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男人原本走的有些大步，听见她的问题，脚步竟是不由得放慢了几分。
    楼萧已经追上他，侧头看他那毫无瑕疵的俊脸侧颜，有些好奇。
    “唔……我就随便问问。”她抬起手来，随手挥了挥，似乎是想为这股尴尬的气氛寻找一些理由。
    北冥擎夜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来看她，幽幽出声：“有。”
    “哦？”楼萧扬眉。
    看着她眼睛里纯澈的光，那毫无杂念和情绪的桃花眸，男人心底有些钝钝的。
    如果……她一辈子都解不了咒，那是否一辈子都要用这样隐忍的方式与她相处？
    男人的脸上不知何时突然覆上了一层寒霜，冷冽彻骨。
    楼萧被他眼底冰冽的寒气给震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数步，不知为什么之前还尤为融洽的气氛突然变得不对劲。
    北冥擎夜见她突然后退，眼神一深，这才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视线。
    “问这做什么？”他沉沉地将问题抛回给了她。
    “也没什么，就是……好奇而已。”楼萧扯了扯唇角。
    鬼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
    刚刚这个问题就是鬼使神差地从她的脑海里蹦出，她想都不想就脱口问出了。
    楼萧伸手揉了揉心口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哪里有点古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沉闷的，烦躁的，酸涩的。
    她想，可能是自己心口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
    楼萧敛了脸上的情绪，大步上前，用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
    “好了，我不提这个了，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好。”他垂眸，看着女子脸上灵动明媚的笑，心微动，生生按压下了心底想要吻她的冲动。
    如果可以，他倒是非常想吻她，不过……
    ……
    皇宫御膳房里的厨具都是很久未曾使用过，厨具都沾满了浓厚的灰尘和铁锈，楼萧清洗这些东西都耗费了不少时间。
    然而，她在做事时，某个自带气压的帝王始终站在她的身后。
    从男人身上带来的压迫感，虽然她并不怕，可也有些压抑。
    终于，在淘米的时候，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你老盯着我看干什么？我又不会跑，陛下您老出去坐着吧！”她说罢，随便用衣裳擦拭了一下手上的水渍，直接起身将这阴魂不散的男人给推出去。
    他站在这儿，会影响她发挥。
    北冥擎夜无奈，只好如她所愿在外面等候。
    厨房内一阵乒乓作响。
    自他认识楼萧以来，楼萧给自己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第一次，险些将厨房给烧了，自此他都勒令不准楼萧再靠近厨房半步。
    现在……他也还是挺担心她会把厨房给烧了。
    天色渐渐暗沉，北冥擎夜看了一眼天色，走至桌前坐下。
    不过一会儿，有饭菜的香气飘散了出来。
    暗夜和暗影也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嗅着这香气，人都要飘起来了。
    “来个人端菜。”从厨房内传来楼萧的叫声。
    暗夜和暗影同时看向北冥擎夜，直到男人颔首，二人才掠进厨房将饭菜端出。
    满桌的香气四溢，勾动味蕾的菜色，让人看了都食指大动。
    楼萧坐下，将筷子递给了北冥擎夜。
    “你何时学会做菜的？”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何时？”楼萧挠了挠下巴，似是沉思起来，“好像是成亲后，特别去学了两手。”
    “成亲？”男人此刻正好已经握住了她递过来的筷子，抬眸，灼灼的眸光定定地看着她。
    那一刹那，楼萧好像在他的眸子里看见嗜血汹涌的光，恨不能将她给拆吃入腹似的。
    她此刻刚好将一筷子的饭夹入嘴里，迎视着男人那慑人的眸光，这米饭竟有些难以下咽。
    “我……我记得自己应该是成亲过的，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你丈夫是谁？”男人循循善诱。
    “不知道。”楼萧摇头。
    成亲之后的事情，怎么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她都想不明白。
    成亲之前的事情，她都记得，甚至她和眼前这男人之间的那点渊源，她都记得。
    北冥擎夜没有再问下去，垂眸，眼帘落下遮盖了眸底的光华和情绪。
    没关系，慢慢让她想起来。
    一旁站着的暗夜和暗影二人默默地端着饭碗走至一边角落蹲坐着吃东西。
    暗夜说：“真是看着着急。”
    “是啊。”暗影点点头，不由得也感慨着。
    这样要是持续一辈子，他们家主子不就苦命了？
