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太后听得赵贵妃还在编瞎话,心里怒意又起,正待毫不留情的撕破赵贵妃的嘴脸。可眼一抬,侍立一旁的郭小满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露出了一丝央求之色。
“太后娘娘,贵妃若是承认制毒香欲用在圣上之身,就求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追究其它了吧。沈秋昀一身好医术,臣妾实在是不忍心看他无辜受了牵连,还有,圣上的颜面也是要紧,臣妾不想他被人暗地里笑话……”
看着郭小满的眼神,又想起了她事先恳求过的话,容太后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放弃了直接捶死赵贵妃的念头。
“赵月华,亏你还是出自大户之家的,竟为了争宠,做出了这般恬不知耻的事情。若不是哀家及时发现端倪揭穿了你,我皇儿岂不是要被你害了?”容太后看着赵贵妃,语气有说不出的痛恨与失望。
赵贵妃听得这话,只觉心头一阵绝望,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能额触地,长跪不起。
“你所犯之行,罪不容赦。只不过,你不仅是宫妃,还是上圣太后的侄女,哀家若是直接发落了你,只怕上圣太后会伤心难过。”容太后看着地上的赵贵妃,说到这里顿了下,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杨嬷嬷。
“云娥,你还是送她去万寿宫一趟,由上圣太后拿主意吧。”容太后缓慢着声音,语气显得格外的沉痛和难过,可是她说完之后,唇角弯了下,露出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第76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48 贬为庶人,幽闭永……
“是, 太后。”杨嬷嬷答应一声,身后的内侍便前上前了,自地上搀起了赵贵妃, 一左一右挟着她往外去了。
见得杨嬷嬷带着人出了门,容太后也起了身, 眼光在郭小满及薛兰舟身上各看了一眼, 口中道:“夜深了, 你二人也早些歇下吧。”
容太后说话之时,眼光又在郭小满身上停留了下,似是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毕竟已是深夜了,她怀着身孕在宴席坐上了那么久,这会儿又一直站着的。
“臣妾恭送太后。”郭小满轻笑着,与薛兰舟一道对着容太后福身一礼。
见得郭小满声音清脆动作自如,并未显出倦意,容太后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然后带着人就离开了漪兰宫。
容太后走后,郭小满坐了下来,眼看着薛兰舟, 口中轻声道:“薛姐姐,今晚有劳你了。”
薛兰舟听得莞尔一笑, 顿了下才软着声音道:“宸妃娘娘不必和我见外,今晚之举, 与我而言, 既帮了娘娘一个小忙,也让我自己放浪形骸了一回。平日里纵不敢如此,我还要感谢娘娘让我有了这样一个机会。”
郭小满听了也笑, 薛兰舟一向是以清雅脱俗的才女著称,像今天晚上这样,饮酒无度,行为放肆,又口出惊人之言,实在是难得一见。
“薛姐姐,适才你唤我宸妃妹妹,我听得耳内颇为亲切,以后,就这样唤吧。”郭小满笑过之后,又轻着声音道。
“也好,宸妃妹妹今日颇为辛苦,这夜又深了,还是早些安歇,我这就告辞了。”薛兰舟一边说着,一边又朝郭小满福了一礼,然后就带着侍女往门口去了。
“薛姐姐慢走。”郭小满起身相送,又吩咐内侍一路护送薛兰舟回宜春宫去。
……
漪兰宫一时恢复了平静,而东面的万寿宫,此时却是另一番情形。
赵太后已是早早上了床榻就寝,睡得正沉之时,就听得殿外有人踉跄着脚步闯了进来。
“太后,太后,不好了,贵妃娘娘她闯了大祸了……”周嬷嬷神色慌张,径直奔至了太后的床榻之前。
赵太后惊得坐起了身,见得周嬷嬷白着脸六神无主的模样,她当即一记冷眼,口中严厉着声音道:“你跟了哀家几十年了,当知道哀家这辈子什么没有经历过,用得着要表现出这般狼狈之样吗?”
周嬷嬷听得心头一凛,忙退后两步躬身行礼道:“太后,是婢子错了!”
