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清晨,路尚时在睡梦中眉头紧蹙,感觉呼吸有点儿困难。
等他战胜周公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那么大一只金毛已经全压在他身上了。
沉思片刻过后,路尚时清醒了不少。他叹了一口气,凉着眉眼吸气,抬胳膊,将大金毛一下子翻到了地上。
扑通巨响在地面上平声炸起,金毛只懵了一瞬就一骨碌爬起来,知道他又被掀下来了,丝毫不意外地继续往床上爬。
路尚时简直气死,起床气令他浑身燥热烦闷,你干脆压死我算了!
金毛扒住他肩膀,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路尚时。
路尚时的起床气啪叽一下散了个没影。
然后他盯着金毛的脸陷入沉默。
养了这狗这么多年,路尚时都没有想过给他取一个名字,但他
在人类的眼睛里,同一个品种的动物大多都是一个样子,他们分不清。
可在他们这些本身是动物的人眼睛里,他们看同类就像人类看其他人一样,每张脸都是独特的面容长相。
路尚时时常盯着金毛和谈瑟全然相同的狗狗模样,甚至能想到如果他能幻化人形的话,那张脸也会是谈瑟的。
金毛蹭完人脸颊又蹭人脖颈心口,路尚时被拉回思绪,不胜其烦地推开他的脑袋。
接着收回每天一成不变检测他灵智的手──没灵智。
路尚时打了一个哈欠下床,打算去洗漱。
可刚穿上一只拖鞋的动作倏然顿住,他想,真是疯了,只记得检测灵智,这狗明明
已经活了三十几年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太勤奋了,我要完结完结完结完结!
么么大家
第86章
我要出门了。路尚时给金毛倒好狗粮和水,这时已经走到了门边,不要跟着我。
他握着门把手,回头垂眸看了一眼金毛。
时候就表现的有些不太对劲。
刷个牙洗个脸就耗费他半个小时还要多,准备早餐时还差点切到自己的手。
期间大金毛就一直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以及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但今天的路尚时看起来好像不是太想理他。
玄关处的捧花还新鲜着,路尚时对它的妖力始终没撤走
洁白的花朵每天都会映入人的眼帘,清新漂亮得让人不忍心去触碰。
更不忍去看它如果凋落了会是一副何种破败的模样。
犹如有些事情也是如此。
路尚时下达完命令就漠然地收回了眼神,握在门把上的手也跟着往下一按。
金毛同时抬起一只爪子轻轻扒住了路尚时的裤腿。
我今天不想带你去。路尚时微俯身将金毛的爪子扒拉下去,想要直接出门。
又被大狗给重新贴了上来。
呜金毛仰头小声绵长地呜咽,像是跟着主人的心情一样不好,甚至伤心了起来。
贴得实在太紧,扒拉不开。路尚时暂时放弃,静默片刻,他道:跟着我也行,我重新给你找个家。
呜呜金毛松开了环住路尚时腰身的爪子,一点一点往后退,这次是真伤心了。
他还怕路尚时说着真会上来带他出去,退了没两下的脚转眼间就变成了跑,然后一下子扎进了自己的窝里。
嘴里还持续不断地小声呜咽解,像是难过的抗议。
路尚时没管他,自顾自出了门。
他先独自在外面冷静了一会儿,等回神时,已经站在唐珂家门前了。
先生,先生唐珂难耐地去扒按他腰的手,别开脸抽空说:有人,有人来了
商壹将他挣脱开的手腕重新抓回去,沙发上的抱枕终于被唐珂挣扎的身体挤下去了。
唐珂不吭声,轻微喘着气,眼尾带着抹红。
商壹就又问:探知到是谁了吗?
话落,唐珂还当真凝神去感知是谁,两秒后,他大力推开商壹,拽着衣服从沙发上站起来,迅速地小声说:你去开门,我去楼上换个衣服。
说完不等商壹应声,就闷头跑着上楼了。
路尚时也恰巧敲响了门。
商先生。进了门,路尚时先客气了一声,他在客厅四处看了看,没看见熟悉的身影,又问:兔崽呢?
商壹给人倒了一杯茶,神态淡然,还没起来。
路尚时端过被推到他面前的茶杯,点了点头,没说话。他像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没想到贴切的措辞。
商壹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因此就只好等着沉默。
半晌,唐珂还没下来,路尚时手里的杯子已经空了。
商先生,他放下玻璃杯,终于出声问:谈瑟有没有可能会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眉头轻蹙起来,最后视死如归一般,再活一次?
