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叁日后便是皇帝所说要开棺之时。”齐庆忧心道。
“嗯。”她随意答道。
齐庆、齐尔对视一眼后,犹豫道:“小姐,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吗?还是”
“不急,已猜到他要玩什么把戏还有什么可期待的呢?不提前,等他这戏唱完,我这些奔走收集的东西才更有价值。”
“小姐你的意思是当真要让他惊扰秦将军安息,做出天愤人怨的事吗?”
许临清冷笑,不紧不慢道:“不一定是母亲的骨骸。若真是,那我便即刻杀了他。”泍呅唯❶璉載䒽址:𝓹o18𝖇𝓉.𝒸õm
傍晚,小院迎来位客人,他年过花甲,满头银发规矩的束在身后,未着冠巾。身材微胖,面带笑容,一双眼睛布满慈爱与宽容。
“刘师,好久不见。”许临清起身亲自迎接,被唤作刘师的老人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止住她的礼节,笑呵呵道:“确实不少日子没见着你咯,此番你去临城,我来京都,反倒是错过。”
“是,辛苦刘师操劳京都。”
“操劳谈不上,只是漏补了不少。”言即此刘师神情添了几分严肃,他侃侃道,“你远京,做到如此地步已然可赞,不过有些事还是需要再斟酌。”
“我且问你,长宁公主你可曾细细探过?”
刘师抛出的问题叫她难以作答,她对于长宁的了解,不及皇帝之半。
“探过,但并无实质之决,况且我此番目标并非她。”
“话是这么说,你将精力放在皇帝身上的举措不言而喻,但长宁这些年竟在暗地里与皇帝成分庭抗礼之势,不容小觑。这些日子我在京中,所知所探惊心动魄。长宁竟收幕陈亭稚,此事你可知道?”
“知道。”许临清颔首,沉默开口。
“你可知陈亭稚是谁?有他一人,临城所有人加在一起于他都判若天渊。”
“我知晓。但他已为长宁做事,我甫来京时他便来劝我归顺长宁。”
刘师曾也是京城之臣,对于这位超尘拔俗的少年自有耳闻。他啧了声,道:“我记得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他怎会为长宁做事?怪不得,怪不得这几年长宁一改往日行事风格,连连告捷。计谋布局滴水不露,确实像他之风格。”
“不知。”
“罢了,若此人拉拢不过来,便找机会除了他。有他在长宁身边,如虎添翼,将来必成大患。”
“是。”
“不说此事了,叁日后的局你打算如何破?”刘师虽心中已有谋略,但他很欣赏这年轻的女子,愿闻其详,她的想法有时比他的更巧妙、周密。
“他此举动之目的,一是逼我现身,二是稳固朝邦,叁是收拢左擎。”
“如果他一件事也办不成,一枚目的也达不成。会如何?”许临清道。
刘师沉吟后,道:“凡事不仅要看对方的目的,还要看自个的目的。你是想给他一个痛快,还是有别的想法?”
“我想为父母、前辈们正名,想将他钉在耻辱柱上,想看他国破城亡。无论他想要达到什么目的,都绝不可能遂他之愿。”
刘师摇了摇头,他道:“你并不明白自己真正要的东西。”
“譬如我便问你一句,他若身死,谁来坐那个位置。”
“无论是谁都可以,我的目的只想他死。”
刘师的笑容完全消失,他发出一声走过半生的和蔼老人不该发出的冷笑。
“走一步,想百步。你为了他死走了百步后,他身死便又成第一步,后面的百步你不想?”
面对刘师的反问,许临清不怯坦荡道:“未曾想。”
“荒唐!”刘师拂袖起身,他恨铁不成钢的沉声道,“你这话的意思是,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与你无关?!”
“我不在意。”
“可他人在乎,天下人在乎。你以为你杀的是谁?是走街串巷的无名商贩?是淹没在农灾中的籍籍无名之辈?”
“他是天下之主,是皇帝。是君王!”
面对刘师的斥责,许临清依旧波澜不惊,她沉静的脸上快速闪过一抹犹疑,便被压下。
随后她抬眸直面刘师,道:“于我而言,他只是杀了我全家的凶手。我杀他,不是弑君,是杀人。”
刘师向来是平易近人的长者,他此时紧咬牙根,嘴角是压不下去的嗤笑。
“你为何要这样?”
“我要的是他的命,不是他的权。我与母亲一样,从未有反叛之心。我要为母亲正名,绝不能使她蒙羞。”
“与圣君才讲忠诚,与贼昏只论刀剑不轨。罢了罢了。”
刘师叹气,又坐下喝了杯茶水,道:“你如此意志,手下人自然听命于你。很早之前,当你刚出京城那时,我还在京城任职。我也算是远远看着你长大的,知你秉性良纯。”他顿了顿,不知想到哪些故人、旧事。
“但你毕竟年岁尚小,若我是你,我定会一不做二不休。”
“况且”刘师痛心疾首道,“你没有谋逆、不敬之念,可旁人如何想!他们也会像你这般纯良吗?也会不忍百姓疾苦吗?”
一连质问,许临清云淡风轻的脸上也出现几分凝滞,她几乎要脱口而出藏在她心底的话。可看着刘师为她愁思、谋划、补缺。她真的说不出口藏在她心里最深处的真言,那是她最想告诉所有人的话,那是她藏了经年,却愈加深刻的话。
“刘师,消消气。莫为了我这等目光短浅之辈起火。”她起身为刘师斟茶,言语间却没有让步之意。刘师见状也不再说话。
明日便是皇帝榜告的对秦霭禾加审之日,夜已深。刘师和齐庆齐尔为避人耳目,保许临清安全特意散开落脚。庭院屋舍里漆黑一片,未掌灯,未点烛。寂静的像其中无人般,夜幕低垂,星子被掩盖在乌云之后。后院亭落飒飒叶响,女子坐在漆黑的暗色中,粘稠如墨的孤单丝丝缕缕的缠绕在她的身体上,深入刺进她的胸腔中,裹住五脏六腑,她也无知无觉。
“母亲,这次我能不跟你去边关吗?”自她少时,便被秦霭禾带在身边,每年都要在边关呆上两月。
“怎么了?”母亲正擦拭她的红缨枪,干练飒爽的回头看她。
许临清那时如何说的?她看着母亲刚换的缨穗,吞咽口水好让喉咙不那么干涩。
说什么呢?说她其实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被当作杀人工具培养。可她的母亲是秦霭禾,是战功赫赫的、赤胆忠心的镇国将军。而她又恰巧遗传到母亲几分神采天赋,这在旁人看来是是幸运,秦将军后继有人,护国安虞。连那时的皇帝都对她有几分青眼,多加提点。
他们是看到她这个人,还是先看到她的用处?
一代将成万骨枯,日后埋藏在她身下的又会有多少人?
只是她从不敢直言与母亲说这话,正如她不愿意直面那无数浸满献血的缨穗。
四周寂静无声,这一刻她心中开始下起雪。她想起父母、亲人,想起恩师,挚友,一张张面孔浮现又消失。她觉得这六年过的很漫长,又像只是转瞬。时间太久了,久到她忘记曾经与相识相亲相爱的人说过哪些话,忘记曾经她想说出口的理想与真正想去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原来自由与平静于她而言早已时过境迁,不复从前。
心中的雪下了多久,她便等了多久。
第一百零一章独坐 pô18mⅹ.cô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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