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声音消失之前,它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让『韦罗』发现,你已经知道真相了。」
不然会怎样?
明明很恐惧,艾为礼却一直无法将目光从韦罗脖颈折断的倒影上挪开。她正要开口问的时候,韦罗的倒影却忽然一花,随即已经恢復成了正常的、熟悉的模样——此时正朝自己转过了头,脖子依然好好地支撑着头颅。
艾为礼知道,这代表那个声音消失了。
「艾为礼?」韦罗正要伸出去推门的手,在看了她一眼后,此时却犹豫着收了回来,最终还是没有自己推开门。「你怎么了,怎么站着不动?」
她的态度听起来如此自然,好像刚才她们二人没有在门前一动不动站好几分鐘一样??看来那个声音说得不错,在别人看来,确实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
不能开门走出去,也不能让她发觉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
艾为礼把手紧紧按在自己的腿上,为了避免让它们颤抖起来,喘了口气,这才朝韦罗也转过了头。
没有被拧断后垂下一侧胸口的头颅;比她稍高一点的韦罗,此时仍然是不久前的样子。在奔逃反抗、自顾不暇的一个夜晚后,她的头发乱蓬蓬的,皮肤上略泛着红,嘴唇乾燥得略起了一点皮。离得这么近,她都能看清韦罗颧骨上小小的雀斑。
不变的,仍然是韦罗那一双眼睛,彷彿是夜星一样,不会迷茫于黑夜。
韦罗总像是比别人更明亮、更温热似的;哪怕是在这样的时候。
艾为礼不傻,门外突然响起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告诉她,韦罗其实已经死了,她自然也不会立刻照单全收;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谨慎行事,小心为上——至少,她可以先等一等。
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是一句真话:「我??我害怕。」
「怕什么?」韦罗一怔,语气放软了一点。「我已经出去过一次了,你看我,不是没事吗?走吧,我们待在这店里干嘛。」
「我??我还是继续等等,等天亮了再离开吧,不然我不放心。万一你上次是碰巧运气好而已呢?」艾为礼想笑一下,但面颊沉重得动不了,好像要把她的呼吸都压断了。「现在也快一点了,再过几个小时而已,就要天亮了??一般来说,这些鬼魂灵异之类的东西,在太阳出现的时候就会彻底消失吧?」
玻璃大门外,马路对面的烧烤店里,一个系马尾的女孩听见朋友说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不知道是今夜的第几次了。
「可是在店内就保险吗?」韦罗睁大眼睛,说:「你想想,我们在这一家店里经歷的,还不够多啊?外面怎么就比里面更危险了?」
「好歹我在店内活下来了,」艾为礼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这样细微的区别,韦罗幸好似乎没有察觉;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至少我们知道该怎么躲过店里的东西??去了外面,我们连会遇到什么都不知道。」
「可我真的不想在便利店里过一晚!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欸。」韦罗很不高兴,哀叹了一句,「我体质已经算很好的了,可我现在浑身都在痛,尤其是我的脖子,不知怎么搞的,好像快要断掉了一样。我好怀念我家的床??」
她一边说,一边歪过头,用力地揉了几下脖子。
艾为礼想起来,从韦罗回到店里以后,就一直在不自觉地揉着脖子。
「那、那要不然,你先回家去?」她顺势低声说,「我反正离开了也没有地方去??不到天亮的时候,我真的不想走进楼上公寓。」
「你在说什么东西啊,」韦罗用白眼球刮了她一下,火气显而易见地升高了:「我不是才说了,电话中的警告叫我们不要分开吗?你现在叫我自己回家,你刚才被袭击,是被袭击假的是不是?」
艾为礼勉强地笑了一下。「那我们等天亮?」
「我有选择吗?你不肯走,我又不能和你分开,我就是倒霉吧我。」
韦罗显然很不愿意继续留在便利店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她是真正活人的话,这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她曾经亲自走出店外,看到了外面正常、安全的世界,并且差一点点就可以重回那个世界了;在最后关头,却被艾为礼阻拦下来,不得不一直在充满未知威胁的便利店内待下去,她怎么会高兴?