“说吧,华儿出了何事?”赵太后面色稍缓,对着周嬷嬷冷声问道。
“回太后,福宁宫的杨婆子带着人,押着贵妃送到万寿宫来了。说的是今晚容太后在漪兰宫连夜审问了贵妃,贵妃认下了私制催情毒香极乐散,企图施于圣上之身以得后宫独宠的罪行。”
周嬷嬷一口气说完了话,赵太后听得顿了愣了神,待慢慢意会过来,面上的雍容威严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挫败之感。她顿了半晌都没有说话,身体隐在罗帐阴影里一动也不动。
“太后,如今贵妃人还在殿外跪着,该是想个法子救一救她啊……”周嬷嬷等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都是哀家看错了人,从前哀家虽是觉得她虽不是个顶聪明的,可到底性子要强,勤奋又肯上进。哀家料想让她进宫来,先做个贵妃,事事有哀家从旁指点,总归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可不曾想,她竟瞒着哀家,做出这样的事来。私制催情毒香,企图戕害龙体。这样的罪,哀家就是想护也护不了她了……”
赵太后声音里,透着股深深的无力之感,周嬷嬷听得脸色一变,一时也不敢再多言了。
“好一个慈容太后,把人拿了,大半夜还叫送到我宫里来,分明是想看着我如何的大义灭亲,她倒落了得面慈心善的好名声。实在是可恨,可恨呐!”赵太后一边喝着,一边伸手在床沿捶打了起来,纵是上了年纪,可提起这个与她缠斗了一辈子的老对手,她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周嬷嬷见得忙至榻前跪了下来,将双手垫在了榻沿处,生怕赵太后一时气极伤了自己。
“你出去,将哀家的旨意传出去。即日起,褫夺她贵妃封号,贬为庶人,幽闭永巷。”赵太后一字一句,说完之后,闭上了双眸,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太后……”周嬷嬷听得大惊失色,可也不敢出声相劝,只得含泪应了下来,又自地上爬起来,脚步虚浮着,往殿外宣旨去了。
寝殿门外,去了钗环,披头散发的赵贵妃,神色木然的跪在冰冷的台阶之上。见得殿门开了,周嬷嬷走了出来,她的眼珠活动了下,脸上露出了一丝光亮来。
“嬷嬷,姑母她,她怎么说?”赵月华颤声问道。
“宣太后旨意,褫夺赵月华贵妃封号,贬为庶人,幽闭永巷。”周嬷嬷不敢直视赵贵妃,只站在门口处,将赵太后的旨意缓缓说了出来。
“贬为庶人,幽闭永巷?”赵贵妃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周嬷嬷。
周嬷嬷一时无奈,只好冲她点了点头。赵月华见得一时呆了一样,她愣了好一会儿,面上的神情惶然而无助。周嬷嬷看得面生不忍,可又不敢违了太后旨意,只得对着阶下侍立的内侍们使了个眼色。
“贵妃娘娘,哦,不,是赵庶人,请随我们走吧。”一个内侍走到赵贵妃跟前,小着声音有些提醒道。
“什么,你叫我什么?”听得这声“赵庶人”,赵月华似是被什么突然蛰到了一样,她转过脸看着那内侍,神情扭曲,声音凄厉。
“赵……赵庶人,请随小人往永巷去,这是太后旨意,小人不敢违抗。”那内侍面露惶恐之色,却又不得不说。
“本宫不会去永巷的,本宫要见姑母,本宫要亲耳听姑母自己说!”赵贵妃大喝了一声,然后一把推开内侍,紧接着,飞起脚步就上了台阶,又一头趴在了寝殿的大门之上。
“姑母,姑母,你开门,你开门让我进去!我要进去亲耳听你说,听你说你要废了我,还要将我关进永巷……”赵贵妃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宫门,口中嘶力竭地叫着。
“贵妃,没用的,你还是认命吧,太后能留你一条性命,已是格外开恩了……”周嬷嬷贵在了赵贵妃的身侧,伸手一把抱住了她。
“留我一条性命?留我一条性命?嬷嬷你难道不知道,永巷暗无天日,那里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吗?”赵贵妃一双眼睛充满了血丝,死死盯着周嬷嬷,口中喊叫着道。
“不,不会的,你是太后的亲侄女,那里的奴才纵是胆大,可再不敢拿你怎么样的。”周嬷嬷劝解着道。
“不敢拿我怎么样?如今太后的亲侄女还有什么用?你要知道,想要我死的,是慈容太后,还郭小满那狐媚子,她们会让我好好的活着吗?”赵贵妃又喊了起来。
“不,不会的……”周嬷嬷只好无助地摇头否认。
赵贵妃见状一把推开了周嬷嬷,她抬起头,一下又一下的拍起了宫门。
“姑母,你好狠的心啊!你明知道我会被人害死的,你还将我送到永巷去。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受尽折磨惨死在永巷之内……”
“姑母,华儿恨你,若不是姑母执意要我进宫,我如今还是赵家的大小姐,再不济也会嫁得一个勋贵之后,做一个富贵夫人。可姑母非要将我弄进宫来,还对我寄以厚望,非要我怀上皇子当上皇后,为赵家争荣争光!可是姑母你想过没有?圣上他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我一回,那夜入钟粹宫也是故意醉酒不让我有亲近的机会。姑母,我问问你,你叫我如何把握机会,如何怀上龙种?”
