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明修迟疑。
“你们人生地不熟的,难道一下子就可以找到正骨疗伤的好大夫?”林明修这么犹豫不决、拖泥带水的,真的能够在日后成为鬼面军师?楼沂南觉得自己看走了眼,但祁承乾对他倒很是欣赏,自己并未暗示什么就出声为他们解围。
林明修看了楼沂南一眼,心中有些动摇,最后还是梁梧昇百般恳求下,这才同意了一同前去。梁梧昇忙手忙脚的收拾了一些东西,甚至还端着一口砂锅,锁了门之后这才跟着楼沂南和祁承乾他们回了宁王府。
带着甜香味的酒香就是从梁梧昇端着的砂锅内传出来的,一阵又一阵的传来,近距离的闻着,更是诱人。在马车不大的空间内,很是醉人。
☆、第四三章
梁梧昇是个单纯的人,对救了自己和林明修的人那是充满了好感,别人问什么就说什么,别人没有问的他也说得差不多了,一来二去的两个人的底子就交代八九不离十了。林明修也没有阻止,只是笑得一脸无奈,要是遇到了歹人,梁梧昇这什么都倒给了别人的模样可怎么办哦!
林明修眼中的宠溺清晰可见,他看着梁梧昇有着不加遮掩的温柔。要是没有楼沂南和祁承乾的出手,上一世梁梧昇就是被那一棍子打死的,林明修心如死灰后连重伤的右手都没有及时的医治,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报仇上,但庞大的梁家对于一个穷书生来说是个巨大的存在,要报复梁家无异于蚍蜉撼大树。林明修花了百般心思才报仇成功,但又如何,报完仇之后他并没还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觉得生无可恋,要不是遇到了祁承乾,成为了祁承乾的军师,将毕生心血和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如何助祁承乾夺得天下上。
这一世略有不同,心思单纯的梁梧昇活了下来,林明修也没有变得心思诡秘、阴晴不定。但林明修日后的路还是否相同,就要看林明修自己的选择了。
通过梁梧昇的嘴巴,祁承乾和楼沂南知晓,梁梧昇来自于江南梁家,梁家是当地望族,钟鸣鼎食之家,以酿酒闻名,就连京城也有他们的酒庄,卖着最出名的几种酒,青竹酿就是出自于江南梁家。
青竹酿的味道醇厚绵软、清冽惑人,闻着酒香仿佛就醉了,这是楼沂南父亲楼振山最喜欢的酒。
梁梧昇之父是梁家二子,继承家业,还独创了好几种酒,成为了梁家酒庄最叫卖的几种,仅次于青竹酿,就算是现在售卖的青竹酿也是经过其父之手加以改良的,使之味道更加饱满浓郁。要是梁父还活着,梁家酒庄一定会再上一个台阶,可惜天妒英才,梁父因病去世,只留下孤儿寡母在梁家老爷子的庇护下在大宅之中求存。因梁母对林明修有恩,林明修对梁梧昇多加照顾,不然以梁梧昇单纯的性子早就被这个花花世界给吞了。因梁家大伯为官,有钱财地位,梁家老爷子就发话了,梁家酒庄还是梁家二房的,他现在只不过是暂管,而他百年之后,梁家酒庄就由梁梧昇继承。
可惜,梁老爷子没有看清楚自己大儿子的嘴脸,面上一副为兄为长辈的慷概嘴脸,背地里却把老爷子骂得要死,在他看来梁家的东西都是他的,在这种思想的潜移默化下,梁家大伯的几个儿子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如此的。
梁家小四便是这样,在京城之中看到梁梧昇、林明修之后就生了歹心,觉得只要把梁梧昇搞定了,让他松口交出二房的家财,自己就是大房的英雄,能够得到父亲的刮目相看。
梁梧昇愤愤的说道:“酒庄在我爹接手前都已经开始败落了,要不是我爹,梁家酒庄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规模,大伯一开始不想接了乱摊子,就去当官,后来酒庄发达了,他又来要,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不说本来就是我们二房的,就说酒庄里全是我爹的心血,就算是把我打死了,我也不会将酒庄交出来的。”