    楼萧看了一眼默默走远的二人，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她只好低下头来吃东西。
    她也想知道，她男人是谁来着……
    就算知道，她也没有了以前该有的感情。
    之后二人之间再也没有言语，静到，楼萧隐约只听听见自己咀嚼的声音。
    她偷偷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
    在说到“成亲”这二字时，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脑子里立刻就闪现出了这个男人的样貌，不是因为别的，就只因为他始终深情灼热的眸光。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是夫妻，他堂堂一国之君用得着为了寻她大动干戈？用得着为了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屈居在这南疆皇宫里，时刻跟随着她，简直像是盯着自家媳妇似的……
    原本只是偷偷摸摸地看，但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她干脆就光明正大地看了。
    盯着男人优雅的吃相，再对比一下自己这不怎么美观的吃相，她微微摇头，都要被自己给打败了。
    “看什么？”终于，对面的男人多了一丝动容，将手中的筷子放下，轻轻问道。
    他的目光，隔着一张饭桌，牢牢锁定在她的脸上，一瞬不瞬。
    楼萧差点被噎了一下，咳嗽着说：“陛下长得真好看。”
    “嗯，不好看的时候你也看过。”他不以为然。
    “额呵呵呵……”他们这是在尬聊呢？
    “不想知道你丈夫是谁？”某男似是吃饱了，手中饭碗一扔，长腿伸直，略微高傲地扬了扬弧度完美的下巴。
    他的问题，让楼萧忙不迭地点头。
    “当然想，我得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为什么？”男人扬眉，古怪地看着她。
    “我以前一定很爱他的，可现在，我好像不怎么爱他了……”她还没有说完，就发现男人的脸色有越来越发黑的趋势，以至于她急急忙忙地解释着，“不不不，我不是说我移情别恋喜新厌旧，我只是……就是想不起爱情这东西了。”
    她举起筷子对天发誓，郑重认真。
    “然后呢？”男人微微咬牙，努力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情绪，将这三个字咬的极重。
    这话，简直就像是从他的齿缝中蹦出来似的。
    楼萧继续吞咽口水，悠悠然说道：“然后……然后问他讨要一封休书，这样对他对我都好吧。”
    她一直觉得，如果婚姻里没有了爱情，那这婚姻可能就不幸福了。
    到时候，她不爱他，给不了他想要的感情和关怀，就算还是夫妻，彼此之间也是淡漠的吧？
    “碰”地一声巨响。
    楼萧被这突然的响声给吓到了。
    对面的男人忽然起身，因为动作太剧烈，将椅子给掀翻在地，他转身大步离开。
    虽然不知他这是怎么了，可楼萧感觉到，他那浓烈不悦感。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
    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她低下头撇了撇嘴。
    生这么大气，不就是在说明……他就是她丈夫？
    她终于能明白，之前暗夜与暗影唤她的那一声“娘娘”是何意了。
    楼萧哀叹一声，伸手揉着自己眉心，头很痛。
    暗夜和暗影相互推搡了一下，最后不得不暗影认输，起身跟上了北冥擎夜的脚步，暗夜则留了下来。
    他走上前来替楼萧收拾桌上的饭碗，轻轻地说道：“娘娘，其实……”
    “嗯？”楼萧又听见他唤自己娘娘，尾音上扬了几分。
    “不不不不……不是，姑娘，其实我们主子……”
    “行了，别叫姑娘了，怪生分的。”楼萧白他一眼，“他是我男人？”
    暗夜一听她已经猜出来了，激动到不知该说什么，连忙点头，恨不能现在就告诉楼萧，他们过去都遭遇了什么。
    “原来如此……”楼萧轻轻叹息了一声，“你不要跟他说，我知道他是我丈夫的事情。”
    她需要慢慢想一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暗夜很乖巧地颔首。
    这夫妻两关系一日不正常，他们这些做下属地的日子也不好过。
    ……
    是夜。
    不知暗夜和暗影是不是故意的，专门只打扫了一间寝屋，只有一间寝屋，而他们这儿却有四个人。
    而且，她还是唯一的女人。
    “这个……主子，姑娘，你们早些休息，我们先行告退了。”暗夜和暗影感受到楼萧那不断剜过来的眼神，识相地立刻离开。
    总觉得楼萧的眼神带着怨怪。
    白日打扫时，他们就是故意的。
    希望这样能让二人的关系稍微有些进展……
    楼萧撇嘴，扫了一眼北冥擎夜。
    嗯……
    她记得，当初帮他解巫咒那会儿，都是她追的这男人……吧？甚至，他们之间还未成亲都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睡一张床榻应该也没多大问题的。
    她自我安慰着，见男人好杵在那儿，高挺的身影停滞着就像是一尊雕像似的。
    “别愣着了，睡觉吧。”楼萧也算是随意，把鞋子给蹬了就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