赵贵妃嘶喊着,一声接着一声的,皆是控诉质问着赵太后。周嬷嬷听得只觉头皮发麻,忙又上前,苦苦哀求赵月华不要再喊了。
“姑母,你在后宫翻云覆雨大半辈子,那是因为有先帝惯着你,一味的纵容你。可华儿有什么?华儿什么也没有,又被姑母逼得紧,只能想出这般不要脸的法子来……”赵贵妃说到这里,一时悲从中来,于是放声大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寝殿的大门自里面“咣当”一声自里面打开了,赵太后一脸铁青的出现在门口。
“你给我住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身为我赵家的女子,生来就是要为家族荣耀而活的。你既是没有这样的能力,那便要认命。不要在此胡搅蛮缠,失了体面叫人笑话。”赵太后怒视着赵月华气恨恨地道。
“丢人?姑母嫌我给你丢人了吗?”赵月华听得这话,立即止了哭,面上竟是露出一丝笑意来。
“姑母,那我告诉你,我做的事可不止这一件。我叫人制了那极乐散,并没有打算用在皇帝身上,我引了野男人入了宫,又用了那极乐散。如今,我的腹中,怕是已有了孽种……姑母,你听得高兴吗?”赵月华压低了声音,每一字每一句,都似是一根淬着毒的尖刺,一根接着一根地都扎进了赵太后的心里。
“混账东西,你这是得了失心疯!”赵太后怒不可遏,对着赵月华的脸就是一记巴掌打了上去。
“太后息怒,她这是一时逢了剧变心里接受不了,因此痰迷了心窍,胡言乱语起来,太后万不可当了真!”周嬷嬷伏在赵太后脚边,不停哀求着道。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将她拉走!”赵太后大喝了一声。
眼见得赵太后如此盛怒,台阶下伺立的众人哪里还敢怠慢,忙战战兢兢地上了前,一把拽起地上的赵贵妃,连拽带扯的,将她带离了万寿宫。
赵贵妃被带走之后,赵太后直直地站在了宫门口,眼神虚空,面色木然。一阵夜风吹过,她的鬓发乱了些许,让人一下子感受到了她的老态。
“紫英,过个几日,你找个医婆子,悄悄地去一趟永巷,若是发现真有了孽种,一定要想办法解决掉……”赵太后低着声音吩咐了周嬷嬷一声,面上皆是萎靡之色。
“是,婢子遵旨。”
周嬷嬷答应一声,上前扶着赵太后的胳膊,慢慢搀着她往殿内走了回去。
……
次日早上,郭小满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了身。早膳过后,张兴走了进来,将昨夜赵太后褫夺赵贵妃封号,贬为庶人又关进永巷之事都说了一遍。
郭小满听得轻轻叹息了一声,坐在案边半晌都没有说话。她心里在想,赵月华若是没有进宫,必是会嫁得一个如意郎君,生得一男半女,过得平凡而安稳的生活吧。只是,生在权贵之家,享有了滔天的富贵与权势,必有要有人付出相应的代价,这大约也是身为贵家女子的悲哀之处吧。
“这是怎么了,大早上的蹙着眉,是早膳不合胃口吗?”就在郭小满感慨这时,这里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清澈悦耳的声音。她随即心头一喜,忙抬眼看去,就见得门口处已是站了一个人,着一身红色的圆领袍,面容清俊,唇角正含着一丝温软的笑意看着她。
“见过圣上。”郭小满忙笑着起身见礼。
元瑜一见面上生急,几大步迈了过来,一把托着她的胳膊让她止了拜势。
“你以后能不能免了这些个俗礼,你不嫌累,我还担心皇儿会不舒服呢。”元瑜轻嗔着,一边又牵着郭小满的手,两人一道往一旁的软榻上坐着了。
“怎么,近日大臣们都懈怠了,让圣上没有奏章可看了吗?”郭小满知道今日是休沐之日,可还是忍不住打趣他道。
第77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49 如今倒好,她又不……
“哼, 那帮子老家伙,每日比赛似地写奏章,一个比一个起劲, 哪里舍得让我闲着?”元瑜气闷着声音回道。