“说得不错。”楼沂南点点头,对梁梧昇说得倒是没有多大的关心,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不是好管闲事之人,所以并不感兴趣,反而梁梧昇带来的砂锅让他很好奇,“砂锅里煮的是什么?闻着很是香甜,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林明修是个聪明人,他知晓楼沂南他们并不想要知道梁家的事情,只是梁梧昇平时都将这些事情憋在心里面,并无人诉说,时间长了好人也要憋出毛病来,于是他就藏着私心,纵着梁梧昇说出来,同时也有结交楼沂南和祁承乾的心思,二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他与楼沂南也有过一面之缘,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将自己的过往全然的袒露在二人的面前,这也是一种投诚,以他和梁梧昇现如今的处境,没有强势的依靠,早晚会被梁家大伯给吞食干净。
而且林明修有一种直觉,他觉得跟着眼前的二人,自己一身的才学才能够得到真正的施展。这种直觉救了他很多次,每每让他逢凶化吉,这一次林明修也选择了相信。
“阿昇说的都是家事,倒是烦扰二位听了。砂锅之中煮的甜汤是白籽仁做的,因放了青竹酿才有了如此香味。”林明修看楼沂南二人对砂锅之中的甜汤很有兴趣,于是捡着二人感兴趣的说道:“白籽仁并不常见,乃是产自岭南腾冲一带的上好皂角米,是那儿特有的糯口皂角米,可以食用,产量稀少,梁家有商队寻访各地用于酿酒的东西,这就是从岭南那一带带过来的。白籽仁也名皂角仁、雪莲子、皂角米,具有养心通脉、清肝明目、健脾开胃、提神补气、润肺养颜的作用,它入口软滑香稠,可和很多食材搭配食用,那儿的老人家说老人孩子等都可以吃,只有孕妇不可以食用,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老人家说的总有道理。”
林明修说话的功夫,梁梧昇也配合默契的揭开了砂锅的盖子,盖子盖着味道只是清幽飘忽,一旦揭开了,香浓的味道一下子扑鼻而来,闻之难忘,难怪在巷子口就可以闻到香味,这也太好闻了。
“这是我用青竹酿搭配着白籽仁做的甜汤,里面还放了几种果子一起来煮,所以闻着就有水果的清甜。”梁梧昇今日看林明修温习功课累了,就煮了甜汤出来给他吃的,谁知道遇到了梁小四那个倒霉鬼,他们都租了院子躲到了民居里头去了,竟然还被梁小四找到了,真是想不明白。
“青竹酿?可我并没有闻到青竹酿的香味,反而只有夹杂着鲜花芬芳的酒香味。”楼沂南看白胖的砂锅内晶莹剔透的白籽仁如珠如玉,各色果子点缀在里头,十分的漂亮,果子大多数是晒干了保存的干果,仅有的几样鲜果也是好保存或者这个季节可以找到的,他想如果用鲜果来做,味道肯定更加鲜美,只可惜孕妇不可以食用,祁承乾怕是没有口福了。青竹酿有着特别的香味,就算是做了料酒做菜也掩盖不掉,因家中父亲好这一口,所以楼沂南对此也有几分的了解。
梁梧昇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也说不上是正宗的青竹酿,是我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了几种花酿造出来的,口感较之于正宗的青竹酿更加绵软一些,味道也更加淡薄,酒劲小,很适合女子饮用。”
“我小妹对酿酒也很感兴趣,却也无法在原酒的配方上进行这么大的改动,你很了不起,日后酿造了好酒放在酒庄上卖,梁家酒庄肯定更上一层楼。”
梁梧昇听到楼沂南有个喜欢酿酒的妹妹,眼睛都亮了,“要是能见见就好了,我们可以探讨酿酒的技巧,我一直觉得女子酿造出来的酒水更加的好,柔软缠绵,就如豆蔻少女一般美好动人,大概女子都是水做的,更加干净剔透,所以才会这种效果。”
要是别的男子说要见见自己的妹子,楼沂南估计就一个拳头送过去,打得对方连自己爹妈都不认识,但梁梧昇嘛,楼沂南与祁承乾对视一笑,本以为林明修和他们一样,原来还是不同。