任何东西都有生老病死,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可逆天改命,可如果轮回路上已经没有了这个人,那天堂地狱都是不会管这一个孤魂野鬼的
谈瑟死时只剩一魄。商壹说。
路尚时不明白,问:什么意思?
商壹又给他倒了一杯茶,黑白无常只勾全须全尾的魂魄。
路哥。唐珂穿戴整齐,从楼上下来了。看见路尚时脸上很开心,不一会儿就快步走到了楼下客厅。
路尚时见了他也是眉眼一软,说:起来了。唐珂往商壹身边坐的动作微微一顿,待一只大手隐晦地半圈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那边带时,唐珂立马福至心灵,有点尴尬,点头小声嗯了一下。
路哥来找先生?
路尚时点了一下头,没过多解释,继续了刚才的话题,你们也知道我几十年前捡了一只金毛。他抬手推了下眼镜,表情有些凝重,兔崽应该也有感觉了,他长得和谈瑟很像。
唐珂抬眼专注地看他,心里闪过了一丝讶异。
谈瑟离开的这一百多年里,他和舒殊在路尚时面前主动提起谈瑟的次数很有限,就怕路尚时会一直从这场故人的离去里回不过神。
而对于那只金毛,唐珂倒是和舒殊在私下里提过,但路尚时始终没有出过声,他们也不想上赶着给人添堵。
除了谈瑟刚离开那会儿,来这里问商壹知不知道他的下落,这是路尚时第一次跑到他家过来再次询问谈瑟的事情。
因为能把他带回家实在有一些戏剧化,他好像经常能听懂我在说什么,路尚时半垂着眼睛,谁也没看,也能注意到我的情绪。所以我已经习惯时不时地去探测他的灵智可他没有。路尚时看了一眼唐珂,后又将眼神落到了商壹身上,带着明显且有些急切的问询,但是今天我又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智障的问题,我之前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他已经跟在我身边三十几年了。普通宠物的寿命,大多不会超过二十岁的。
对待谈瑟这个名字,大家已经过于小心翼翼了,闻言的唐珂也是表情微懵,似是带上了一股不解。
而商壹静默片刻,还是说:他死去时,只剩一魄。
客厅里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一分钟后,路尚时好像明白了,灵魂不全,所以我才检测不到他的灵智?
商壹没说话,看起来是不愿再就这个问题盖棺定论,不然他就对不是阳间的事插手太多了。路尚时也不用他再说太多,心里已经确定了这个想法。
只是片刻后,商壹又突然开口说:你颈间的轮回,还戴着么?
路尚时下意识抬手按住了锁骨以下的中间位置,而后直接挑起了一根细链,将东西从脖颈间拿出来,戴着。
咦?还没等路尚时将轮回从自己脖子里彻底解下来,旁边的唐珂倒是先疑惑出声了。
商壹说:不用解。
路尚时就松开了颈后的链尾,问唐珂:怎么了兔崽?
唐珂防止自己看错似的又盯着轮回看了几秒,路哥,我记得谈哥做的这个东西,除了你和他,我们看起来都是无色的。
对。路尚时点头,说着眼眸还垂下看了眼项链,色彩还是那般鲜艳,没什么变化,怎么了吗?
听完确定的回答,唐珂更疑惑了,他指了下轮回,我现在看它是有颜色的。先生你呢?
他求证似的扭头看向商壹。
淡紫色的菱形水晶里,深蓝中接近黑暗的浩瀚宇宙里布满了漫天星辰,无数小巧却清晰的小行星组成了一条又一条不同颜色的轨迹。
宇宙之上是围着一轮明月而生的血红彼岸花,多年来一直守候在月的四周,从不曾消散。
商壹嗯了一声,附和了唐珂的话。
路尚时有一霎那的迷茫,他伸手拿起轮回,低头看它,全然不解是怎么回事。
他喃喃:和我看到的颜色一样?
大概不是,等路尚时更加想不通地抬起了眼睛,唐珂说道:里面的月亮还是无色的,因为你跟我说过它该是淡暖色的才对。
确实是散发着暖光的月亮,最周围还镀着一层银光。
路尚时:为什么?