“那你还往我这跑?”郭小满听得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我这不是好奇吗?昨夜你与阿娘排了一场大戏,可偏偏又不叫我知晓个中内情。弄得我这心里跟猫抓似的, 着实心痒难耐……”元瑜伸手搂过郭小满, 说得一脸的苦恼之色。
郭小满听得这话, 蓦然就想起昨晚与薛兰舟两人一唱一合说的那些话来,一时忍不住脸上泛了红晕,忙摇着头摆着手道:“哎呀, 不过是后宫女人间打嘴皮子仗,总之是我与贤妃联了手,逼得赵月华承认制毒香的事,又让太后听了全程,这里面的事你不听也罢……”
“打嘴皮子仗?我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啊?”元瑜一说得脸的狐疑之色,又低头仔细看看郭小满的脸,见她脸蛋红红的,眼神也一直躲着他,他就越发怀疑此事肯定与他有关, 想到这里,心中越发耐不住好奇来。
“求你了, 你就都告诉给我吧。”元瑜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这个秘密。
“小满……”见得郭小满摇头,元瑜拖长声音喊了她一声。
听得这样温软绵长的声音, 郭小满只觉心头一软, 忙凝了心神又摇了摇头。
“媳妇儿……”元瑜眼见一计未成,便又腆着脸,声音轻轻地凑近了一点。
这声“媳妇儿”被他唤得甚是婉转, 郭小满听得只觉耳根子一热,几乎就要点头答应下来,可又一想昨夜那话实在不好在他跟前说出来,只好忍了又忍,正待再次摇头表示拒绝。
“孩他娘!”
可还未等郭小满摇头,元瑜又冲着她喊了一声,他这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透着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郭小满听得一时愣了神,她使劲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看清楚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九重宫阙里的皇帝陛下,还是个土生土长的乡间汉子。
“你别喊了,我都告诉你就是了。”郭小满见得元瑜一脸的酝酿之色,心里真担心他接下来还会喊出更加奇怪的称呼来,忙伸指头按在他的嘴唇上,口中急着声音道。
元瑜终于得了逞,一时欢喜过望,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又伸手一把揽过了郭小满,让她将昨晚情形仔细说与他听。
郭小满一时无奈,只好从自己与容太后商议开始,说到设答谢宴,又说到与薛兰舟合作,两人一同如何以言语诳赵贵妃,激她漏了破绽,后来容太后出面一语击破她的谎言,又事先通过卢公公找到制香婆子,并带到现场与赵贵妃对质的情形都细细说了一回。
元瑜点了连连点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郭小满先以言语激得赵月华自乱阵脚,露了她假意承宠之事,紧接着让制香婆子出现,揭穿她制香的险恶用心,逼着她只得承认制毒香妄图施于皇帝之身的罪行。
“小满到底仁厚……”元瑜轻叹一声,抬手在郭小满的鬓发边轻轻抚了下。为着沈秋昀的性命与前途,又为着他这个皇帝的声名,她设法掩了赵月华勾/引沈秋昀之事,怕是为此花费了不少心思。
“如今她被上圣皇太后褫夺封号又幽闭永巷,这样的惩罚已是够重的了。”郭小满也叹息了一声,一只手,却不由自主地在自己的腹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我听说,永巷之内日子很是难捱,让卢公公去打个招呼行吗?不叫人刻意轻慢了她。”郭小满抬起头,看着元瑜轻着声音道。
窃香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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