“现在吃温度正好,你们要不要尝尝,可惜这边没有碗勺。”梁梧昇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马车车厢,这不是富贵人家自备的车子,只是在街上雇佣的,能够宽敞敞亮、不带异味已经很了不起了,无法强求它还带着碗筷,估计有楼沂南和祁承乾也不会送入口中。
“不要紧,白籽仁凉着吃也很好吃的。”不忍梁梧昇烦恼,林明修出言安慰道。
“嗯嗯,明修哥说得对,凉着吃风味更加独特,就是现在的季节有些不合适。”
“不要紧,配着热食吃就行了。”祁承乾看梁梧昇认真的模样出言说道,心中不禁想到难怪父皇喜欢心思单纯的孩子,和心细简单的人相处真的很舒服。
林明修很安静,气质温和的他身上有着浓浓的书卷气,但又不失韧性与坚强,说话做事都很是爽利,就看他右手上的伤那么严重也不吭一声,一路上只是面色苍白而已,就让祁承乾和楼沂南发自内心的欣赏。林明修平静的模样,反而让旁人忘了他还受伤一回事儿,但梁梧昇一直没有忘记。
别看她单纯,她又不是傻子,察言观色、明辨形势她还是知道的。知晓眼前两位一看就不同寻常的男子能够救林明修,她就愿意暂且将担忧放下,尽力的讨好着楼沂南和祁承乾,虽然她的讨好显得很拙劣,但很用心,让人不会产生反感。
一路说着话,宁王爷也就很快到了,梁梧昇先跳下来就反身扶着受伤的林明修下来,连威严的大门上悬挂的牌匾都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待转身一看,嘴巴立刻控制不住的张大了,不可思议的看着那端正严谨的三个字,结巴的说道:“宁,宁王府?!”
梁梧昇是那种心里面想什么脸上都会带出来的人,很是好猜,他的震惊不是作假,带着平明百姓见到皇亲国戚自然而然的胆怯和惶恐。反观林明修,他早就猜到二人的身份非富即贵,肯定是出自世家豪门、名门望族,心里面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会是王爷。
林明修拽着梁梧昇就要行礼,当今圣上一共有四子,宁王爷便是第二子,乃是元后所生,虽然不受圣宠,但他本人的能力手段摆在那里,能够靠着军功、通过自己的能力在朝廷上站稳脚跟,林明修是很佩服的。只是不知二人之中哪一位是宁王爷,林明修看二人,一个高大英武、带着玩世不恭的洒脱不羁和强势霸道,一个冷淡清俊、有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和睥睨万物的淡薄,他已经知道哪一个才是宁王爷了。
“学生参加宁王。”林明修带着梁梧昇朝着祁承乾行礼,梁梧昇还有些弄不清情况,但是跟着林明修做是不会错的。
☆、第四四章
从侧门进入后,门内就有一个老者在等待,老者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看到祁承乾进来就立刻行礼,“参见王爷,楼校尉。”当然,最注重礼节规矩的老者不会忘了还有楼沂南。
“张叔请起。”祁承乾单手虚浮让张叔起来,他一直说过让张叔见到他不用那么多礼节,年纪大了,要是行礼的时候抻了老腰就不好了,但张叔坚持说礼不可废,他作为宁王府的管家当以身作则。
张叔是祁承乾身边的老人儿了,想当初在军中从军的时候就跟在他的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青石便是张叔的幺儿。只是看高大如铁塔一般的青石和瘦小干瘪的张叔站在一块,视觉冲击感很强烈,真如一座高山和高山脚下一块石头的对比。据说张叔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壮实的汉子,只是操劳太过,老迈后就变得干瘪消瘦,他是从楚家作为楚皇后的陪嫁出来的,对祁承乾忠心耿耿。
现如今作为宁王府的管家,张叔很好的按照了主子的喜好管理着整个王府,偌大的府邸安安静静,百多号的仆人除非必要绝对不会出来走动,礼仪规矩极重,被管教得不会有任何差池,这样那些个被人不怀好意送进来的探子、细作也无法明面上打探出什么,无论大白天还是晚上出来晃悠,那可是要打板子的,这还是轻的。