艾为礼难以判断她究竟是因为想回到正常世界,还是想要骗她出去,只是在她实在已是惊弓之鸟,不敢贸然做出任何行动。
「你固执得就像一头母驴,」在二人又说了几句之后,韦罗气得骂了她一句,「不管了,你要留下来的话,你放风好了,我是真的累死了,受不了,我要睡觉了。」
或许是因为气不过,或许是因为要让艾为礼放松警惕,她居然真的动手给自己搭了个床。
所谓的「床」,其实是连流浪汉都看不上的一个地舖:韦罗把几包卫生棉都塞进一个塑胶袋里系好,就算是个枕头了;她又把杂志都拿下来,舖了一地,放在收银台前的空地上,充作床垫——哪怕艾为礼提醒说八卦杂志上的封面女明星曾经很奇怪,韦罗也不为所动,只是又在上面盖了一片货箱的纸板。
「晚安,」她早就夺走了艾为礼的外套,披在身上当作被子,气冲冲地转过身去,只给艾为礼留下了一个后背。
「我会好好放风的,」艾为礼看着她的后脑勺,小声说道。
「你最好是啦,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她头也不回地说。
生起气来如此鲜活灵动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如那声音所说,「命运被斩断了」?
或许她无法解释「开门」这件事,也不知道门上倒影是怎么形成的??可是此刻那一个离她如此之近,热力染得她指尖都暖洋洋的韦罗,明明该是一个「人」才对;一个因为相信艾为礼,甚至在这样环境中也可以安然入睡的人。
「每一个袭击你们的东西,或者试图袭击你们的东西,都有自己的『模式』。」
那一个细细的声音,从对面货架的两碗泡麵之间响起来,幽幽地对艾为礼说道。
艾为礼悚然一惊,差点原地跳起来,急忙回头看了看韦罗——韦罗仍然背对着她,似乎没听见那个声音。
「那些东西是不可以超越自己的『模式』,对你们做出攻击的喔。」那个声音低低地说,「就好像??唔,就好像『地缚灵』不可以像『背后灵』一样跟着你到处走,同样的道理。虽然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鬼魂啦。」
艾为礼怔怔地看着那两碗泡麵上的男明星,朝她凝固着两张一样的笑脸。
「当你们运气不好,恰好落入了它们『模式』可以碰到的范围内时,哪怕只有一部分,你们都会看到奇怪的事情??就好像那个餐桌旁的长发女人一样,她现在依然坐在那里,但是已经无害了。因为只有不知道她存在的人,才会被她发出的声音引过去,当她的存在被人得知时,她就再也无法针对那个人发出声音了。」
艾为礼忍不住朝餐桌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不过她的视线被货架挡住了。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她小声地问道。
那个声音没有直接回答她,却继续说道:「我呢,我的『模式』就是要通过令人难以辨别真偽的方式,把真相告诉给他们。但是我的出场方式,我的声音,甚至是我讲的内容,听起来都很可疑,很令人害怕??包括这一段话在内,我说的话总会叫人怀疑我是别有用心,所以就算我说了真相,别人也未必会信我。」
艾为礼没想到对方这么有自知之明。
「但不管信不信,给别人製造出一种不知道该不该信我,且难以抉择的两难困境??这就是我的『模式』。」那个细细的声音笑了一声,低低地说:「韦罗的『模式』,也在渐渐成形喔。」
在店内的死寂里,它轻轻叹了一口气。
「从她第一次死去的时候开始,她的『模式』就已经暗中注定了。她是韦罗,大方自然、心直口快、爽俐外向的韦罗。这种性格的人??不论走在社会上的什么地方,都是能够令人心生信任的。当她依从本能,开始在这个便利店中狩猎的时候,她甚至会变得没有一丁点可疑,就像一团小太阳一样,勃勃燃烧着生机,吸引着别人的无限信任。」
它似乎很羡慕一样,细细地说道;「她的『模式』,跟我的刚好相反呀。」
怎么会有这样荒唐可笑,无法证偽的说法,艾为礼一时简直想要吼叫、想要大笑;她仰起头,张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是她想衝到对方面前,把这件事讲给她听,一起笑一起骂的??但这件事她却唯独无法对韦罗说出口。
「我有最后一个建议给你。」那个声音慢慢地说,「『韦罗』现在还没有完全变成我们中的一份子。她仍然处于成形的迷茫期,所以你还有机会逃掉,等她最终成形了,就晚了。你不要从大门走,从后门走,上次杀掉韦罗的那个东西,此时受『模式』限制,已经无法再对你出手了。你现在趁『韦罗』意识不敏锐时,从后门悄悄走掉,你还有一线活命机会。我知道,你觉得后门很危险,不过??不建议你走后门的话,怎么能让我显得难辨真偽,别有用心呢?」
「后门?」艾为礼忍不住身体都缩紧了一点,「你这样说,只是为了让我反而相信你吧?」
「不不,你看,当你意识到我可能是在故意博取你的信任时,你不就又不信任我了吗?」那个声音细细地一笑,说道:「以令人疑神疑鬼的方式递上真相,就是我的『模式』啊。」
这是它向艾为礼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那之后,艾为礼等了好几分鐘,能听到的,只有身后韦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第二十三章 递上真相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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