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眷贴了贴他额头:没事了,我在呢。
云舟渡嗯了声,失去意识。
血犼!
血犼从遍地被炸毁的冰莲中探出头来,抖了抖毛几步跃了过来。
沈千眷将他放在血犼背上让血犼带走。
再看向穷奇时,眼神冷了下来,七朵巨型冰莲同时绽开,他站在最高的那朵冰莲上,佛光降临,九天之上仿若有鲲游过,硬生生将黑夜撕裂。
适应光亮后,头顶的大阵下挨着一座桥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那是用成千上万尸骨堆成的道路。
众人心中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这就是他们期盼已久、可令他们一步登天的通天道?
如今浩渊已死,元玉姝不在,天都众修士失去了主心骨乱成一团不足为虑,至于穷奇
他从身上扯下一片瓷,一到手里就化成了琉璃,他打了个响指,琉璃碎成三柄旋转的飞刀,朝着沈千眷飞掠而去。
法相与他擦肩而过,目的却不是穷奇,而是那通天道。冰蓝色的火焰转顺间烧着了通天桥,一时间整个应苍山脉如有万鬼恸哭。御剑在空中的修士受影响落了下去,他们纷纷往外撤去,这场战斗已经不是他们能参与了的。
沈千眷结了个道印,却不硬接,跃起侧身从三柄飞刀间隙避过,下一息已经近在穷奇眼前。穷奇又扯下一片,还未化出什么来,沈千眷一掌按在他头顶,但道印到底没打下来。
靛青色眼眸中燃着怒火,穷奇却勾起了个挑衅的笑:不敢啊。
沈千眷抬指一勾,他手中的琉璃飞到了沈千眷手上。
不敢?他嗤笑了声,我只是在想,谁的麻烦谁解决,你还是交给二师弟处置的好。
三柄飞刀逆悬飞来,沈千眷没有回首,屈指一弹,三把飞刀撞在一块,变回琉璃的模样。
你可知这几万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本尊为何要知道。
从穷奇扯下琉璃碎片开始,沈千眷便确认了鹿樟就是不知为什么化成了人形的锁元灯,既然如此不如物尽其用。
冰莲悄无声息出现在两人脚下,沈千眷抬手在他额头点了一下,白芒在指尖一闪而过。鹿樟眨眼间转化成了锁元灯应有的模样,被扯坏的两片琉璃碎片重新与锁元灯贴合,完全看不出曾有损坏过的痕迹,一道橘红色的光在里面横冲直撞。
很快你就会知晓了。
云舟渡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曾在好久好久之前见过沈千眷。
那时沈千眷还是一个幼童模样,正被几个龙族太子围着欺负。他长得软软的,脸颊上有两道一指宽的红纹,眼眸是好看的碧蓝色,像浩瀚大海,及腰的发微卷,让人辨不清男女。
他低垂着脑袋,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你们在干什么?云舟渡快步走去。
他穿着修罗族的服饰,衣领大开,左耳上戴着一个夸张的大耳圈,腰上挂着各种小物件,走起路来叮铃作响。
修罗族!
几个半大孩子一见他扭头化龙就跑,有个还不忘回头给他做鬼脸。
沈千眷扯下脖子上套着的绳索,歪着头向他看过来,云舟渡弯下腰摸了摸他脑袋:小道友没事吧?
什么小道友,我可长于你好几十万岁。沈千眷拍开他的手,大眼睛一眨一眨,一本正经地道,不过是化形晚了些。
云舟渡:那你怎么还让人欺负?
沈千眷:语塞。
怀尘,我们该走了。一个修罗族男子走了过来。
沈千眷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飞虎碧音鲸,对云舟渡道: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云舟渡怕他不知道似的道:我可是修罗族。
那有什么,我还是开天辟地第一大凶兽呢。沈千眷挺着胸膛,扬了扬下巴,嘚瑟道。
云舟渡笑了起来,他用这般模样说这话可真没说服力。
知他不信,沈千眷气呼呼化回原形:上来吧,我载你一程,我飞得可比它快多了。
云舟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那是一只足以遮天蔽日的鲲,可它却好像是虚象所化,只能看到个轮廓,也触不到。
一股力将他掀到鲲的背上。
抓稳了。
虚鲲欢快地穿梭在云层间,几次在他快跌下去时及时接住。几次下来,云舟渡被颠的有些受不了,拍了拍他道:你飞慢些。
虚鲲闻言,果然慢了下来,羞恼道:你是第二个骑我的。之前那位明明无论怎么飞都没事的。
这下平稳了许多,云舟渡盘腿坐了下来:还有一个是谁?
