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一炷香了。
那官员便又把目光投向了一向严苛肃正、注重效率的大理寺卿身上,可他刚刚看去,这大理寺卿就挪开了眼,像是没看见他那两道目光似的。
憋不住话的官员:“?”
众人只好又等了一炷香。
时间越近,前头两位大人身上的气息就越沉,一张脸越发没了表情。到最后,还是大理寺卿寒声道:“走吧。”
这一行人才终于启动。
然而就在此时,一辆马车忽然从城中狂奔着驶了过来,轿帘被掀开,露出少女鲜妍而着急的脸,“薛致!”
这一声仿佛带有魔力般,明明姑娘喊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钻进了薛致的耳朵里。薛小世子一改先前低落颓靡的样儿,忽然咧开了大大的笑,朝一旁的大理寺卿道:“你们先继续走,我去去就回!”
马儿嘶鸣一声,众人只看得薛致急急掉转马头狂奔而去的背影,霍然顿悟:原来先前这小世子非要到点儿再走,是在等他的心上人!
再看那立在原地的大理寺卿,果然面色极差,也是,任谁碰上个小世子这般不靠谱的同僚,都会生气的吧?众人望向大理寺卿的目光不禁带了些同情。
薛致停下了,车队还得继续离开。
可这还没走两步呢,就听得后面又追上来了一辆轿子,开嗓的竟是驾驶轿子的车夫,“虞大人留步!”
众官:???
这又是哪位?还让不让人走了?
第56章 风雨
大理寺卿并不曾离开太久, 或者说,众人只见大理寺卿打马去了那轿前,轿帘里伸出一只素白皓腕, 递给大理寺卿一只荷包后,那轿子就掉头回城了。
轿中人竟是一句话也未曾与大理寺卿说。
但是瞧那伸出来的腕子, 也知道轿中的必是位女子。纵使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上,仅仅这一副场面便足以令众人惊诧了, 谁不知那大理寺的虞枫是个冷面冷心的家伙,二十多年来一则风流韵事都没传出,甚至家中说亲的消息也没几个。然而就在刚刚, 却有个女子追出城门, 还赠了个荷包予他……
众人眼神交汇, 心照不宣。
虞枫回了队伍, 一张冷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出发。”他下令道。
这回,前往滁州的大批人马是真真切切地出动了。他们将直面滁州凶险的疫病,是生是死, 前途未卜。
骑在马上的虞枫心神平静。
那一贯冷着的面瘫似的俊脸上, 唇角却悄悄泛起一抹弧度,他望着前方不见尽头的沙尘路,目光透着一抹坚定。
——你给我活着回来!
他会的。
他会活着回来上京的。
若是回来了, 大理寺堆积了这么多年的青楼查封事件也该处理处理了。
他没能想太久,因为很快, 一阵急促而来的马蹄声就打断了他的思绪。肆意张扬的薛世子骑着马一路狂奔着归队了。
他当然知道来寻薛致的那顶轿子里坐的人是谁。他的嫡妹啊,被薛致带得是越来越大胆了,竟连违抗母亲,独自出城公然见面都敢了。
“大哥不用担心, ”薛致一身热气,夹着马靠近虞枫,低声道,“我让国公府的人护送阿姝回去了。”
青年天生乐相,哪怕是去滁州这样的地方,也是面上带笑的。刚刚去见了心爱的姑娘,眼下打马回来更是一派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模样。
虞枫伸出手在他的肩膀处锤了一拳,素来冷着的脸上现出了一点儿微弱的笑意,“薛致,活着回来。”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话,“阿姝可不能守寡……”
薛致惊呆了,这还是他那个整日里严肃板正、不近人情的大舅哥吗?待到后半句出来时,他满腔的诧异瞬间转化为狂喜——嘿!他这大舅哥是承认他的身份了吗!老天爷,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要知道当初薛致最卖力表现的时候也不过得来了这位大理寺卿的一句淡淡的“嗯”。
现下居然如此直白地承认了他和阿姝?
薛致觉得这趟滁州之行真值!
他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大舅哥,我一定会活着回到上京的!”赶在虞枫皱眉之前,他赶紧一夹马骑到前头去了。
阿姝,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小爷还要回来娶你呢!
-
且说滁州这边,朝廷的大批供应都还尚未抵达,却有一辆马车先众人一步偷偷溜进了滁州城。
这显然是极怪异的,眼下人人皆知滁州爆发了瘟疫,唯恐避之不及,怎么还会有人往这城里来?
城门的士兵拦住了那辆马车,“站住,哪里来的?滁州城眼下正在闹疫病,你为何还带着人往滁州城里赶?”
赶车的车夫拉停了马。
轿子里探出来一张小厮面孔,诚惶诚恐地笑道:“回官爷话,我们是滁州隔壁的一个小县城来的,叫蕲水县。城里的司徒大夫是我们主家亲戚,前几日主母和主君都染了病,寻了乡里的名医都不见好,于是便想着来滁州城寻司徒大夫了。”
士兵半信半疑,要挑开帘子查看情况。
小厮拦了一下,“官爷,我家主子都染了病,怕过了病气儿给官爷……”
“让开!”守城的士兵可不管他这番说辞,有多少逃犯就是通过这个方法混过关卡,逃进城里的?他一把掀开了轿帘。甫一掀开,一股熏人的臭气便扑面而来,熏得那士兵急忙后退几步。
小厮在一旁嘀咕:“官爷,都说了主子们染病了……”
士兵凶恶地瞪了他一眼,小厮随即不吭声了。
轿内,半卧着两个蓬头垢面的人,两人面上都带了面纱,其中一个醒着,另一个则卧在榻上似是昏睡着。许是帘子被掀开,吹了冷风,醒着的那个捂着嘴不停地在咳嗽。
士兵捏着鼻子环视一圈,目光落在那捂着嘴咳嗽的人身上:“喂!你,带着你的女人过来一下,我得看看你们长什么样子。”
咳嗽的那人不停地咳,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似的,唾沫星子在空气中乱飞,连讲话也是断断续续的:“是……咳咳……官爷……咳咳我们、我们得病了,不敢……咳咳不敢靠您太近……咳咳……”
“少废话!”
