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再来一遍,你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裴诗薰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你是说……”
面前,那双眼仍是难以言说的美丽,卷翘睫毛下,一双黑眸沉静的若无光之海。
即使听起来很荒谬,但裴诗薰没有原因,就是知道,白岐玉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能让一切“再来一遍”。
“来赌吗?”他的声音柔得像一阵山风,“赌再来一遍,你仍救不下所有人,甚至救不下你自己?”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白岐玉笑了,“你是看多了么?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我需要的?你只要告诉我,你要不要赌。”
裴诗薰深深闭上眼,说,赌。
‘我不是圣母,不会去救所有人,’她想,‘但我起码能救下我自己吧?’
……
“唔……啊!!”
“诗诗,醒了,该出发了……你怎么哭了?做噩梦了?”
肩膀上传来大力的摇晃,裴诗薰睁开了眼。
面前,林天羽正在收拾背包,他的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幽深森林,与一轮圆的令人发慌的巨型月亮。
还有其余二十一个探险队成员。
“!”
裴诗薰顾不得擦拭泪水,放声大笑起来。
太好了!她回来了,回到了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大家还都活着!
在离得近的几个女生看傻子的眼神中,她疯了一般的尖叫:“大家听我说!!我们不能上山!我们现在就离开,不然所有人都会死,都会死的!”
杨屿森收敛了温和的笑意。
“表弟!”他喊道,“看好你女朋友,睡傻了么这是?”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
白岐玉也醒了。
他从广袤的柔软海滩上醒来,手边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玻璃吊坠。
近几年流行的浓缩造景款式,像迷你的玻璃雪球。
酒红色玻璃,漆黑的基底,恶鬼爪牙般的枯树造景,二十几个迷你小人儿在其中随雪花转动。
虽然做工极其精致,但古怪的配色与造景让人看了浑身发毛,很容易被勾起心底最恶最原始的暴怒与恐惧,让人不忍怀疑这玩意儿真的卖得出去么。
白岐玉轻轻地拿起来,在手里拨弄了几下,看迷你小人们随着重力变动从天上摔到地上,地上飞到天上,像蜉蝣被风残酷的玩弄生命。
……好无聊的玩具。
他面无表情的盯了一会儿,就挪开了视线,很随意的将它丢弃在一旁上。
他已经玩腻了。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折磨饱头山一行的探险员已经再不会提供更多兴趣。
有这点时间,不如把海底里躲着他不敢出来的家伙给弄出来。
他缓缓站起来,任细腻柔软的沙滩包裹住光\裸的脚背。
这是个冬日少见的艳阳天,海水通透的像一大块蓝玻璃,不知疲倦的拍打着岸边,灿金色的光粼粼晃动着。
一望无际的海的那端、广袤的地平线外,模糊的孤岛轮廓像神话中的巨怪,引人以无限遐想。
眯着眼睛,晒了一会儿太阳,白岐玉便朝海边走去。
“出来,”他说,“我们好好聊聊。缩着算什么。”
海风悠远空灵的拂过细碎的黑发,像一个细长的哈欠。
“你逃不开的,”他又说,“你能躲一时,能躲一时吗?”
终于,波涛中有什么东西开始沉浮。
那是一片深沉的、幽深的巨物,或者只是一片太过冰冷的幻影。
庞大的身躯缓缓伸展开,扩散到每一处太阳能照耀到的海水表面。
白岐玉定定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走入水中。
他朝太阳的方向一直走。
一直走。
从浅海到深海,再到看不到岸边轮廓的海中央。
奇怪的是,白皙光洁的脚踏在水面上,一次都没有沉下去。如果正好有人见到这一幕,一定会惊呼“灵异事件”。
海水只覆盖在脚背上很浅一点,让白岐玉能感受到恰到好处的清凉。
他也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沉下去,因为他知道,祂绝对不会这样做。
一直走到这片海的中心,漆黑轮廓的正中央,白岐玉才停下脚步。
他左右转了一圈,然后在一处有些古怪的凹陷处,蹲了下来。
然后,他轻轻地伸出手,去触碰清浅的海水表层下祂的皮肤。
凉凉的,很软。
像云朵一样软。像祂一样软。
……这里,是祂最柔软的一处皮肤。
祂曾经说过,在祂小时候,还只有一片湖那么大的时候,被%¥#那个崽种咬下了一块肉。后来一直都没长好。
说完,祂就有点后悔,害怕自己强大的形象跌下神坛,赶紧补充说,是那个崽种不讲武德偷袭的,后来报复回去了,咬下了%¥#两个头。
[还会痛吗?]它抚摸着那一块凹陷说。
【不痛。】
[真的?]
祂很傻的笑了起来,说,早就没感觉了。
后来,这一块最柔软的凹陷,就成了独属于它的“座椅”。
%¥#骂祂没骨气,说你懂不懂大陆上只有低贱的牲畜才会给另一个生物当座椅。祂权当耳旁风,说你才不懂,这叫爱。
……
“8:8,”他说,“我回来了。”
大海剧烈的震颤起来。
这个神名,祂只告诉过太岁……
那片通透又缥缈的深蓝巨影,骤然清晰了,又很快黯淡下去,像一片飘忽不定、惴惴不安的心。
白岐玉轻轻坐在这一小块凹陷里,抬头,望向从未变过的那片天空,很轻的说出祂不敢去承认的那个答案:
“我全都想起来了。”
“包括三个预言,包括从我沉睡到现在的一切……”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第一次遇到我时我为什么哭吗?”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是因为感到了幸福。”
天黑了。
数以万计的螺旋状扭曲怪影直直冲向苍穹,大陆开始下雨,焦躁的风卷起波浪,又是一片惊涛骇浪。
白岐玉听到所有海域的船只中此起彼伏的祈祷声,可只有他知道,祂不是在发怒,是在哭。
【你没必要骗我,我也会出来的。】
【%¥#已经告诉我了,说你哭,是因为发现未来的伴侣是我。】
第99章 第一次心动
白岐玉的记忆, 突然闪回了很遥远的一天。
不是太岁时期的一天,而是在老国土局宿舍的一天。
一个平平无奇的,尚未被恐惧折磨褪色的, 他和张一贺尚算“好友”的周六下午。
白岐玉难得没加班,二人约了午饭。
疫情重来,701等大型商场封了, 小吃街摆摊的苍蝇摊子也不敢冒头, 于是,张一贺在家露了一手厨艺。
吃完饭, 无事可做,二人便在昏沉暧昧的黄昏下,一左一右的读自己喜爱的书。
窗外,巨大而清晰的飞机缓缓驶过上空, 拖出长长的尾线, 白岐玉蘸着墨水,在《麦克白》最后一幕早已密密麻麻的笔记旁, 添了一行新的心得。
“2012年11月
宿命论只是失败者自欺欺人的借口。
没有预言,麦克白仍逃不过必然可悲的结局。”
“2015年6月
我还是考入了北京的院校,只因为奶奶临终的叮嘱。其实我不想去,我不想离开齐鲁大地。
我多少明白了麦克白的无力可发。
旁观者往往只是作壁上观, 苍白无力的拼凑出一些自以为过人的‘名言’,实则只是一些漂亮的空壳,没有血肉、没有意义。”
“2021年9月, 第八次读完此书。”白岐玉慢慢的写,“我却不再关心宿命论, 而是关心‘他是否爱她’了。我想知道, 如果预言中提到了夫人的存在, 麦克白是否会避开与她在一起?”
写到这,钢笔尖却因为用力太过,晕染开一片墨迹,把问号染成了一个黑点。
撞邪(玄学) 第2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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