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盟既定,彼此都感觉安稳了不少——
卢菀获得了宁州最高长官的支持,虽然这个最高长官的实际能力有待考量,但总算给了她一个和其他商家平起平坐的机会;
庸南也因为卢菀这个宏大的构想,而将整个职业生涯和职业理想都再做了一次扩大。
“这次你那继母搞的动静我也听说了,”庸南略带担忧地问:“虽说你神来之笔将她打了回去,但若她坚持不肯付钱,你还能周转得开吗?要不要我让思宁给你找点钱出来?”
卢菀看着他身上那件已经洗得发白的长袍,目露稀奇——你还有钱?
“……我没有,”庸南:“但是族中长辈每年会给思宁一笔压岁钱。”
卢菀彻底没话说了。
卢菀:“放过孩子吧,钱的事你别担心,这不就来了?”
她手搭凉棚,欣然远望,但见刚才卢家那仆人又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这次聪明了不少,没穿卢家家仆的衣裳,手里的物件也变成了一个小木匣子。
他快步走到卢菀面前,要跪下来呈东西,卢菀没让;打开来看,除了三百两银票之外,竟然还有一袋南珠,颗颗匀亮,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上辈子作为考古学家的卢菀,眼睛都放光了。
“你知道这玩意儿,要挖出来有多难得吗?”卢菀:“我见到的都是黄的!黄的!这颗这么亮!”
庸南虽说始终没什么钱,但到底还是见过世面的,怜悯道:“南珠是可以当货币使用的,一般都收在给女儿的嫁妆里,从前在卢家他们不给你吗?”
嫁妆?
难不成田氏是将给卢菲准备的嫁妆底都掏出来了?
卢菲恐怕现在已经气得咬被角了吧!早知道就该要二十倍,让田氏把底裤都当出去!
这可真是太痛快了!
“行了,我卢菀拿钱办事,明日晚间必定将你家主母的画像撤下!”卢菀看着那下人飞也似地离开,从里到外都舒畅得不得了,简直恨不得亲自去听听她们母女两个是怎么抱头痛哭的:
卢菀:“庸太守,麻烦你帮我传个话。”
“叫我庸南就行,”惨鬼太守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揣珍珠的手:“什么事你说。”
卢菀微微凑近说道:“田氏办这种没脑子的缺德事,多半是自作主张;你信不信,如果田氏有意封锁消息,到现在卢良臣还不知道?”
庸南立刻说道:“你想让我给卢家家主递消息?”
“没错!”卢菀:“你就说,现在大街小巷都是疑似他家夫人的画像,白花花一片,像给谁戴孝似的,十分影响市容市貌,让他自己家里的事自己料理清楚,也省的让整个宁州看他家的笑话。”
庸南:“……”
卢家家主最是好强争胜,这话传回去,恐怕得要了那田氏半条命!
太坏了,这可真是太坏了。
这种坏到坦荡甚至坏出风度的模样,庸南之前只在花老狗身上见过一次。
但是话说回来,为什么要给害过自己的人留情面?如果卢菀当真是个柔弱没主意的,只怕已经不止死在田氏手里几次了!
以德报怨,以何报德?
“行,今天晚上我亲自去一趟。”庸南:“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够意思,”卢菀哥俩好地拍拍他肩膀:“行了,现在银票到手,咱们现在就可以扩大规模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高台,那边钱老已经看着将金镶玉分了个干净,三人见礼;庸南亲自搬了把椅子放在旁边,自己袖手站在钱老身边。
一老一少两人都在卢菀背后,形成一种无声的支持。
卢菀最早带来的十多个配送员组织大家向这边聚拢过来,流民足有千余人,听说小神女好像又来招工了,都在城防兵的组织下分批到达台下。
一时间,台下黑压压的,都是紧张又期待的眼睛。
不同于在庚金坊一零二号时围观群众那种看热闹引注意的心态,卢菀的决定,是真正关系到他们生计的。
但即便如此,他们却没有像那些围观群众一样咄咄逼人,反而在知道卢菀弃女的身世之后,对她愿意出手相助心怀感激。
卢菀对着那些看热闹的市民时,有说有笑,张弛有度,甚至还能游刃有余地做戏;然而面对这种真诚的期待,却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攥了攥拳,清清嗓子,脱口而出道:“同志们好!”
众流民:“……?”
卢菀:“……”
她觉得自己简直傻透了,正想着怎么补救补救的时候,前面的群众仿佛感受到了她不安的情绪,有人带着笑意喊了一声:“小神女好!”
随即是善意的哄笑声,三三两两的问好声响起来,卢菀也没听清,料想那是自己在他们口中的外号,也随他们怎么叫。
“想来之前各位对配送员的事,也都听说过一些。”
找到了切入点,她的逻辑马上就跟着清晰起来:“之前最早一批来我这的,待遇肯定比后来者要好一些——毕竟当初他们也不知道跟着我是怎么个出路,也是承担了风险的。”
“因此最开始的王氏,麻氏两家,都算我的合作伙伴;再后来,也就是现在纳入编制的十余个配送员家庭,包他们的吃住,日常都可以住在康宅的外院里,将来会成为其他配送员的队长,各自分管宁州城外卖业务的片区。”
这个升级福利卢菀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公布,最早一批的配送员都站直身体,挺起胸膛;
其中有几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以前在逃难路上总被家里嫌弃吃得多,又没用,现在竟然撑起了家里的门户,在旧日同伴面前连腰杆都直起来了!