昆仑那位仙尊呗,我跟你说
虚鲲絮絮叨叨说了许久,云舟渡便含笑听着。
微风轻拂,浮云淡薄。
再见他时,修罗界已经不存在了,他从人人畏惧的修罗族少君变成了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尘泥。他们修罗族除了襁褓中的婴儿,就是失去战力的老者,活下去都难,若他再与人争斗,恐怕修罗族真的就不存在了。为了族人他只能处处隐忍,不知不觉间几乎都忘了何谓修罗道。
二次化形后的沈千眷五官长开了,却依然生得温良无害,在外若遇到危险,他通常都是第一个受到保护的。温良无害的沈千眷一眼便认出了他,见什么杂鱼都敢来欺他,为他登上生死台,连挑三十三天,杀到无人再敢对修罗族不敬。
一醒来沈千眷就在眼前,他竟枕在他腿上睡着了。
沈千眷正闭目修炼,元舟渡睁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手朝他的脸摸去,可伸到一半又缓缓垂下。
沈千眷虽闭着眼,却在他睁眼的一刻便察觉到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托起他的背,作势要吻上去。
云舟渡紧闭着眼,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那个吻没有落下来,随后就听他道:从前胆子那么大,这会儿怎么就不敢了。
我胆小着呢。云舟渡小声辩解。
那你倒是说说,我几时将你关起来,封你灵力,锁你双手,日日夜夜与你欢好。
云舟渡望着他眨了眨眼,想起他当时那副被雷劈了似的表情,噗地笑出声来,笑得双肩颤抖,缩进他怀里。
沈千眷不满地俯身亲他:你就会骗我。
又笑了会儿,云舟渡紧紧抱住他:师兄,成亲吧。
唇角渐渐扬起,沈千眷道:现今我可是一无所有。
我稀罕的是你,别的,我不在乎。说着,云舟渡从怀里摸出一个乾坤袋,喏,这是我所有家当,我养得起你。
瞧他得意的小表情,沈千眷哈哈笑着揉了把云舟渡头发,将他拉了起来:走。
去哪?
回家,我带你回昆仑。
***尾***
通天桥下。
余烬被风吹散后,一具烧焦的尸身手指忽然动弹了下。
接着他如破壳般从烧焦的皮囊中坐起,乌发争先恐后地生长出来。如果有人还在此地,一定会惊讶的叫出声来。
此人正是已经在天道之力下彻底湮灭的浩渊!
他缓缓睁开眼,一双金色眼瞳看向被烧毁的通天桥,眼中仿若有大慈悲。
他一抬手,漫天黑灰凝聚而来覆到他身上,形成华丽的衣袍。
起身时抓了朵飘落的冰莲,一把捏碎。
虚鲲穷奇
我们的恩怨不会就此了结。
这一局,才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
谢谢观阅。
52、番外:前尘(一)
◎上回你将我丢下我还记着仇呢。◎
在两人没交恶之前,沈千眷曾是喜欢过云舟渡的,但他不承认也不觉得那是喜欢,哪怕旁人都看出来了。
由于在无上澜山互换过灵魂印象太过深刻,导致他对云舟渡甚至是火云宗都多了几分关注。
那天他撞见几个火云宗弟子鬼鬼祟祟的,便跟了过去,哪知阴谋没见着,反倒是自己被困在了灵宝里。他追到一座红瓦白墙的府邸前,几人就没了踪迹,然后他跃上墙就被一股吸力给关进了这间屋子。
屋子里处处都是禁制,防得密不透风,看着像专门关人的。
沈千眷倒也不急,昭天剑宗少宗主的身份多少让他有些有恃无恐,他若不见了,宗门自会派人来寻。
他打量起这间简陋的屋子,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叠画纸,一张塌还有一个人?!
沈千眷惊魂未定地丢了支毛笔过去:你怎么不出声啊,吓了我一跳!
