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淮倒是没因为这不客气的拒绝感到尴尬,笑容不变:虽然冒昧,但事关天魔,淮不得不问。敢问魔尊大人屡次遣大护法顾青抓捕聂无双,可是因为聂无双乃乾天木所化,体内封印着天魔?
宴沉眼皮一掀:不是。
云淮:那是为何?
宴沉笑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吐出四个字:与你何干?
云淮张了张嘴,的确,如果魔尊抓捕聂无双与天魔之事无关,那他确实没有盘问的理由。
不可能!无极门副掌门闫远刚治好肩上的伤口,就又蹭地站起身来,盯着魔尊,咄咄逼人道:一定是这个原因,不然你堂堂魔尊,干嘛非要和一个小小的剑修弟子过不去?更何况你刚对聂无双动手之时,聂无双还远在东陆。
宴沉看向闫远,声线压低:你当真想知道原因?
他一边问一边威胁地用指尖慢慢蹭过开天斧的斧刃,大有一种闫远敢点头就把斧头再丢过去的意思。
远儿。一直沉默不语的无极门掌门伸手拉住了闫远,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坐下。
闫远眼里满写着不甘,慢吞吞地坐回原处。
剑圣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顾清远与聂无双师徒,说:我相信以清远长老的为人,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现在既然魔尊也说天魔不在聂无双身上,那应该的确是不在的。毕竟天魔是正魔两道,不,是全大陆共同的敌人,相信在这件事上,魔尊应该不至于说谎。
南巫:但就算魔尊不为此事,我认为聂无双的嫌疑也并不能排除,保险起见不如将他关押起来,以我太初山定阵看守,就算天魔当真降临,也无法轻易从中逃脱。
我反对。顾清远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无双没犯错,相反,他在这次消灭血修的事情上出力不少,凭什么要被人像关犯人一样关起来?
但他身上有封印嫌疑。云淮语气温和地说:我知道,清远长老作为师尊,定然心疼自家弟子,但此时关乎全大陆的安危,还请清远长老能够顾全大局。
这不就是道德绑架嘛,别说这些人没证据,就算他们能证明,聂无双身上真封印着天魔,顾清远也不允许任何人把他给关起来。
照这些人所说,他身上封印天魔,已经是在给大陆做贡献了,他每日压制自己的欲望,摆脱天魔的诱惑不辛苦吗?这些人倒好,一个个在这里火上浇油,知道的是他们怕天魔降临,不知道以为他们给天魔打助攻呢。
嫌疑?顾清远声音清冷:照云淮掌教的意思,是不是谁有与天魔相关的嫌疑,都要这么被关起来。毕竟你们并不是在针对聂无双,而是为了整个大陆的安危,对么?
云淮点头:正是此意,清远长老能理解,真是太
他话没说完,就被顾清远打断了:既然如此,我倒是要问了,血修据点就在碎石窟,属于太初山所辖地域,可血修在碎石窟盘踞已有数百年,期间抓捕杀戮的修士成千上万,太初山却对此一无所知,照这么说,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诸位,有嫌疑与天魔勾结,并助他培植血修党羽?
还有无极门的各位,当年血修的功法当初已经尽数销毁,只有最后一份被封禁在无极门禁术录中,现在泄露出来,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无极门能接触禁术录的高层里,藏有天魔的内鬼?