安静到肃静的宁王府俨然不是平民百姓走动的地方,梁家已经很是富有了,但终究是个商家,与王府比起来就差了那份的底蕴和威严,抱着凉透的砂锅梁梧昇亦步亦趋的走在林明修的身边,眼睛就敢看着脚尖前的地面,不敢有丝毫的差池。
“荣意来了吗?”祁承乾问着张叔。
张叔说道:“荣少爷已经来了,正在花厅等候。”
“嗯。”祁承乾颔首,“张叔为这两位收拾一个小院,最好带着临街小门的院子。”
“王爷,这太麻烦了,我二人在京城之中有落脚之处,今日烦劳王爷寻了大夫为学生诊治伤手,已经是学生三生有幸。”林明修虽然想要结交宁王爷,但也不会自轻身价的厚脸皮住在宁王府中,更何况梁梧昇情况特殊,自己要为了他多做考虑。
“你的手伤不可能一下子就治愈,回去后换药等事难道就不用麻烦王爷了吗?而且要是回去了,伤手没有得到彻底的治愈不是白费了王爷的一片苦心。”楼沂南微带着不耐的不说,他是一切以祁承乾为重,再过些时候就要错过最佳的午休时间了,看祁承乾面上带着怠倦之色,他就心疼得很,恨不得立刻就带着祁承乾回去午休。
林明修被这么一说,心中犹豫了一下,梁梧昇就没有林明修这么多心思了,“明修哥我们就住在这儿吧,你的手受伤了要换药也方便一些,还有有宁王庇佑,量那梁小四也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行。”林明修点头应了,“那这段时间就要叨扰王爷了。”
“客气。”
花厅内荣意早已等候在这里,此前楼沂南先让松烟去请了荣意到宁王府来,他们坐马车慢行一步。
荣意最近除了大将军府和义诊之处,其他时候绝大多数都来了宁王府和肖冰志待在厨房,一个做吃的、一个吃,一个点评、一个听评,小日子过得别提多逍遥了,才多长一段时间就白胖了不少,看着更嫩了几岁,出去义诊时常被人怀疑年纪太小、经验不够,弄得荣意出门义诊都要事先做好伪装,弄得稳重显老一些。不说荣意的烦恼,松烟领命去请荣意,转了一圈,谁知荣意就在宁王府和肖冰志研究吃的,害得松烟好找,并没有比楼沂南他们提前多长时间到的宁王府。
“小意,给王爷把脉,王爷昨日心神不宁,没有睡好。”楼沂南拉着祁承乾的手就往里面走。
“……”祁承乾只说自己昨日没有睡好,怎么就变成了心神不宁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荣意这小子正笑眯眯的吃着肖冰志剥的核桃,听了表哥的话连忙拍拍手,拿出脉枕给祁承乾的诊脉,“王爷身体很好,睡不好也应该是偶然?”
“是的,就昨日突然觉得烦躁闷热,有些耐不住,所以没有睡好。”言下之意就让楼沂南放心,他就是觉得热了一些,所以没有睡好,偶然睡眠不够也是正常的。
楼沂南却不这么想,拧眉问:“无缘无故怎么会觉得烦躁闷热,现在可是暮秋时节,晚上夜凉,当多添衣被才是。”
“咳咳,王爷、表哥请附耳来。”当了这么多人的面,就算是荣意觉得在自然不过的身体现象,但顾及到表哥和王爷的面子,还是要避忌一下人的。
听了荣意说的,祁承乾顿时觉得如坐针毡,尤其是被楼沂南带着担忧、关切的目光看着,感觉更加不自然了起来。
“小意,这位是林明修林先生,他的右手被人打伤了,你给医治一下,我和王爷有事先行离开。”楼沂南站起来的同时也拉着祁承乾站了起来。
林明修表示理解,领着梁梧昇行礼告别祁承乾和楼沂南,温和目光下的了然一闪而过,观楼沂南和祁承乾二人的举动,有心人自会窥出一二,这也就是楼沂南在王府不做掩饰,才能够让人看出来,当着林明修的面一来也算是将林明修当作了半个自己人,没有需要遮掩什么的,日后林明修跟了祁承乾做了军师,他们二人的关系早晚会知道,遮掩就显得造作了,二来林明修对于他来说太过弱小,要不是个好的,直接碾死也是易如反掌,还不需要楼沂南顾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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