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柠迷迷糊糊的，做了一场梦。
    梦里好像有人一直围绕在她身边，低头对她耳语，可是周围太嘈杂了，她什么声音也听不到，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人脸。
    而且莫名其妙的，膝盖骨总是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等到床头的闹钟响起来，把她从混沌的意识里唤回，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膝盖。
    粉白的膝盖骨上，印了两大片黄褐色的液体。
    她一愣，又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做梦了。
    侧过头，她看到了床头柜上放好的碘伏和棉签。
    昨天晚上，有人进来了么？
    可是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姜梦萍和陶国章根本都不知道她受伤了这件事情，怎么可能来给她送药，还给她涂了上去。
    这家里不过也就四个人，不是这两个人，那就是……
    一想到这儿，她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陶一柯？
    怎么可能！
    可是如果有人知道她受伤，那么也只能是他了……
    明明昨晚还对她说了那样的话，为什么还要来给她送药……
    好奇怪。
    她被这念头搅得心烦意乱，索性下床，准备洗漱下楼。
    想着膝盖骨这么难看的两团，皱了皱眉，她还是拿了条长裤出来。
    陶家别墅空调开得足，倒也不用穿短的，还会有些凉。
    这会儿收拾干净，祝柠拢了拢头发，准备开门下楼。
    结果握上门把手，门怎么也旋不动，她才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
    她昨天，没锁门啊。
    谁给她锁的门？
    这两件事缠绕在一起，祝柠感觉比数学最后一道大题都难，她脑子都要打结了。
    正发愣的时候，阳台的窗帘被风吹开，扫到了窗玻璃上，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响声。
    这声音把她的注意力唤了过去，她这才瞥到，阳台的落地窗，此时此刻，正大开着。
    ………
    好诡异……
    一连串的诡异事件串起来，祝柠不由得又想到了陶一柯。
    她昨晚睡觉，是关好了窗的。
    落地窗为了安全，外面打不开，只能从里面打开。
    腿上的碘伏，反锁的房门，还有打开着的落地窗，好像都在告诉祝柠，昨天晚上，陶一柯来过。
    可是他完全没有必要在意自己，昨天他也说了，他只是想睡自己而已。
    男生想睡一个女生的时候，也会这样在意她吗？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姜梦萍的声音从卧室外面传了过来，“柠柠，起床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姜梦萍从来不会敲门，祝柠也没有什么秘密需要藏，倒也就随着她去了。
    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些做贼心虚，生怕姜梦萍发现什么，连忙打开门，红着一张脸，气息还略微有些不稳地，出了门。
    “妈妈，我已经起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耳垂。
    姜梦萍见她穿了一条长裤，眉头不由得皱了皱，“这么热的天，你穿长裤做什么。”
    祝柠“啊”了声，抬手扯了扯裤子，“空调开的太足了，我怕感冒耽误上课。”
    姜梦萍低头看了一眼在楼下忙碌的陶国章，抬手重新把祝柠推回了房里，“你叔叔不是给你买了好多条裙子，你去换条裙子再下来。”
    “什，什么？”
    她见祝柠没反应过来，跟着祝柠进了卧室，下意识关上门，“柠柠，我们现在住在你陶叔叔这里，你懂事点，讨你陶叔叔的欢心，这样以后你想要什么，他都能给你买，知道吗？”
    不知道为什么，祝柠在此时此刻，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货物。
    姜梦萍和陶国章在一起之后，她好像，被卖到了这里。
    就连穿什么，都是为了讨他的欢心。
    “妈妈，我不想穿，那些裙子太贵了。”
    姜梦萍两只手握住她的肩，颇为语重心长地开口道，“柠柠，以前妈妈没本事，没能给你买裙子，同学什么都有，你一年就穿那么几件衣服，现在嫁给你陶叔叔了，我们能过好日子了，你得珍惜现在的生活，知道吗？”
    想到陶一柯昨晚和她说的那些话，祝柠没忍住，开口问道，“妈妈，你真的很喜欢陶叔叔吗？”
    说到陶国章，姜梦萍的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喜色，连着模样好像都带上了女人的娇羞，“那是当然啊，你陶叔叔对妈妈那么好，什么都给妈妈买，昨天他还说啊，你要是想上兴趣班，等到你高考结束了，就给你安排呢，妈妈这多年啊，都没遇到过你陶叔叔这样的人。”
    看到姜梦萍陶醉的模样，祝柠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却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祝光涛走得早，母女俩在很早的时候就学会了节衣缩食，省吃俭用。祝柠也要比同龄的孩子更要早熟，她比谁都更能体会姜梦萍的辛苦，所以她用功读书，在吃穿上从来不多要一分钱，甚至还学会了省钱。
    她从来没见过姜梦萍这样，她知道，她是真的开心，和幸福。
    昨晚的声音甚至都能透露出来，姜梦萍有多喜欢现在的生活。
    祝柠不愿意成为那个打碎一切的人。
    她希望姜梦萍能永远开心。
    如果妈妈能一直这么开心，那么祝柠想，她牺牲一点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她咬紧下唇，扯着裤子，挪到了衣柜前面。
    “我知道了妈妈，我换裙子下去。”
    姜梦萍见她乖顺听话，眼角眉梢都挂上了笑意，随即拉开门，刚要迈出去，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她，“对了柠柠，换好衣服直接叫小柯下楼吃早饭，等会儿我和你陶叔叔要出趟门。”
    祝柠刚想拒绝，想说昨晚她和陶一柯相处的并不融洽，姜梦萍就关门，直接下了楼。
    她捏着衣柜里的连衣裙，一下子犯了难。
    陶一柯应该不想再见到她。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可是她好像没办法拒绝。
    长此以来，她习惯了答应姜梦萍所有的要求，哪怕那些要求，她根本就不喜欢，也不想去做。
    可是一想到母亲那么辛苦，她就没办法说服自己，和姜梦萍顶嘴。
    叹了一口气，祝柠拿过了那条鹅黄色的连衣裙。
    陶国章买的裙子款式是最新款的，颜色很是明亮，好在祝柠皮肤白，放在她身上不觉得违和，天气好，还衬的她肌肤瓷白如雪。裙子不算长，堪堪遮住腿根，露出了小姑娘两条纤细白嫩的腿，祝柠摸着尾端处，总觉得有些过于短了。
    她平时不怎么穿裙子，因为光敏的原因，连校裙也不穿，所以家里也就没有打底裤套在里面防走光。
    腰部被设置成了收腰，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蜂腰，袖口处是泡泡袖的设计，调皮又不失可爱。
    今天放假，祝柠没绑头发，乌黑的长发就那么垂在两侧，头顶还带着一些新长出来的毛茸茸的碎发。
    她换好那条裙子，站在穿衣镜前，突然有些慌神。
    那种偷了别人生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子，漂亮可爱，好像跟她的生活，相距甚远。
    从前的她每一天都想拥有这样的生活，姜梦萍可以买各式各样喜欢的裙子，她可以住上大房子，吃上好的水果，她以为只要努力读书，上了大学之后，就可以让姜梦萍过上想要的生活，可是现在，不费吹灰之力，靠着陶国章，母女俩都过上了这样的生活，她却不觉得快乐，甚至，原来的快乐也消失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明白，自己不属于这里。
    她和陶一柯的距离，隔着的，不仅仅是一个陶家别墅。
    垂了垂眼睫，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双白色波点的长袜，套过了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