话还没说完,就被士兵粗暴打断了,士兵用配着的腰刀拍了拍轿子内壁,“麻溜的!最近逃犯横行,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朝廷抓捕的要犯!赶紧的!”
于是那咳嗽的瘦弱男人只好费力地半抱起昏睡的女人,坐得离轿门口近了些。
“把面纱给爷摘了!”
瘦弱男人犹豫几秒:“官爷,我同娘子都染了病,面上生了疮,摘了怕……”
见士兵陡然拔出腰刀闪过的锃亮雪光,瘦弱男人霎时闭了嘴,他像是害怕极了,终于抖着手慢慢解开自己和女人脸上的面纱。
士兵凑上前去正欲细看。
“咳咳咳……咳咳咳!”男人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而在这剧烈的咳嗽声里,士兵也瞥见了车内两人的面貌:满脸红疮,有的甚至发烂流脓。
他被恶心地倒退三步干呕了几声。
这什么绝世病症?士兵忽然想起滁州城中的疫病,骂了句粗话,真是晦气!这两个人不会染上那种病了吧?
他嫌恶地挥挥手,“走走走,赶紧走!”
同伴带了几分犹豫问他:“就这么将人放进去了?”
士兵看都不看同伴一眼,语气中尽是憎恶,“要看你自己去看,那两个人脸都烂了,谁知道是不是染上城里那破病了,我可不想守个城门把小命都给丢了!”
同伴一听,顿时顾不上搜捕逃犯什么的了,晦气地开了关卡让他们过去,“走走走,赶紧走,别在这儿传了病气给老子!”
小厮喜上眉梢,点头弯腰地一边打哈哈一边上了马车,“谢谢官爷,多谢官爷!小的这就进城!”
轿帘重新放下,瘦弱男人和昏睡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只剧烈的咳嗽声不间断地传过来,直到走得远了,守城的士兵才渐渐听不见了。
咳成这样,八成也是没几日好活的了,士兵收回目光,暗自摇头。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站好这个岗就好了。
初春的寒风袭来,吹起马车窗边的轿帘,缝隙中一瞬闪过了轿中人的脸。
——那是一张完好无损的、甚至透着些温润俊秀的面庞,虽然因为病痛的折磨而显得有些苍白瘦弱,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这张脸的熟悉。
若是方才守城的士兵瞧见了,那他一定能认出来,这分明就是各州府画了画像下令严密追捕的那个逃犯!
——苏宴。
-
几日后,京城接到消息:上京出发的一行人抵达滁州了!
康平候府中,虞展元自然也收到了嫡长子传回来的家书,他安慰王氏,“夫人不必担忧,枫儿已经安全抵达滁州了,等滁州的疫病压制住了,他们自然也就回京了。”
王氏面露苦笑,无奈地点了点头。
皇帝下的命令,她还能怎么办?只是她心中仍忍不住怨恨虞昭,不是皇后么?为什么不在陛下做出这个决定时劝阻一二,换个人去不就得了,怎么偏偏就选上了她的枫儿?
康平候不知她的心思,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安慰了一两句便不知说些什么了,索性借口公务繁忙自去书房了。
简直是一肚子委屈也不知向谁说。
偏生在这档口,还有不知趣儿地撞了上来。
苏姨娘领着丫鬟来寻她唠嗑了,明里是唠嗑,可王氏与这苏氏往日里哪有什么私交?谁知道这苏姨娘上门来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王氏厌烦,正要打断这场无意义的交谈,就听苏姨娘道出了她今日来寻王氏的真实目的。
“夫人,如今滁州爆发了疫病,大公子又去了滁州治疫,妾身便想着去大相国寺为侯府、为大晋祈福一趟,还望夫人应允。”
王氏一顿。
为大晋祈福?为侯府祈福?
可瞎说吧!她不就是想去瞧瞧她那被谴到大相国寺的女儿虞兰吗?想到自己被遣去滁州的儿子,王氏不禁有些心理不平衡,凭啥你苏姨娘就能去相国寺看女儿,我的儿子却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如今局势正紧,姨娘还是待在侯府中罢!若是要祈福,去府里的佛堂抄抄佛经也是好的。”王氏面带微笑地拒绝了苏氏。
苏氏脸色难看,几乎连笑都挂不住了。
偏偏王氏说的不无道理,她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一番扯七扯八之后,只得恨恨地走了。
然而王氏并没能高兴太久,因为立刻便有一桩事将侯府搅了个鸡犬不宁。
三更半夜,本应待在大相国寺伺候虞兰的绣朱匆匆忙忙拍开了侯府的门,语气焦急慌张:“快!快禀报侯爷,二……二姑娘不见了!”
第57章 欲来
不过半个晚上, 康平候府庶女离奇失踪的消息便如飘扬的雪花般迅速传遍了上京城,只是虞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间要稍晚些,传到她这里时, 已是她到了她用午膳的时候。
云知匆匆走进来,手里还攥着一封信纸——显然是怀玉传来的消息。
重生后我成了暴君白月光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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