那人垂着头,束发带断了,垂落的长发挡住了他的脸,沈千眷一时没认出他是谁来。
毛笔打在他额头,那人不知躲,头顺着毛笔的力道向后仰了仰,随后再次垂下。
这下倒是看清了是谁,沈千眷不敢置信地走过去,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那人睁着眼毫无反应,沈千眷戳了戳他的肩,叫了他一声。
云舟渡这下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看他,眼神空洞。
沈千眷心里发毛,忍着夺门而出对他道:把手给我,我给你把个脉。
云舟渡默默抬起手,完全听令于他。
沈千眷盯了他白皙的手腕半晌,才抓过他的手,注入一丝灵力,查看他的情况。
而在一旁,灵魂出窍状态下的云舟渡靠在墙边看着这一切。
他被迫服下七日离魂丹开始,便知逃不过这一劫,哪知道闯进来的会是沈千眷。
伤的不轻啊,该不会是傻了吧?沈千眷探了探他额头,却仿佛被烫了下缩回手,喃喃道,烧傻了。
他摸出一个玉瓶,倒出颗丹药来给云舟渡服下:九转丹,保命的,我就这一颗,你下次再出事我也救不了你了。
即便是元舟渡不懂丹药也知道九转丹的珍贵,传言无论伤的多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吃下九转丹就能令人起死回生还能修为大涨。
他从小到大没感受过世人对他有多少善意,哪怕有也是另有目的。自从成了楚栖后,在昭天剑宗见过沈千眷几面,也没见他对这个师弟有多上心,于是云舟渡在心里将他归类为另有目的。
果然沈千眷没走几步,忽然回过头:上回你将我丢下我还记着仇呢。
他嘿嘿笑了两声走回来,既然你现在没意识,那就怪不得我了。
云舟渡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靠着墙抱膝坐了下来。
却见沈千眷捡了落在脚边的毛笔,返回书桌蘸了墨就要往他脸上画王八。
云舟渡:
他移开视线,过了片刻,却见沈千眷还是维持着那个动作,好似不知该从哪落笔。
墨汁从笔尖滴落,沈千眷脸上蒙了层薄红,起身拿毛笔另一端挠了挠后脑勺。
一个大男人,怎么生得比姑娘还好看。
沈千眷嘟囔着搁了笔,在案上伏下,想着不看他,五指在桌上胡乱点了一阵,眼睛又忍不住偷偷瞟向他。
久了见他还是那样,就正大光明地看,目光中不带一丝杂念,纯粹是在欣赏美人。
云舟渡也在瞧他,那样干净的眼神,让他对沈千眷方才的夸赞生不起气来。
不知不觉度过了一天,沈千眷伏在案上睡醒,又无事可做,除他之外的大活人也不能陪他说话。这里与外面不同,没有半点灵气,修炼还不如睡觉。他随手拿了支笔走过去将云舟渡散乱的发挽起,又替他整理好衣裳,再将他面朝自己摆正:坐好了,别动。
沈千眷照着他画起了小像。
云舟渡便撑着脑袋看着他画。
过了会儿,沈千眷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将画纸一揉随手扔在地上,也不看他了,低头凭着记忆重新画。画完看了看画像和真人对比了下,叹道:这才对嘛。
云舟渡有些好奇,凑过去看了眼,沈千眷给画上的小人左耳上加了耳圈,还改了身敞着衣领的衣裳,服饰上有很多繁琐的梵文,除了脸他真没看出来还有哪像。
后来这副画流传出去被拍出了天价,当然这是后话了。
灵魂离体的状态会维持七日,等到了第四日,火云宗修士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被放出来时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沈千眷看这深山老林,明白他们恐怕是想杀人灭口。
沈千眷,昭天剑宗少宗主。持剑的蓝衣修士道,我们无意与贵宗结仇,只要你将我宗弟子还给我们,并发誓不会将此事说出去,我们自会放你离开。
对方看着有近三十人,修为还各个不低于地灵境,此刻将他们团团包围,只要他们不配合,显然不打算放他们活着回去。
每次见云舟渡都是一身的伤,见他的同门这般,便猜到火云宗对他而言,说不定就像火坑。既然救都救了,哪有再次把他往火坑里推的。
沈千眷挡在云舟渡身前,漫不经心抽出了剑,寒光掠过双眼,那双漂亮的眸子中满是不再隐藏的讥笑。
若是我说不呢。
你找死!他的态度显然将人激怒,蓝衣修士道,他只有孤身一人,死在这也没人知道,一起上!
沈千眷并不擅长使剑,但常年耳濡目染下挽的剑花像模像样,无端叫人觉得他成竹在胸。
云舟渡在某个瞬间仿佛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就像是藏在漂亮皮囊下休憩的凶兽终于露出了獠牙。
就凭你们?不能够吧。他踩上刺来的剑一跃而起,白衣飘然间剑与符齐出,离得近的两人被符上的道法击飞出去,寂秋剑眼看就要将一名修士诛杀,却在他面前停滞了一瞬,被人躲了过去。
有声音自心底传来,劝他不要造杀孽,不可妄动杀心,还念起了佛经。沈千眷听得有些烦躁,持剑一划,地面震颤中裂开了条深深的沟壑。
不慎掉进去的修士纷纷御剑飞了出来,众人没明白他这么无意义地消耗灵力是为什么,但很快他们就没心思再去考虑这些了。
沈千眷不愧是一宗的少宗主,能使用的灵器、术法层出不穷,不过片刻已经有不少弟子被重伤,虽不致命却也没了一战之力。
分卷(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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