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总顿了一下,道:“他说,他想见一个人。”
李蹊涩声道:“是我。”
常总道:“对,他要陪在你身边一年。我刚开始非常不能理解,所以我对你也算不上特别客气,因为我‘绑’你来的手法太粗暴,丹尼尔还跟我发了一顿脾气。”他微微皱眉,即便是现在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我一开始很不赞同他去接触这些声音嘈杂的舞台,但是他执意要陪着你,所以我让步了。”
李蹊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酸的甜的涩的混在一起,鼻子酸的厉害,想着他和他哥见面时候的样子,想着大哥若无其事地接近自己的样子,好像永远都是笑着的,即便是躺在医务室脸色苍白也还是笑着,没有一点的抱怨。
李蹊道:“我不知道他病的这么重。”
常总道:“我答应过他,不告诉你,这个不怪你。”他掏出一张支票,对李蹊道,“这个是当初答应过你的,给你父亲还债也好,治疗也好……你拿去吧。”
李蹊摇了摇头,站在那没接,他攥紧了自己背包的带子对他道:“谢谢您,这钱我不能收,公司已经帮了我很多,接下来我会靠我自己。”
常总忽然开口道:“尹川工作室向我提过几次,想签下你,价格随我开。”
李蹊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茫然。
常总把支票塞到他手里,对他道:“我已经从你身上得到我想要的了,这些你拿着,当我谢谢你陪着他任性一回。”他像是一个长辈一样,摸了李蹊的头一下,顺手轻揉了一下叹息道,“突然一下让你接受这样的事,很难接受吧?真的很抱歉,我把他宠的有些任性了。接下来的时间,我可能也顾不上国内的业务了,你去找罗一鸣,他会安排你进尹川工作室。”
常总拍了拍他肩膀,转身走了。
李蹊低头站在那,好半天才顺着墙边慢慢蹲坐下来,他用那张支票遮在脸上,看不清楚表情。
****
丹尼尔住院治疗,医生说要静养,没有让李蹊他们再来探望。
娄清也特意过来叮嘱他们要准备演唱会的事,让他们回去之后抓紧了一切时间训练。
李蹊不敢去细想。
为什么明明说在好转,却每次都见不到他人。
为什么偶尔几次他去的时候,还看到了常总带着好几位医生出来。
……
李蹊眼眶发红的随便咬了几片全麦面包,吉他就在他的脚边,他刚跳完了一整组舞蹈,此时镜中诚实的倒映出李蹊的狼狈模样,额头全是汗水,顺着他的额头一路留下来,汇成一条小溪,一直润湿了他身上的宽大衣衫。
重重的深呼吸两口气,李蹊才压下了心中不断蔓延开来的恐慌。
他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他的脑子里就会不断的去想丹尼尔的事情。
丹尼尔虚弱的身体,丹尼尔躲避的目光。
李蹊心中猛地燃起一簇火来,站起来喊道:“夏乐你干吗!把谱子给我。”
夏乐道:“我不要,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的身体了,两点了!你给我回去睡觉。”
他的一再拒绝让李蹊心中愤怒不已,眼睛发红的看着他,心中无边愤怒淹没了李蹊的理智。
李蹊伸手抢夺谱子,却被夏乐的躲开,李蹊抓着夏乐的肩膀,满脸怒容的骂道:“夏乐你是不是想和我动手?!你知不知道现在时间多紧张?”
夏乐一愣,叹口气将手中的谱子随手扔到地上,伸出手将李蹊抱住,压低的声音带着不同于平日里的沉稳,“没事的,来得及,你别这样着急。”
而夏乐的温柔细语浸润在李蹊硬起的心房上,将那层壳一点点的击碎打裂,李蹊的眼睛猛地一酸,控制不住的流下泪,在夏乐温暖的胸口崩溃了,反复的道:“太慢了,不行,这样不行……我哥他要撑不住了,夏乐我这里好疼啊,特别疼……”
他揉着胸口,衣服都皱起来,第一次在夏乐面前控制不住哭了。
哭的极为狼狈,竭嘶底里。
他反复的念着一句话,太慢了。
上天给他的时间,和给李昉的时间都太少了,他们才重新相认,隔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相认啊。
他们能组成一个乐队,可以唱着他写出来的歌。
能站在舞台上,无论是鲜花亦是谩骂,他们都能面对,可是上天却那么残忍。
要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要剥夺。
夏乐心中就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着一般,心疼的收紧双臂,将李蹊紧紧的抱住,反复的道:“没事的,没事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蹊无法抑制的崩溃哭,夏乐就在旁边安慰他,见他一张脸都哭的狼狈,干脆把自己的睡衣脱下来,把柔软的一面拿来给他擦眼泪。
整个琴室都开着暖气,李蹊穿着运动衫都不冷,夏乐随便披着一件外套也没觉得冷。
李蹊哭了许久,到最后变成了细碎的抽泣,这是巨大的悲伤下,无法抑制身体本能反应,他清瘦的身躯在不自觉的抽动下看上去越发可怜。
夏乐带着温暖的手掌抚摸着李蹊的背脊。
他这段时间瘦的厉害,背脊上每一节骨头夏乐都摸的清楚。
夏乐将李蹊背回房间,李蹊最近掉了不少肉,整个人都瘦的厉害,夏乐怕他着凉,将身上的外套都披在了李蹊的身上。
夏乐一路都在小声跟李蹊说话,不停对他道:“会没事的。”
睡梦中的李蹊没有再回应他,但是眉间的痕迹却舒缓了很多,好似听到了夏乐的声音。
这一夜好似所有人都没有休息好,连医院那边也出了事情。
丹尼尔又昏过去了。
苏醒之后丹尼尔再一次的感觉到听力的退去,他崩溃的缩在床上,拒绝所有人的靠近,医生没有办法,只能将常总重新请来。
常总的到来稍微稳定了丹尼尔的情绪,又让医生开了一点镇定用的药剂,丹尼尔才满脸疲色的睡去。
常总在丹尼尔的床边守了他一夜,一整夜也不敢闔眼。
清晨天空渐亮,空气中都带着冷意,秘书小心的在门口探头来看,常总别过目光,放轻脚步的走出。
常总面色冷硬:“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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