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个声音响起:“告诉你主子,这河水是从雪山融化而来,春夏秋三季都是冰凉刺骨,若有那个不长眼的跳了进去……”
那个声音顿了顿,又说:“身子这么弱,小心没命活下去。”
还没说完,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呜呜」声响,他转过身,正好看见允乐一脸不悦的伸出手捂住尹川的嘴。
“闭嘴!”
尹川被他擒住了手腕,使不上力气,只能不停的用手指去拨开他,允乐捂了一会,就自己松开了,声音似乎有些柔:“以后别胡说了。”
让苏扬舲感觉惊讶的是,尹川那个不羁的性子,竟然只是翻了翻眼睛,就真的不再说话,拍着自己的衣摆席地而坐。
允乐向前走了几步,对着苏扬舲道:“主子,这水凉,你体寒,莫要再碰了,您要是想沐洗,晚上回军营后,允乐给您烧盆热水,可好?”
苏扬舲笑了笑,摸了摸自己小腹,道:“放心,为了他我也会加倍小心的。”
允乐的视线也落在苏扬舲的玉石般的手指上,道:“主子,您跟太子殿下商量好何时回嘉陵关了吗?”
纠结了一阵之后,允乐决定还是用太子殿下这个称呼,毕竟于他而言,苏扬舲在哪里。
他就该随着哪里,若是将来苏扬舲要生活在景国,那他也该伴在身边的,叫一声卫南寻太子殿下,也是应该。
苏扬舲伸手去摘雏菊,漫不经心的回答:“明日便归。”
允乐怔了怔,点头道:“那好,允乐回营后便收拾一下,明日返程。”
手中的雏菊在阳光下,罩了层金色的光甲,每一个花瓣都美得很真实,他将花朵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
闻了闻,“允乐,你不是会编篮子吗,能不能编个草篮子,我想摘点菊花回去,晒干之后,如茶可去心火。”
允乐点了点头,便开始满地去寻找可以编篮子的草,不一会便收集了一大把,只见他抱着那一大把草,坐到尹川的身边,嘴里叼了一根,手指上又绕了两根,草便像是自己会动一样,编在了一起。
没一会功夫,允乐就编成了一个草篮子,他递给苏扬舲道:“主子,这是新鲜草叶编的,韧性并不好,不能编太大,你少采一些就好。”
苏扬舲点点头,就开始安安静静的在河边采摘雏菊。
他想,这是距离景国最近的土壤长出来的花朵,以后若是卫南寻想家了,便拿出来一些喝一喝,或许能喝到家乡的味道呢。
三人回到军营的时候,刚好西边最后一点金黄隐没了下去。
卫南寻似乎基本没有挪动过位置,桌案上依旧是厚厚一沓奏折,天色渐暗,有士兵添了灯光在他的营帐里。
苏扬舲将采摘来的小雏菊晾在外面,上面盖了一层薄薄的麻布,以防止草原上的风将其吹走。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了卫南寻的营帐里。
有将领在向他禀奏军报,苏扬舲很知趣的要走出来,却被卫南寻叫住。
“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吗?”
卫南寻没有抬头,手指按在奏折上,淡淡的问那个将领。
将领望了苏扬舲一眼,垂头道:“没有。”
卫南寻便不再说话,苏扬舲也不好再退出去,只能静悄悄的往里面走。
两个人说了一会,卫南寻就站起来,对着苏扬舲道:“舲儿,我去去就回。”
说完,就跟着将领一起走出了大帐。
天色渐渐全黑下来,苏扬舲就在帐篷里,等着他回来。
过了许久,他下床熄了灯,一个人卧在床榻上,从帘子去看外面的一点点星空。
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仿佛听见了脚步声、说话声、马匹的嘶叫声,过了一会,大帐的帘子掀开,有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向着他走了过来。
就在这样的寂静夜色里,苏扬舲感觉到有一只炙热的手,搭上他的脸颊,缓缓抚摸。
苏扬舲睁开了眼睛,床榻前是一个高瘦的身影,俊美的侧颜在微弱的光线下,格外动人。
“南寻,你回来了。”
苏扬舲眉头一皱,他闻到了如铁锈般的气味。
他一骨碌坐了起来,将床头的那盏灯点燃,卫南寻的面容一点点清晰起来,苏扬舲看着他的面容紧绷,唇瓣上颜色有些发白,目光阴沉。
然而就在他的身侧,那只垂着手臂上却是鲜血淋淋,从赤红色的护甲上淅淅沥沥往下流淌,最后汇聚在指尖,滴落到地上。
鲜血刺目在烛火的摇曳之下更显得惊心,苏扬舲眸色一闪,睡意全无,他蹭的坐起来,抬头问:“你受伤了吗?谁伤的你?”
卫南寻将人往自己怀里拽,另一个手臂揽住他的肩,轻声哄道:“不打紧,我就是想来先看看你。”
苏扬舲将人一推,眉色锋利,声音也高了几分:“什么不打紧?为什么就不打紧?你怎么就学不会好好保护自己?你这样我该怎么放心?”
随着卫南寻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将领,看着苏扬舲如此声色严厉的训斥他们的太子殿下,手里的剑都捏紧了。
哪知下一刻苏扬舲就冲着那个将领喝道:“你们就是这么保护他的吗?”
周围的空气明显都冷了几分,那个下属将领忍不住去看卫南寻。
卫南寻不做声,只默默揽紧了苏扬舲的肩膀,道:“别担心了,真的是小伤,是我错了,我应该先去包扎之后再来找你的。”
说完他又看向那名下属军官道:“去请军医来我这里。”
卫南寻知道若是不让苏扬舲看着这伤口的样子,他定是不能放心。
苏扬舲抬眸:“南寻,你去哪里了?是谁伤你的?是北辽那边吗?”
