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两人似乎都已入睡。静悄得有些可怕的夜晚只剩下寒风呼号的声音。如果再仔细留心,便能感受到二人均匀有律的呼吸节奏。
熟睡的人自己都不知道,在休眠时,身体机能会最大限度地保护着躯体。
慢慢的,楚立打破了自己规律的呼吸,刻意地放慢呼吸的节奏,既能让自己更加清晰地听到林越的气息,又更加悄无声息好不惊扰到他。
四更丑时过半,一如往常,楚立猛然睁开双眼,不过眼前还是如闭眼时一般,乌黑一片。
楚立不敢大意,他很清楚,林越绝非庸能之辈,他的任何行动绝对不能再被林越察觉。
楚立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一样出了茅屋,这得益于他十年来的日日勤学苦练,作为一名顶级杀手,他的行动已经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他以娴熟轻盈的身法往北燕军营方向飞去,茂密的丛林即使是落叶纷飞的季节仍然留有足以蔽日的树叶,黑暗中看不见楚立用轻功飞行的影子,只有一阵疾风在林间蹿梭,一些枯死的黄叶经这股风一吹,翩翩起舞,在空中飞旋几千次圈后,轻轻地落在地上,不制造一点声响。
不多时,楚立便来到之前林越待的那棵树下。
借着军营的火光,一个高大伟健的身影背着火光随风而动。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面对楚立,因为背对着光,让他的脸显得阴暗朦胧,可是见到楚立后,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墨师兄”。楚立露出会心的笑容,亲切地向对方问候。
那人向前一步,侧了侧身子,然后用手拍了拍楚立的肩膀。
这时,微弱的火光照射到他的脸上,浓眉深目,宽大饱满的额头油亮得能看到细细的火影在上面随风起舞。有点塌陷的鼻梁让鼻头显得有些大气,再加上厚厚的嘴唇让整张脸显得有些壮气。上嘴唇与鼻子之间密密麻麻地布着粗短的胡碴,一根一根如磨亮了的钢针,颔下的胡须浓密且长。额头两端垂着两绺厚薄不一的长发,二十七八的年纪却透露着浓浓的岁月沧桑感。
火光的照射下,他的笑容更加明显却显得极为不自然,仿佛太长时间板着面无表情的脸使他已经忘记如何微笑。
他没有说话。
“你看过我留给你的纸条了?”。楚立自己倒笑得开怀,心想此次刺杀计划必须万无一失。
他依然面带着那不太自然的笑容点点头。
“萧挺乃北燕第一剑手,师兄只需困住他让他无暇分身即可,不必伤其性命,留着还有用”。
他仍旧点了点头,仿佛楚立交代的事他都已猜到,他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看着楚立。
楚立立刻就明白了师兄的意思,笑着解释道:“师傅不在,他说会在合适的时候出现”。
他点了点头后,依然皱着眉,于是楚立补充道:“我三个月前还见过他老人家,身体好得很,师兄不必挂怀”。
他这才展眉舒心,又拍拍楚立的肩膀,有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楚立,眼神中透露出怜惜之情,随后长叹一声后便转身离去。
楚立望着他这位师兄的背影,同样感到惋惜,又心生感激之情。
“你我都是这世间可怜人”。楚立细声嘀咕着,朝那看不见的背影同样长叹一声,便向茅屋折返。
第二天,天亮得有些迟,但总归还是让大地重回光明之中,由于前一天的秋雨,空气中弥漫清新的味道,没有鸟语,更无花香,清新的空气却还是让人精神矍铄。
楚立正在打理茅屋旁边的菜园,住在深山老林中,什么都得靠自己的双手,楚立很清楚这个道理,也很乐于做一个闲野村夫。或许他习惯这种生活之后就不想改变了。
然而世间的事哪能事事如意,件件顺心!
这片脆弱的菜园可谓是:草盛菜苗稀。再经过昨天的狂风暴雨,不打理就真的没了。
林越则是在清洗自己的战衣,虽然那鲜艳威武的军服经过几场鏖战过后,已经破烂得有些没法穿了,但是他想:今晚一役,事关荣誉,就这么穿件乡野村夫的粗布烂衫前去,未免太不像话。
他洗着洗着,眼睛就变得湿润起来,想起出战前,母亲连夜为他缝制的这件特殊的战衣,如今不但破烂不堪,还背负了一身耻辱,即使是过了弱冠之年的男子汉,也忍不住心伤一番。
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又好像走得很慢。
又到了临近黄昏的节点,这时偷懒的太阳才羞愧地从密云后面露出了头,告诉大地,它依旧还在,随后便一溜烟地藏了起来。
在这片荒寒之地,深秋季节,连着两天下雨的情况微乎其微,今天为了歌颂楚立和林越的豪举,老天似乎很赏脸面。
雷声滚滚,乌云密布,敲响临行上阵的战鼓,似乎在为这二人践行送别。
习习秋风渡江面,船家扬帆向江南。
月下寒霜驱孤雁,此去一别怜菜园。
......
......
楚立和林越走在路上,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担心,各有各的臆想。
虽说楚立早已预料这一天的到来,为此筹谋多时,但是此时此刻,内心依旧觉得有些紧张。
而林越则是紧张得手心不止地冒着冷汗,他不认为慕容铁会真的出现,虽然他内心十分渴望事情能如楚立计划的那样发展。
他更不认为就在今晚,他就能取下慕容铁的人头光荣地回到荆州,虽然他渴望着这个梦能成真。
雷声响了好一会儿了,可就是不见雨下下来。老天莫不是也想开个玩笑?
两人来到约定的一片空地,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风越刮越猛,越吹越寒,仿佛化成了无数把利剑,穿透着这两个少年的身体,用以警醒和嘲笑他们今晚的行为有多么可笑和鲁莽。
楚立像是没有刻意为这场决斗准备什么,只背了一把他用过的唯一的武器,一把粗粗重重的弓,还有那支涂了乌身蛇毒液的箭。
他穿了一身灰暗粗衫,外披一件黑色的披风,披风的边沿由于过度清洗已经有些泛白,看起来十足一副侠客风范。
两人话也不说,静立在那里。
寒风不停地咆哮着,吹得楚立的黑色披风呼呼作响,有些嘈杂的声音让林越的内心愈发不安。
轰轰轰......
砰砰砰......
一声声的响雷配合着林越心脏跳动的节奏,让它越跳越快。
第8章 墨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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