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挑选下一部剧本这种事，陆淮陆大经纪压根儿也不指望卫羽宸本人。
    几天之后的某个下午，阳光正暖, 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泛起金色微澜。春暖花开的时节，冯小岚在窗明几净的酒店楼下咖啡馆，喝着香草奶茶、晒着太阳读一本书时, 陆大经纪找上门来了。
    依旧气质吊儿郎当的陆淮, 一如既往地在她对面坐下, 还随手拿了根墙面的塑料花装饰叼在嘴里摆弄着, 仿佛这间咖啡馆是她在横店开的一样。
    她合上书, 抬头看他，随口就问了句：“今天卖了多少个艺人的定位啊？”
    果然, 她与他还是以哥们相处更合适。
    “金盆洗手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大经纪不卖定位了？也是, 人家现在是卫羽宸工作室第一大经纪，用不着靠卖定位赚钱了。
    冯小岚错愕间, 陆淮已经发到她手机上几个剧本文件。
    “帮我看几个本子，看有没有适合卫羽宸的。”
    她的指尖停留在微信聊天面板上，片刻, 收起开玩笑的神情，抬头问了句：“要接新戏了？”
    陆淮点点头。
    她晓得了，她这部戏快要杀青了，她和卫羽宸的恋爱期限, 也快到了。
    “好，过两天我看完跟你说建议。”
    她知道陆淮对于挑剧本的事儿，不太擅长, 可能还不如卫羽宸本人。不过如今卫羽宸这小子是一头扎在当下这部剧里的，肯看新的剧本？她才不信！
    “谢了，还有件事想问你。”陆淮道过谢后，继续开门见山。
    她安静地听着。
    “你记不记得，大概三四年前，许千泽后援会集资了一笔捐款，给贫困山区孩子的，直接捐到了许千泽名义的公益基金里。”
    时间有点久了，她思索了一会，才想起来。那个时候，许千泽还没公开恋情，也没翻车。
    那时她也还是许千泽的粉丝。
    她参加过很多次许千泽粉丝团的大大小小公益活动，而那一次她之所以印象深刻，是那次集资的数量格外大，有三百多万，全都由后援会全部交给了许千泽公益基金。
    当然，她没捐多少，千八百块的样子，毕竟那时候她没钱。
    可她还记得，当时后援会的一位大粉捐了很多，一个人就有一百多万的样子，当时她不认识那位小富婆，后来她知道了，那是唐玥。
    于是她向陆淮点点头。
    “还能查到当时筹款的账单么？那笔账没捐到贫困儿童手上，被许千泽私吞了。”陆淮说。
    她想了一下，告诉他：“账单唐玥那肯定有，她们后援会当时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
    陆淮的目光暗了暗，沉默片刻：“毕竟人家出了那么多钱，要是知道那笔钱最后落在了许千泽手里，怕会伤心吧。”
    “哥，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顾忌人家的感受啦？进步真大！”她没忍住笑，由衷地称赞了句，又想了想，道：
    “账单我想办法帮你弄，不过……”她的面色忽然染上忧虑。
    “那次捐款的时候，你是许千泽的经纪总监，如果你锤了他，相当于把自己也挂出去了，虽然许千泽的公益基金全都由他自己打理，工作人员没参与过，但是粉丝不知道，到时候肯定会说你跟他一块中饱私囊。”
    “那没什么。”陆淮笑了一下：“舍得一身剐，才能把皇帝拉下马。我前些天查到了，小宸外婆那个热搜，就是许千泽干的，他调查得清清楚楚之后开始造谣，营销公司我都抓出来了。”
    言罢，他停了停，又道：“搞许千泽这个事，我不想让小宸沾手，我自己干，你放心，你的电影播出之前，我不会做的。”
    “其实播出之前你做了也没关系。”她小声地说了句。
    毕竟许千泽不是主角，不担票房，作为一个旁系支线的配角人物，翻车了也不会对作品造成什么影响，实在有顾虑，戏份减掉就是了。
    她倒是真该好好帮卫羽宸挑剧本了，尽管事实上，卫羽宸老大不乐意，小孩儿挑剔得厉害，啥都看不上。
    她深切地怀疑他不是看不上那些送上门来的剧本，而是根本就没看。
    随着拍摄接近尾声，导演开始给演员们加油鼓劲儿了。那天在片场休息，卫羽宸跟几个同组的小演员们围在沙滩的遮阳伞底下，清洗刚捡回来的贝壳海螺，都是20岁出头年纪相仿的小男生，冯小岚路过他们时，还想着现在的小男孩们兴趣爱好怎么都这么老土。
