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麻在某些省份被用作调料,除了它辛辣的味道以外,还因为它的的确确具有某种恢复精力的功效。尖麻被晒干以后,就会被制成常用于药剂当中的干尖麻,在浓缩起来的,加倍的辛辣之后,会有一丝来自糖分和有效成分的甜味,一般来说,品质越好,辣味和甜味都会越浓重,分界线也越分明。
希格依现在所品尝的干尖麻显然品质极佳,在浓烈到让她舌头生疼的辣味以后,甜味迅速浮现在舌尖,让被尖麻折磨得发疼的味蕾放松下来。不过或许是因为它的品质太好,哪怕辣味已经在甜味出现后消失,痛感却还是十分强烈,就像有几根小钉子正刺着她一样。
希格依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斯洛桑因此笑了起来,他只是及时把它转化成了一声咳嗽,他的胸膛却还在震颤。被他抱在怀里的人当然能感觉到他的咳嗽有多么虚假,在希格依的注视下,哪怕是实验室的助教也只能略有些心虚地露出一个笑脸。
“来吧,给你弄点什么喝的,然后我们去看看符文材料。”斯洛桑说,全然没注意自己的口吻已经脱离了两人原本既定的社会身份。他拢了拢少女仍然散着的长发,向她展示挂在自己手上的发带:“或者先弄好你的头发?”
希格依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讨好的,她的脸颊上仍然残留着被干尖麻的辛辣所刺激出的薄红,看向斯洛桑的眼神里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恼怒。“您看了我出丑的样子,”她说,“这可不行。”
“那么……”斯洛桑还想说些什么,从他闪烁着笑意的眼睛来看,她的小脾气只是让他觉得她更可爱了。这当然也是希格依的目的,但她也的确有个坏主意。
法师学徒迅速地用指尖从箱子边缘蘸取了一点干尖麻。“甜味我已经尝到了,但我恐怕您还没尝到。”她摆出一副正经模样,“我们得同甘共苦才对。”
这是斯洛桑的仓库,而她实际上只获得了浏览权,并没有使用权,但在当下,显然也不会有人去计较这一点小事,包括仓库的所有人。她的学长助教兼最新猎物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为难表情,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真是疏远冷淡的称呼。”他这么说着,用手掌包住她的手,把那根蘸取了少量干尖麻的手指凑到嘴边,希格依能感觉到他说话时的吐息略过肌肤,她几乎下意识地一蜷指,却还是没能快过斯洛桑。
他已经把她的指尖含到口中,舌尖沿着光滑的指甲边界热情地舔舐着,把她的皮肤上所带有的细小的干尖麻给划到口中,这可不太简单,因为他的舌尖很快就因为上佳品质所带来的辛辣而疼痛麻木,难以感受到新的触感,这也导致了他虽然含着她的指尖,却还是花了一段时间来做到这件事情。
斯洛桑被辣得表情痛苦,他的橄榄色肌肤上都已经出现了不易被人察觉的红晕,额头也沁出了汗水,再配合他紧闭的双眼,整个人都显得极不体面。
在指尖被含住时,希格依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叫,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舔舐这里,按理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手指也会这样敏感,她是没想到的。直到斯洛桑喘着粗气在她的指头上吻了一下,希格依才勉强从令她双腿发软的陌生感觉当中挣脱出来。
“您、你……”她忍不住纠结了一下称呼,才急急忙忙地抽出手帕为他擦拭汗湿的额头,她的靴跟跺在地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斯洛桑,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而我则是真心想要表示歉意。”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干尖麻的辛辣让他的整个喉咙都像是被滚烫的水给洗礼了一样,但斯洛桑还是满意地看到希格依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他侧过脸去迎合贴上来的手帕,疼痛还未告一段落,蜂蜜般的甜味才姗姗来迟般浮现在舌尖:“我可不想让你觉得我想看你出丑。”
他顿了顿,补充道:“虽然我非常确定,你当时的模样可以说是非常可爱,但我让你生气了也是事实。”
他又露出了一个堪称柔和的艳丽笑容,这表情很少也很难如此服帖地出现在男性脸上,更不用说他的面孔说不上雌雄莫辨,但现在它出现了,还没有任何违和感。最起码直面他这幅表情的希格依只能带着不安和愧疚抿起嘴唇,来掩盖这双重情绪下微妙的窃喜。
斯洛桑的表现肯定有刻意的成分,但她似乎并没有让他这样做的价值,在这个前提下,少女心里的喜悦就像是从什么地方偷来的高级商品一样,既让她浑身发痒,过于羞愧,想要从这里逃离,又让她格外想鼓励他,对他露出一个超过当前界限的笑,或者更进一步,轻轻把嘴唇贴到他的脸颊上。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因为那些行为从某种意味上来说太过亲密了,最起码,现在的希格依觉得自己没办法坦然地对斯洛桑做出来。她不去细想究竟为什么不能,只好生硬地转变了话题。“你还能吐出来吗?”她问道。她蘸取的数量不多,大概在小玩笑和恶作剧之间,但斯洛桑别有用心的道歉让他连同指腹处沾染的干尖麻也一并吃到嘴里了,也就是那些堪比辣椒的小东西同时在他的舌头上钉凿进去,用痛感惩罚了他。
“没关系,已经不那么辣了,”斯洛桑接过手帕,随意地擦了擦鬓边,他把手帕塞回希格依手里,借机捏了捏她的脸颊,“现在,让我给我们俩弄点喝的,怎样?”
仓库里当然是没有水的,而希格依坚决不肯独自一人呆在这里,所以他们不得不绕到外面找了点水喝,又从窄小的过道走回来,查看绘制那四个符文所需要的顶尖材料都具有什么性质和特征。
一般来说,不管材料的品质如何,它们肯定都存在着某种共性,但品质决定了杂质的多寡,以及材料的底线,就像精致柔软的白面包和掺杂了锯末与石子的粗糙面包虽然都是面包,却也有着众人皆知的分别一样。如果能够近距离接触到高品质的材料,对于一名法师学徒来说,或许能够决定她在材料学这一门功课上的后续理解。
对希格依来说,这样可以观赏、触碰甚至嗅文某些材料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虽然她先前还因为斯洛桑出乎意料的举动而心里发慌,但在喝了一杯水回到仓库以后,她的心思就完全被这些材料所占据,哪怕它们来自斯洛桑·切达的仓库,也脱不开他显赫的姓氏也是一样。
足足有两个小时,她没顾得上和斯洛桑说一句话,等她合上最后一样材料的箱子,才从足底的疼痛当中发觉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而斯洛桑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一本随身携带的小册子。
她想走过去,但长时间的专注已经把少女的体力掏空了,她不得不倾斜身体,把一部分体重压在架子上保持平衡。最后还是斯洛桑把她扶起来,半挟着她回到了街上。
虽然原本并没有约定,但他们还是一起用了晚餐。
87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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