卫南寻长眉一挑,转过脸来,道:“不是,你别胡思乱想了,只是有人不听话,我去处置了此事而已。”
“不听话?什么意思?”
他们说话间,军医已经进来了,刚才那名叫做楚执的将士也跟着走了进来,他一边帮卫南寻脱去衣衫,一边将大帐内的烛火点亮一些。
随着衣衫的褪去,苏扬舲看清了那道伤口,确实不深,只是刀剑一类的擦伤,苏扬舲看着军医给他上了药粉,又包扎好这才松了口气。
楚执要随着军医一起出去,却被苏扬舲叫住,他问道:“南寻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太过紧张,苏扬舲没仔细思考,现在才发现卫南寻根本就没有穿铠甲,不可能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只会是在军营之内。
楚执看向卫南寻,见他只是整理衣衫,便低声说道:“军中有人不听殿下的命令,胡言乱语霍乱军心,殿下将那人处置了。”
楚执一直留守在嘉陵关,所以才能在上一次的事件里侥幸生存下来,他跟着卫南寻七年了,却从未见过他对自己人如此狠绝。
“他说了什么?”苏扬舲总觉得卫南寻的神色不对劲,他们越是说的含糊,他就越觉得此事有蹊跷,必须要刨根问底。
卫南寻突然道:“还不走?”
楚执不敢再多留,将卫南寻的剑放下之后,就赶紧退了出去。
卫南寻拿起那柄剑,慢慢用帕子擦拭上面的血迹,烛火映着他的侧脸,紧抿的唇线,让他显得更加疏离和阴冷。
这种惧怕是苏扬舲很久都没在卫南寻身上感受到的了。
“为什么不肯对我说?”苏扬舲一把握住卫南寻的手指,剑刃上的冰凉触感从指尖慢慢顺着手臂向上传着。
卫南寻垂着头,“你先去睡。”
不知道是不是血腥气太重,还是卫南寻身上的冷气太冲,苏扬舲胸膛里有一股难忍的憋闷,他知道那是什么,于是强压着不让自己咳出来。
绕到卫南寻的身后,苏扬舲从后背环住了他,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脊柱上,良久,他才开口:“南寻,是不是与我有关?是不是我在这里给你添了负担?”
滚烫的眼泪顺着冰凉的脸颊流了下来,将卫南寻的后背打湿一片。
卫南寻垂头去看着那双环住自己的手,良久,脸上的神情才逐渐缓和了下来,他慢慢转过身来,将人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唤他的名字:“舲儿,与你无关。”
“明日我带你走。”
昏暗的烛光下,二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
苏扬舲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好,他伸手去抚摸卫南寻的面庞,指尖在他的肌肤上摩挲,“南寻,其实我也可以陪你留在景国……”
卫南寻一只手搭上他的唇。
大片的阴影随即落下,“我说过,要陪你远离朝堂远离纷扰,我不会食言。”
倾身而上,湿润的唇瓣轻轻覆了上来。
“舲儿。”他唤了他一声。
之后,便是苏扬舲的细腰被掐住带上了床。
“舲儿,只要我们身陷朝堂一日,便会有人不肯放过我们的。”
苏扬舲抬眼去看,卫南寻的眼中眸色翻滚,仿佛深海中的汹涌暗涛,既然选择了将这条路走到底,就要舍弃那些繁华和尊贵。
“南寻,我们没有错……”苏扬舲主动亲了亲,他与他在黑夜中对视,寂静的夜里只有他们望向彼此的深情不会改变,“要怪就怪我们投错了胎,皇宫里的孩子生来就会卷进无尽的宫廷争斗,即便是有幸能够登基大位,也依然没有一天是为了自己而活着,那个时候天下都比自己更重要,会有更多的身不由己。”
卫南寻撑着身子去看他,良久,才微微笑了,原来他早就将这些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知比那些至今还深陷在你死我活的争斗中的人要聪慧太多。
苏扬舲感觉到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火,一团要将他们都焚身的火焰。
唇瓣相触,轻轻一碰,便如同星星之火落入了干柴之中。
擦出熊熊火焰。
几番唇间的缠绵,他快要窒息,被人亲的浑浑噩噩,仿若置身九天之外。
等到他们的唇瓣分开,他的唇瓣都开始颤栗,卫南寻的手掌却老老实实的贴着身侧,苏扬舲仰头感受着他的唇落在脸庞、脖颈上。
卫南寻撑着手臂看着他,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苏扬舲知道他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渴求,他忽然问道:“舲儿,当真不行吗?”
唇停在他的下颌,忽然轻轻咬住,像是等着他的回复一般。
苏扬舲摇摇头,低声道:“不行。”
他躺在枕头上,心跳飞快,目光越过卫南寻的下颌,落在他的喉结上,看着那喉结温柔地上下滚动。
苏扬舲觉得自己后背一麻,全身绷紧。
接着,他的手就被卫南寻拉了过去。
草原的夜晚风很大,帐子的布帘被风吹动,来来回回扫着地,帘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被无限放大。
过了许久,卫南寻才松开他的手。
起身将薄被盖在苏扬舲的身上,低沉这声音压在他的耳畔说:“我去沐洗。”
苏扬舲觉得自己脸上发烫,红的能滴血。
直到他走出去,他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腕。
记忆仿佛又回到穿来的第一日,也是这样灼热的呼吸,这样滚烫的欲念,他也是这样为他纾解……
原来一切从他来的第一天,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苏扬舲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想起身下床去洗手,去发现身上的衣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去了别处,手上脏着,只好等卫南寻回来。
穿书后我娶了敌国质子 第1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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