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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 第16节

    回去后,将事情学给严玄亭听。
    他笑得十分开怀。
    笑完,又跟我讲起与小皇帝有关的事情。
    我这才知道,原来小皇帝从十四岁起,就暗恋如今的皇后,原本的内阁学士嫡女。
    据说还是他的青梅竹马,比小皇帝大了五岁。
    他千方百计搅黄了人家两桩亲事,等朝政稳固,好不容易才将人接进宫,立了皇后。
    可惜皇后为人过于端庄,甚至总劝他广纳后宫,又劝他多多节制,完全看不出是否对他有意。
    我的心情忽然就愉快起来。
    初夏时分,天气渐热。
    两只猫长胖了一圈,仍然喜欢往床上跳。
    那天清晨,我被一阵毛绒绒的触感弄醒,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圆溜溜猫眼。
    我漱了口,抱着猫坐在桌前,春雪将早膳端上来。
    瞧着碟子里的翡翠玉卷和碗里的鸡丝粥,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是天太热了吗?
    严玄亭有些担心地探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因着楚慕和严久月还没回来,又让管家拿着他的帖子,去宫里请个太医回来。
    白胡子老太医诊完脉,捋了捋胡子,忽然笑逐颜开:恭喜严大人、严夫人,这是害喜的症状,夫人这是有孕了。
    我傻了。
    严玄亭也傻了。
    还是春雪拿了锭金子出来,让老太医开了张安胎的药方,客客气气把人送走了。
    我与严玄亭仍然面面相觑坐在桌前。
    我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那样无措的神情。
    过了很久,他才回过神来,喂我吃了小半碗鸡丝粥,又让春雪把两只猫带远些,先放在别的院子里养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严玄亭的神情并不是全然的开心。
    夜里我倚在他怀里,问起这件事。
    严玄亭低头吻了吻我发顶。
    絮絮,我既想你生个孩子,可又怕你生孩子。
    他将我搂得略紧了些,可动作间又小心翼翼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脆弱:我娘……就是生久月时走的。自古以来,女子生产,总是一只脚迈进鬼门关——絮絮,我好怕你出事。
    沉默良久。
    我从他怀里挣出来,转身,有些笨拙地搂着他的脖颈。
    严玄亭,你不要怕。
    我在暖黄的烛光里注视他的眼睛,引着他的手放在我腹部肌肉上:我从十三岁开始习武,身体很好。
    而且虽然服了解药,但我的内力总归还剩了几分。
    不管我怎么说,严玄亭脸上忧色始终未减。
    到最后他甚至半夜起了床,跑去书房给楚慕写了一封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去沿海码头,让楚慕和严久月一靠岸就火速回京。
    楚慕和严久月是四十日后回来的。
    那时已经是盛夏。
    严久月的小腹也微微隆起。
    楚慕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了马车,等她在屋里安顿好了,才来给我把脉。
    严夫人之前用了我的药,身子调养得很好,这一胎很稳,严大人不必太过担心。
    楚慕说完,见严玄亭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只得道:这几个月我会一直住在严府,陪着久月和严夫人安胎,严大人大可安心。
    说完,他唤来笔墨,细细斟酌着,开了两张安胎药方,让春雪去煎药。
    我和严久月开始了朝夕相处的安胎生活。
    那一日,我与她坐在京城新开的戏园子中,石桌上放着新洗的葡萄。
    严久月剥了颗葡萄,拈在指尖,没吃,却叹了口气:嫂子,其实……我有些怕。
    怕什么?
    哥哥和你说过吗?我娘就是生我时去的,小时候我还总是做不好的梦,一直是哥哥哄着我,说这不是我的错。
    她伏在我肩头,怔怔地看着手里的葡萄。
    我很怕,我也像我娘那样。
    安静半晌。
    别怕。
    我扣着她的手,发觉她指尖冰凉,手心满是冷汗。
    首先,你哥哥说得没错,这的确不是你的错;其次,你不会像你娘那样,因为楚慕的医术很好;最后——
    我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于此道上并不擅长,因此斟酌了好半天才道:事事都有我陪着你,你不要怕。
    话音刚落,便感受到手下严久月紧绷的肌肉一点点放松下来。
    絮絮。
    久月。
    严玄亭同楚慕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刻响起。
    我抬起头,看到他们穿过阳光洒落的花丛小径,向我们走来。
    像个美好而且永远不用醒来的梦境。
    严玄亭牵起我的手,眼底蕴着几分笑意:絮絮,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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