    韩沫沫也在，卫羽宸没带她玩，也没赶她走。
    自从在横店那次，他被爆出在酒吧给韩沫沫下药，对方第一时间澄清后，他跟韩沫沫的关系有了一些缓和，毕竟是男女主，合作的日子也还有一段时间。
    不过仅仅是缓和而已，他依然不带人家玩，也不怎么搭理人家。
    此刻导演见韩沫沫跟那群男生玩不到一块，便坐下来跟她聊天，还笑呵呵地夸赞了句：
    “你的表演很不错，入戏也快，将来肯定大有发展，这几天确实收工比较晚，再坚持坚持，还有十多天就杀青了。”
    韩沫沫礼貌地点头，不远处的卫羽宸听见了最后一句，不乐意了。
    他用矿泉水瓶里装的海水洗了手，起身就一言不发地往回走，旁边的其他男演员们还不解地问了句：
    “宸哥，怎么了？”
    尽管其他同龄男演员中，多数人比他要大上一点，不过大家还是会叫他一句“宸哥”，毕竟他是男一号，是顶流。
    他没说话，而是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车，一头扑到后排座位上，还随手拿起一件外套，把自己给蒙住了。
    陆淮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玩手机，见他一言不发地回来，随口用家乡话问了几句，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他不开心，尤其是听见导演又提醒了一遍快要杀青了，杀青了他就得跟冯小岚分手了。
    剧组进入最后一个阶段的拍摄，冯小岚得空到片场，跟导演时不时地聊两句，催一催进度，赶一赶时间，看能不能再挤出个几天来。
    她也不愿意加快节奏，只不过压缩进度争取提前杀青，适时地“压榨”一下导演，是制片人的分内工作而已。
    导演当然通常也愿意尽可能地接受，眼看大功告成了，谁不想要早点收工早点回家呢！
    只不过，她跟导演商讨着拍摄周期的时候，卫羽宸在房车里趴着窗口闭着眼睛晒太阳，有一句没一句地听见了。
    昏昏欲睡的小野狼一下子醒了。
    她要提前杀青！约等于她要迫不及待地分手？！
    扒着窗口耷拉着脑袋的卫大明星，闪着那双撩人不打草稿的大眼睛，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又钻回车里了，直接去问陆淮：
    “哥，我最近有没有其他的通告啊？”
    嗯？陆淮微微疑惑，他家小艺人的确平日里非常努力上进，不过绝大多数情况下，用不着这小子自己问通告，因为他给接的那些，早已足够忙得连轴转了。
    陆大经纪翻看着手机里的备忘录，对他说：“下月初有个商演，月中有个综艺还在谈，上礼拜签的彩妆代言，下月底拍广告……”
    “那这几天呢？”卫羽宸迫不及待地问：“近半个月，我能不能接点别的通告啊？”
    陆大经纪一眼就秒懂了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毫不犹豫地告诉他：
    “想都别想，电影杀青之前，你哪都别想去。”
    卫羽宸的目光暗了暗，他不过就是想请几天假，晚点杀青而已，他太难了！
    也不是陆淮不给他接通告，而是如今正值电影拍摄的紧张阶段，剧组不可能再给他放假了，他必须在这老老实实拍戏。
    卫大明星一计不成，开始跟剧组玩捉迷藏了。午休的时候跑去其他男演员房车里躲着，傍晚的时候钻进房间的储藏室里不出来，让整个剧组找了又找。
    小野狼的想法非常简单坦率：不拍戏、不杀青、不分手！
    以至于接连几天内，冯小岚就已经谙熟了她家小男友的捉迷藏套路，并且能够驾轻就熟地在房间的床底下、剧组的帐篷里、别人的房车里、出海的船只里，甚至于置景的花坛里，把人给揪出来，那叫一个熟能生巧、手到擒来。
    并且还有一天，傍晚时分她回房时，他跟着就钻进了她房里，那会儿她跟剧组的朋友约了晚饭，也没管他，匆匆回房换了身衣服就出去了，等到两个小时后再回来时，全然忘了他还在她房里这回事，还顺道请两个剧组的小姐妹进屋喝了杯茶。
    结果她看着夜凉如水月色迷人的功夫，随手一把就拉开了窗帘。