既然如此,那干脆大家一起坐在太初山的神阵里,为了天下苍生,牺牲自我好了。
顾清远一张嘴就把三大仙门里的两个给算了进去,两个门派的高层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偏偏顾清远说得都是实话,倒教他们无处辩解。现场只剩下尴尬的安静。
噗嗤。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声尤为突兀地响起。
宴沉拍了拍手:我倒不知道,原来剑阁的清远长老,是这般妙人。这个提议有意思,我第一个支持。
哦,差点把魔尊大人忘了。顾清远倒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宴沉,面无表情道:血修里魔修占的人数远多于正道修士,这么说来,您魔教的嫌疑可也不小。况且现在三大仙门关起来两个,留魔教在外面也不安全,不如您屈尊也一起来阵法里待着,别推辞,咱们可都是为了大陆的安危。
宴沉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得更大声了,他仿佛听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笑了很久才停下来,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不无讽刺地说:满口天下苍生向来是你们正道修士的专利,我们魔修惯喜欢自私自利,可不会为了别人,把自己送进笼子。
作者有话要说:宴沉:没错,我就是来给我媳妇站场子来的。
清远:我洗脱不了我徒弟的嫌疑,但我可以拉所有人下水。
云淮,好惨一男的。被宴沉和顾清远这对狗男男合起伙来怼。我愿将之命名为,夫夫双怼手动狗头)
第53章
在顾清远的搅和之下,会议不欢而散。另外两个门派的人,没能如愿把聂无双关押起来,顾清远能看清他们其中一些人脸上未来得及收起的不甘。
顾清远所说的怀疑并非只为了赌这两个门派的嘴,事实上他当真怀疑这两个门派的高层里存在卧底,不是血修卧底,而是直接受天魔控制的卧底。
但这些人隐藏在两大门派里,并不是那么好找。吆喝着要关押聂无双的人,或许是真的因为畏惧天魔,想要寻求一个稳妥的方式解决此事。
而这些卧底,正是利用其它人这样的心里,鼓动挑唆他们关押聂无双,他们再趁机,对聂无双下手。
让顾清远最摸不清的,反而是宴沉的态度,他先前说是在闭关,现在又出现在这里。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可不像是宴沉这种老谋深算的家伙会做的。
而且宴沉今天看上去,倒像是来帮自己的。可他为何帮自己,是因为他也不希望聂无双被关押在阵法里?还是还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原因。
师尊?师尊?顾清远想事情想得出神,直到聂无双来叫他,才发现会场的人已经快走光了。
原本他解决了血修,是人人吹捧的对象。可他刚刚舌战群儒似的,一口气得罪了两个顶尖仙门,现在那两个门派的人,倒是没有敢来与他套近乎的了。
走吧,我们先回住处。顾清远说。
这次盛会原本准备的要开三日,今日没商讨出结果,明日还有继续商议对付天魔的计划。他预感无极门和太初山的人不会被他三言两语一说,就放弃囚禁聂无双,明后天他们肯定还会在想别的办法,甚至用一些强硬的手段。
顾清远想,这或许也是他的机会,以聂无双为诱饵吸引对方的注意,趁机在太初山调查,看看到底是那些人有勾结天魔的嫌疑。
但想查探太初山,单凭他自己的力量不行,太初山遍地符阵,他需要宴沉和右护法奉宵的帮助。顾清远料想宴沉不会这么快离开,有心想去找宴沉谈谈。
要去找宴沉就要设法避开聂无双,但现在这种情况放任聂无双一个人待着,顾清远又怕他被其他门派的人给抢走了。
思来想去,顾清远想到了天枯剑圣,当下这种情况,他倒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顾清远这样想着,脚下方向一变,向着天枯剑圣住处走去。
师尊有事要去见掌门?聂无双发现路线变了,他敏锐地察觉,这许是因为自己:师尊是想托掌门保护我么?
顾清远点点头,解释道:我有些事情要去调查,独放你一个人在房间不放心。现在太初山和无极门对你虎视眈眈,何况魔尊宴沉也来了。
他说罢便往前走,步履有些匆忙,他要赶在明天之前做很多事,必须抓紧时间。
走吧。顾清远拉着他找到天枯剑圣。
天枯剑圣答应了顾清远的要求,他看着顾清远,仿佛能猜到他的心思:就把他放在这里吧,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多谢掌门。
顾清远把聂无双安置在天枯剑圣住处的客室内,便准备离开。
聂无双从身后拉住顾清远的衣袖,直直盯着他,神色有些复杂:其实我不是很明白,师尊明知道,他们的怀疑没有错,天魔就在我身体里,为何还要这般偏袒我?
你有权利享受自由。你不是犯人。顾清远语气温和而坚定地说:你是我徒弟。
聂无双垂下眼眸似乎有些挣扎犹豫,良久,他像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我愿意被关起来,不为了苍生,只是天魔太危险了,我想你平安。
你不会成为天魔,我知道。顾清远语气笃定地拉住聂无双的手。要说这个世界,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一定是就是他的徒弟聂无双了。
他不是那个被天魔控制,被仇恨支配的聂无双,他是自己的徒弟。他虽然依旧心怀仇恨,不太开朗,有时候显得心事重重,敏感多思。但他仍对这个世界抱有极大的善意。
他会在为了保护队友,独自面对顾青;他会给自己烤喜欢的点心,也努力地在修炼;他为了救自己,敢孤身面对血修圣者,就算被天魔控制,也努力清醒过来。
这样的聂无双不会被天魔夺取理智,何况他本身的乾天木体对于天魔也有一定的压制作用。
聂无双愣愣地瞪着眼睛,眼里星辰明灭,心跳声如擂鼓。这一刻他感知不到周围的世界,连仇恨都变得渺远,所想所念,只剩下眼前的人,和他手心传来的体温。
他张了张口唤了一声:师尊
他矛盾地无比庆幸自己是他的徒弟,但偶尔也,排斥这个身份这一刻他更想叫他的名字。
接着,师尊的影子在他眼瞳里放大。两人挨近到一个很近的距离,他能感觉到师尊呼吸的温度。
顾清远低声耳语:我怀疑太初山中有人与天魔勾结,需要出去查探情况,你在天枯剑圣这里,可以替我吸引一些注意力,但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明白吗?
