸上的汗，“那是诸神内部的排名表，能上前三十的都不是正常人——当然，除了榜一，除了榜一。”
    时丞「哼」了一声。
    周廷深问：“怎么个不正常法？”
    “那是一群嗜血如命的疯子。”桑怀如今回想起来，仍觉得毛骨悚然，“他们非常享受杀人的过程，当年发生的许多大型天灾人祸，几乎都是他们造成的，戳瞎双眼、掏心挖肺、捅烂下体……无所不用其极，只是世人并不知道异能者的存在，全被掩盖过去了。”
    周廷深敏感道：“从哪一年开始的？”
    桑怀想了想，“应该是从乙未年开始的。”
    乙未年，正是周廷深进入总部的第一年。
    “因为他们的杀人手法过于残忍，后来诸神才规定了入脑十公分的攻击型异能。”桑怀说，“我们就是趁着诸神忙着给他们收拾烂摊子的那段日子，偷偷策划逃跑的，之后的事情就不是清楚了。”
    “之后他们就转变了目标，从虐杀普通人，变成了沉迷于变态的性或者毒品。”阿七握紧了拳头，肩膀微颤，“我曾经的搭档就是前者。”
    窒息、刀割、铃铛、穿刺……每做一次，都像是要他的命，令他生不如死，身体至今仍残留有当初的痕迹，此生都难磨灭。
    “能进前三十名的都是非常恐怖的疯子，就算是诸神内部的人，看到他们也会绕道而行。”桑怀小心地看向时丞，“如果你们没在旁边，刚才开枪的肯定不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