    卫大明星就躲在她房间的窗帘后头，双手抱膝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月光倾洒在他在垂下的眼帘，他颀长浓密的羽睫在这清凉如水的月色映衬下，显得静谧而安暖。
    她刷的一下就将窗帘又给拉上了，这个角度也不知道她小姐妹看没看见，搞得好像她金屋藏娇把男一号给潜了一样。
    她决定下次回房前问他一句：藏好了么？！
    第59章 他问：“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想办法晚点杀青这件事, 对卫羽宸来说还是容易的，大不了他赔钱！
    这几天刚好赶上他和女主角韩沫沫的几场感情戏，他拍得那叫一个拖拖拉拉, 眼神情绪都不到位。
    一场戏拍了七八条也没能让导演满意。
    这位业内颇有名气的大导演，也是个做事十分较真的人，拍摄完成的不到位，还真就不让过, 于是一场男女主对手戏, 磨磨蹭蹭拍了小半天。
    偏巧卫羽宸台词记得还特扎实, 一句不忘, 这叫导演还得承认人家挺努力的, 演技不精准的事儿，只能慢慢去调, 谁也没法儿一秒变影帝, 更何况是他这个年纪的年轻男演员。
    如此这般又拍了一天, 眼见片方加快进度的要求非但没做到，反而慢了, 午后借着休息的功夫，导演来找冯小岚闲聊。
    彼时冯小岚正和唐玥坐在酒店外的露天咖啡馆里，喝着小资情调的咖啡, 受陆大经纪拜托，一块儿给卫羽宸挑新剧本呢，导演忙里偷闲凑过来坐了一会，连杯水也没顾得上喝, 扶额叹气。
    “我还特意把感情戏放在最后的十几天拍，就是为了让男女主他俩多相处相处，培养培养感情, 没想到还是这样，哎……”
    “沫沫表演挺细腻的，刚进组那会儿也有点发懵，后来慢慢就好多了，小宸吧……小宸拍别的戏也都没毛病，就一到感情戏，就不对劲，可愁坏我了。”
    “我觉着还是年纪太小，戏拍得少，还得多拍几部磨练磨练，很多情感方面的内容，你跟他讲了，他听不懂，听懂了也未必理解多少，唉，不说了，干活去了。”
    导演抒发了一下工作中的压力，转头又投入拍摄了，冯小岚和唐玥安慰了几句，待到导演走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唐玥低头看看手里的剧本，叹息：
    “看来啊，淮哥还挺有先见之明的，是该给他多接几部戏了。”
    冯小岚微微蹙眉，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跟组这几个月来，她觉着卫羽宸演技还可以啊，虽然没到多出神入化的地步，但在他这个年纪的男演员里，也算上乘了，至少没让导演这么抱怨过。
    不过说起陆淮，她特意伏在唐玥耳畔问了句：“妞，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咱们陆大经纪拿下啊？”
    “拿下？嗯……”提起陆淮，唐玥一下子茫然了，一点都不像唐大小姐平日里的样子。
    唐玥从前追星的时候，一口一个老娘要睡了许千泽，将来非许千泽不嫁！结果现在遇见陆淮了，反倒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她也不知道陆淮这个没什么钱、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情调的男人，究竟是有着什么魔力。
    她也想主动跟陆淮表白啊，可是，都暗示这么久了……表白的话，也不大可能成功的吧？
    “淮哥这个人啊，有时候你就是得逼他一下。”冯小岚伏在桌子上，拿打印的剧本当做枕头，开始吐槽：
    “玥玥啊，你说说你，当初非要拿下许千泽的魄力呢？！”
    “这不是也没拿下么……”唐玥小声地嘟囔着，跟她肩并着肩趴在桌子上，一起忧伤地望天。
    人的感情还真是奇怪，许许多多执着了多年没能拿下的人，到最后也会变成放下。
    傍晚，冯小岚去看卫羽宸拍戏了，她就想看看，她家这只被导演告了状的小野狼，这两天拍戏的状态是有多差。
    正赶上一场卫羽宸和韩沫沫的壁咚戏，马上要开始了，工作人员正在最后检查一遍道具，冯小岚就站在咖啡厅二层的露天阳台上，不近不远地看着。
    补完了妆，卫羽宸一抬眸的功夫，也看见她了，不过他只看了她一秒，就把头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