是。聂无双乖乖答应,又嘱咐道:师尊也要小心。
知道了。顾清远温和地应了一声。
又听聂无双半开玩笑似的说:如果师尊出了什么事,我可能真的会失控,放任天魔毁掉这里。
别胡说。顾清远拍了他一下,像是真的只把这句话当成一个玩笑似的。
转身离开时,顾清远眼里却多了几分凝重,其实他看到了,聂无双藏在眼底的偏执。他能理解,毕竟自己出现在聂无双最孤独绝望的时刻,又霸占了师尊这一重要身份。聂无双对他有些雏鸟情节也能理解。
但这并不是个好事情,顾青的这重身份对他来说是个定时炸弹,聂无双对他这个师尊越是在意,到时候受到的情绪波动就越大。
算了,还是在天魔的事情解决前,努力捂好马甲吧。
顾清远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一股奇怪力量牵扯住自己。
是我。宴沉的声音清晰起传入顾清远脑海。
顾清远没想到,他还没去找宴沉,宴沉倒是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了。他放松身体,任由那股力量扯住自己,下一刻,他竟然出现在魔尊的住处之中。宴沉就坐在他那高高的座椅上,左右护法守在他两侧。
顾清远惊讶地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他先前已经试过,太初山也有隔绝空间的阵法,按说应该是无法离开的。
这里不是真实的坤山,是我的领域。宴沉出声替他解惑。
领域?顾清远听说过剑圣能够凝聚剑域,也听说很多功法登峰造极后,能够形成各自的领域。每个领域根据修炼功法的不同,各自的功能也各不相同。
顾清远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真实的领域,这里看着倒是平平无奇,不过既然是宴沉的领域,想来应该拥有不错的能力。
不过他这次来的目的可不是研究领域,顾清远迅速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尊主,我希望能开诚布公地与您谈谈。前些天,我去坤山寻过您,但右护法说,您在闭关?
是我的意思,当时的确有些不方便见你。宴沉并不打算解释之前的事情,他身体前倾,双手在身前交叉: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在这之前,先告诉我,你调查到哪一步了?。
五十年前,禁地丢失的圣物,就是聂无双,往生池水封印了他的时间,让他一直保持婴儿形态,而他体内封印着天魔。对么?
宴沉对顾清远说出的信息并不意外:除此之外呢?
顾清远抿抿唇,斟酌着自己该不该往下说,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既然说开诚布公,那他自己要先拿出诚意:我知道,你也是乾天木体。按说乾天木只有天地间唯一一株,就算化人也只有一个,但事实上,你和聂无双都是乾天木。区别只在于天魔在他身上。
顾清远说:起初我很疑惑,这独一无二的血脉怎么会有两个,甚至怀疑过,聂无双可能是你的私生子。
说到这里,顾清远想起自己脑补那些带球跑的爱恨情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但随着天魔的事情出现,我觉得事情并非如此。天魔会不断侵蚀人的意志力,我猜测在你化形以后,在天魔的蛊惑下坚持了上千年,也渐渐感觉疲惫,所以你用某种我不知道的方法,制作了聂无双,是为了转移天魔的封印。你这些年追捕聂无双,也是为了防止天魔破除封印,重新降临人间。
宴沉扬了扬眉梢,顾清远比他想象中,知道的还多。居然连自己也是乾天木的事情,都知道了。更顺藤摸瓜地猜到了自己抓捕聂无双的原因。
他指尖轻敲着桌台:既然猜到了原因,为何你还在维护聂无双?你该知道,与其让他陷入正道那些心思不明的人手里,把他交给我,最为妥当。我可以帮他在往生池地永远地沉睡,再不必理会人世间的诸多烦恼。
人世间不只有烦恼,他也不想被你封印。顾清远说:我以为,我们今天开诚布公的前提,是你放弃了继续抓捕聂无双。
宴沉:我的确放弃了,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顾清远一愣:什么来不及?
你看到那日的树藤了吧。宴沉说着,手心伸出几支相同的藤蔓:这是我的能力,聂无双那日却用了出来。同化开始了。
同化是,什么意思?顾清远艰难地问。
意思是,宴沉笑起来,带着几分自嘲说:我们原本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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