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使劲眨了几下酸得已经睁不开了的眼睛，看向窗外。小区遍布青山绿水，早晨看起来清新的不得了，但却完全唤不起她的精神。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劲儿点下“保存”，然后关闭文档，闭着眼睛东倒西歪往卫生间走。
    跟上一次交稿的时候完全一样，那个时候她也是困得神志不清，保存完文档就去厕所……
    顾笙笙坐到马桶上，脑袋耷拉着一点一点地掉，意识也开始模糊。
    这也跟那个时候一样，她差点在马桶上睡着，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
    顾笙笙突然惊醒，浑身猛地掠过一股惊寒，让她的胳膊都麻了半边。
    不一样。今天和上次不一样。
    上次，当她就要在马桶上睡着的时候，有人在门外敲了门。
    那天，吉祥物在她家里。两个人结伴一起赶的稿子，但吉祥物半夜的时候好像就去睡了，而她赶稿赶得急，完全把她给忘了。
    那个时候，唯一能在她电脑上动手脚的，只有她。
    知道她是日圈圈还能说出年纪、住址这些私密信息的，也有她。
    顾笙笙走出卫生间，从冰箱里拿出罐薄荷面膜抹到脸上。
    等她清醒也镇定了一些，她先把稿子发给花枝丸，然后洗掉面膜，坐到沙发上，一直坐到太阳升高。
    看看天色，她给吉祥物打了长久以来的第一个电话。
    但是她都还什么都没问，吉祥物就直接说：“你是为了现在的新闻来找我的吧？是我说出来的，当时杂志社给我做了一个采访，他们问到你的问题，我没想那么多，顺口就说出来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后面的事，我没撒谎，真的只是照实说而已。”
    顾笙笙安静地听完，慢慢问：“那我的稿子呢？我上一本书，发给出版社的定稿。”
    吉祥物没有出声。
    过了很久，就在顾笙笙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吉祥物开了口。
    她问：“你知道那个采访，当时是什么情形吗？”
    她说：“那是我的采访，对我的采访，我准备了好多天，每天每天对着镜子，一遍遍演示……可是最后，他们就问了几个关于我的问题，后面全都是关于你的。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只要我被人提起来，永远都不是哪本书的作者、写出哪个人物的作者……我是作者日圈圈的基友，还是个哪儿都比不上她的基友。
    她哑着声音：“我知道我比不上你，我没有才华，没有天赋，但我也在努力，可是却永远都被你压着，永远比不过你，那种感觉，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才华？天赋？”顾笙笙微怔，““我没有那种东西。”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成绩都可以用天赋来解释的。
    她走到柜，里面塞满了书本，全部是和她写的小说有关的资料。
    有杂志、有报纸、有书，还有一大排她一点点积累起来的笔记本。每一样她都在上面做过标记，无数的标签和记事贴，写着她的分析和简洁，笔记本更是剪贴整理了精华的内容，密密麻麻，全是心血。
    她哪有什么天赋？
    无论是钢琴还是写作，顾笙笙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天才，她知道自己是花了多少的时间和努力才拿到了今天的成绩，整晚整晚地不睡觉、一点点谁都不在意的细节也要抠好几天、键盘敲坏了好多个……
    所以，得到成绩，她不会骄傲自负，但也问心无愧。
    “我们，到底有什么可比较的？就算别人说，”顾笙笙无法理解，她太困惑了，“但事实上，我们写的文类型不同，在网站不会上同一个榜单，出版也好，影视也好，都不会争资源。”
    “你总是这样，总是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吉祥物笑起来，“住着全市最好的小区
    却跑去租最廉价的房子，我真心劝你，你却一点都不往心里去。”
    她的笑里又带了苦涩：“我知道我心理有问题，我知道我是不对的，可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嫉妒你的家境，嫉妒吃的用的穿的住的，还有你写文的成绩……”
    说着，她的声音里隐约流露出了崩溃和哭腔，“明明最开始，是我先要投出版的，是我告诉你的，你说你陪着我，你也投去试试，可是我没过，你却过了……如果没有认识你就好了，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知道，我有讨厌现在的自己……”
    顾笙笙忽然就不困惑了。
    有心栽花的，花未开，无心插柳，却柳密成荫。让她去投稿、让她遇到花枝丸进而走上实体道路的是吉祥物，她一直记得、一直感谢，但她却也真没什么能做的，就算她努力地给吉祥物介绍适合她的出版社、为她争取资源，可是她们写的领域完全不同，她并没能真正帮到她什么……
    所以，当听到她因此怨恨她，她就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是觉得遗憾。
    不生气，只遗憾。
    哪怕现在满城风雨的始作俑者就是她，她给予过的友情对顾笙笙来说，仍旧非常珍贵。
    发现在同一个城市以后，她们见面、看电影、逛街，一起相约码字，一起分享好吃的外卖……
    这些以后都不可能再有了，真的非常遗憾。
    “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也不要联系了。”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这是她能做到的、对两人都好的最大让步。
    稿子的事已经完美解决，而这次的信息虽然是由她曝出来的，但更多的问题是出在那些编造谣言的媒体身上。
    而媒体那边，她已经拜托周意满去处理了，并且是哪种“可以放开手去做”的处理。以小满姐“放开手”的本事，肯定会让对方后悔到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开传媒公司。
    所以，吉祥物，就这样吧。
    挂断电话，刚刚消失的困意又重新席卷而来。
    顾笙笙睁了睁眼睛，没睁开，干脆闭着眼睛往卧室摸着走去。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先睡一觉，别的等睡醒再说。
    就这样。
    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3……
    ☆、第79章
    顾笙笙睡了一个非常饱的觉。因为睡得太满足、心情太好，在接到杜薇约她见面的电话时，她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约的还是上次她们见面的那家猫咪咖啡店。
    而杜薇这边，由于季明航的旗帜太鲜明，她本身也不是个拎不清的人，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她想明白，就算继续再做什么，她也不可能有任何机会，所以，她直接放弃了季明航。
    但季明航她可以放弃，季小航却不可以。她来找顾笙笙，为的就是季小航的事。
    但顾笙笙听完后，直接摇了头：“如果你是问我的意见的话，我不想让你带他走。”
    杜薇劝她：“你年纪这么小就带着一个孩子，不会很辛苦吗？被别人看到也会觉得很奇怪。何况，有他在，季明航的心思就不可能全放在你一个人身上，何必呢？”
    见顾笙笙不为所动，她又说：“你会说出‘不想我带他走’这种话，不过是因为你刚刚和季明航在一起，为了给他留下好印象。可是将来，你们还会有孩子，到那时候，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吗？你真的能毫不私心地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完全一样地对待他？”
    顾笙笙又点后悔今天和她见面了……
    她们两个是真的聊不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