这都是因为小神女!
卢菀招了招手,麻喜立刻组织那些配送员上前来——
她摸出怀中还没焐热的南珠,扣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送出去的时候却没有半点舍不得;今日举凡是跟着一起去讨伐田氏的配送员,每个人都得到了一颗。
一颗南珠可值得上五两银子啊!
“有功者赏,有过者罚。”卢菀在人群灼热的目光中说道:“今日这些配送员有功,就得到应有的奖励;来日若他们触犯了定下的规则,就也会相应地得到惩罚。”
她虽然没有具体地说惩罚的制度,但那坏心眼的卢田氏,就是最好的例子。
卢小娘子杀了田氏这只老母鸡,儆了所有明里暗里观望的猴。
“今天,我的助理麻喜会留在这里,稍后她会向大家公布具体的待遇和配送员需要遵守的规则;”
麻喜越众而出,盯着从前父老们艳羡的目光走上台子,眼中迸发着振奋的光芒,强作镇定地站在卢菀身后。
“明天,我就会进一步筛选有意加盟阿菀外卖的商家;订单的需求量会变得非常大。这次招工一百名,每天管两顿饭,但是不管住;挣多挣少,全看自己怎么努力。”
卢菀:“所有有意愿的人都可以找麻喜报名;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会分批对报名者进行面试。不过就算淘汰了也不要灰心——”
“只要阿菀外卖越做越好,我承诺有一日会让大家都过上安定的日子。”她上前一步,微微仰起头,身体前倾,让夕阳柔和的光线笼罩住她。
这一刻,在夕阳的光线中,少女卢菀的衣衫被镶上了一层泛着柔光的金边;她娇美灵动的面庞展现在众人眼前;
睫毛纤长,双眼坚定而又明亮。
她的美或许不那么惊心动魄,也不像那些能倾人国倾人城的美人一样具有蛊惑的力量——
此刻的卢菀,真诚,天然,虽然她经常说自己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但凡是在这一天见过卢菀的人,没有任何一个能忘记这一日,她站在台上说出的话。
“没有人天生就该活在动荡里,也没有人天生就该富庶安宁。”他们宁州的小神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们要什么样的生活,我们就靠自己去挣。”
“如果你们愿意一搏,”她轻轻地说:“那我卢菀,愿为诸君在荆棘中,开辟出一条道路。”
这话一出,人群欢呼雀跃,甚至还有低低的抽泣声。
钱老抚掌,沧桑的眼中浮起欣慰的光华;就连自恃冷静的庸南,也不由得眼泛泪光。
卢菀这番话掺杂了真心,自己也动容;但知道再说下去,她那些属于后世的过于“目标主义”的三观可能大荆人民还一时接受不了。
于是打算退下来,让麻喜公布规则。
她刚要离开,就听见人群中一个女性的声音,清凉却迟疑地问道:“小神女!我家没有男人,但我愿意吃苦!不知你们收不收女子做配送员?”
卢菀站住了脚,回身看向那妇女。
她身量不算高,皮肤黑黑的,手里牵着个小孩子,定定地看着自己。
“我只问你一句。”卢菀:“男人能吃得苦,你能不能吃?”
那女子高声道:“我能!”
“那还问什么?”卢菀拍拍麻喜肩膀,对她一点头:“我是女子,麻喜是女子,你也是。流民不比百姓低贱;百姓不比富户低贱;那么,女人又凭什么比男人低贱?”
“只要你自问能达到标准,”卢菀对所有人说道:“只要是成年人,不论男女,不论年岁,尽可以前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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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卢菀的名声彻彻底底地在宁州城打开了。
横空出世的卢家弃女,不过短短几日,已经带了不少被人津津乐道的故事在身上:
什么“高人赠黑板”,“智斗地痞”,还有“反压毒继母”,直接让宁州城的说书人比之前多赚了好几倍;更不要提她帮助流民这一节——
南边逃下来的流民中有画师,寻机将卢菀在粥台演讲的模样画了下来,在书局里甚至买到了三两银一张。
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议论今天发生的事,只除了一户——
卢家的祠堂里,被打了三十大板的卢田氏被烂肉般扔在了祠堂中央;
据说晚间时候,庸太守亲自来了一趟,太守前脚一走,后脚家主就动用了家法大刑,亲自看着主母被打了三十大板,还罚她在祠堂中跪满一个月思过。
清冷凄惨的月光之下,田氏奄奄一息,指甲在地上扣出长长的血痕:
“卢菀,你这言而无信的小贱妇……”
她半边脸无力地贴在地上,乌黑的血从身下留出,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来:“我田思园今生今世,定与你,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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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花大将军:“媳妇的高光时刻为啥不让我看?”
卢菀(冷漠):“你不是喜欢柔弱能激起保护欲的小白花吗?”
花大将军:“嘤!”
猛男撒娇.jpg
阿菀外卖(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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