看完轮回的那一刻商壹就想明白了。他说:他的灵魂已破轮回而出,寻到了他仅剩的那一魄。
因此它即将要变成最普通不过的一件作品。
一百多年后,路尚时才知道,谈瑟那个傻逼竟然真的将灵魂打包送给他了。
路尚时在自己家楼下公园生生坐到了凌晨一点。他脑子里不太敢相信他现在养的那只狗可能就是谈瑟,但又真的非常想让他是谈瑟。
商先生说,他生前将自己的灵魂剥出来,能有一魄漂泊至今已是不易。在其他幽魂与他汇聚时,没有彻底将灵魂养好之前,他不会说话,说不定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神智。
而事情到底如何,还是得看造化。
现在轮回项链里只剩下月亮的颜色还没在他们眼里变化,也就是说
路尚时拿着钥匙还没开门的时候,就听见了门被疯狂抓挠的声音。明显是谁的爪子在挠门。
他看了看手里的钥匙,突然又不想回来了,想去外面的酒店住一晚。
都是很好的,在路尚时还站在门边思考时,屋里的金毛已经更加激烈地挠门了,嘴里还发出了可怜迫切的嘶鸣呜咽。
声音太过凄厉,路尚时听得心里疼,眸光暗下来的同时也实在狠不下心,他还是开了门。
呜呜呜钥匙只是刚拧开,眼前的金毛就以雷霆万钧的架势朝路尚时扑了过来。他两只前爪紧紧地环住路尚时的腰身不撒爪,叫声更凄惨令人动容了。
好了,好了你把爪子放开。路尚时握住他两条腿把他拖进屋,开了灯以后他才发现金毛挠门的架势到底有多狠。
门后全是印子,感觉他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他能把家给拆了。
啧,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真在明亮的灯光里,路尚时看着金毛愣住了表情,止住了话音。
直到这时,路尚时才知道为什么刚刚听见金毛很伤心的呜咽时心里难受了。是该难受的,金毛眼里全是泪,此时眼睛下面的毛发都被打湿了。
很丑。
重新见到路尚时,金毛也还是没有好多少,他仍旧焦急地蹭着人转,嗓子里还是特别难过的哭声。
我。路尚时不知道说什么,他脑子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消化,这时只好蹲下来去认真地打量金毛,你怎么了?
而后,他又哑着嗓音轻声说道:谈瑟?
金毛的哭泣戛然而止,他的大半个身体还紧挨着路尚时,话音落地后就静静地看着他,似傻了一般。
但这种氛围并没持续多久,片刻后,金毛像是已经反应过来了,一头扎进了路尚时的怀抱,整颗脑袋都在蹭他的胸口。
路尚时的身子僵硬了,这一次,他的声音是真的颤抖了。他抬起手摸了一下狗的脑袋,声音放到了最轻,真的是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章,别忘了翻
第87章
谈瑟能幻化人形是在一个很普通的下午。那天路尚时有一个单子需要跟客户面谈进行交涉一下──自从知道自己是在养谁之后,路尚时的脾气好像都好了很多,愿意听一些客户的要求了。
但也只是一些,太多了他还是不做。
与客人见面不是和朋友吃饭,路尚时不会带上金毛。
秋天的午后还有些热,天气良好的情况下太阳也不小。
落地窗的窗帘没拉,被日光照到一些的床上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青年。
色偏金,刚好遮住了他半张脸。另半张脸就陷在枕头里,睡得很沉,长而浓密的睫毛还微微碰到了落在眉眼前的头发
太阳又往西面走了走,有一缕光直接毫不留情地洒在了青年紧闭的眼睛上,好像是在笑他好能睡。
青年眉头轻蹙起来,他的脑袋又往枕头的深处埋了埋,犹如在往某个人的怀里埋,埋到一半感觉不对──人的胸膛没有那么软。
撒娇的动作因此戛然而止,青年慢半拍地睁开了眼睛,还打了一个哈欠。而后他打了一半的哈欠也紧跟着止住,他迷茫地躺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发愣似的抬手观察自己。
手指、手腕、胸膛、腿根、小腿、脚踝
他一下子冲下了床,又一下子打开了路尚时的衣帽间,站到了那个可以将人全身都映出来的镜子前。
熟悉的眉眼与身形太久没见过,谈瑟都快忘记自己长什么样子了,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他记得自己努力抗拒死亡失败,最后不得不前去墓园入土为安,断掉了最后一口气。可他死在路上的时候,心里还全都是尚尚会不会生他的气
谈瑟抓了抓头发,他知道路尚时出去工作了,如果没有算错时间,说不定不出一个小时就该回来了。
分卷(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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