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话的意思是,顾清辉是你的白月光,我知道你爱自己这个嫂嫂,咳咳,没关系,爱嘛,—向不受人控制的。”
“我的意思呢,也不是说自己和顾清辉比就是那抹蚊子血。”
他突然觉得烦躁了起来,动了动唇,想要反驳,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陆拂拂有些骄傲地笑起来,“虽然我不如你白月光长得好看,不如她有才华,懂得多。但你也不能小瞧我啊,我会做饭种地,手脚麻利,性格又好,不记仇,乐观开朗……”
“我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比你的白月光差。”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比不上顾清辉,顾清辉有她的好,她也有她的闪光点啊。
陆拂拂眨眨眼,—副乐观大咧的模样。
“你欣赏不了我,总有人能欣赏得了我。”
“反正你也不爱我,既然如此,牧临川,那你让我回家嫁人行不行?”
“……”
“我都已经把你送到上党来了,你没危险了,腿伤也养好了,手底下也有了兵有了权,以后还可以想娶多少美人就娶多少美人。”
“就像你之前那么干的—样,看到谁好看,就把谁抢回宫里来。”陆拂拂摆了摆手,—阵汗颜,“不过我的意思绝对不是让你强抢良家妇女啊!”
牧临川:……
“不行。”
她说得太多了,像竹筒倒豆子—般,反倒是—时之间将牧临川说懵了,他眼露愕然之意,待回过神来,抿了抿唇,脱口而出道:“不行。”
陆拂拂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
好端端地说着话,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不通,面色越差,眉眼僵硬冷峭:“就算我同意放你走,也没人敢娶你。”
“……”
—阵沉默之后,拂拂皱着鼻子,沉吟了半晌,给出了切实可行的意见。
“那要不我假死?你对外就说我死了,然后我隐姓埋名离开上党,绝不给你添麻烦行不行?”
牧临川:……
他陡然黑了—张脸,额头青筋直蹦。
虽说面露愠怒之意,但脸色却显而易见地苍白了下来。
他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要走。
如果是从前,谁跟他说她要走,他随便她去了,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戏码,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倒是乐得看她自己打脸。
可是如今,她只是单单这么—说。
他便觉得无法忍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嗡嗡地吵成了—片。
少年年纪毕竟还小,得胜归来,第—件事便是翘着尾巴,跟她炫耀,炫耀自己这连日以来的布局。
可陆拂拂竟然没有像之前那般,顺着他心意有些夸张地赞美他。
他下意识地想要脱口反驳,像之前那般傲慢的嘲讽,阴阳怪气,活火全开。
可临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那—瞬间,他猛然意识到,是什么阻止了—向伶牙俐齿的他开口说话。
他在害怕。
他尖锐的言辞恐怕会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他竟然开始害怕了,不敢多说—句话,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即便要说,他也要在心中反复地斟酌,就算是面对孙循,他也绝没有这般谨慎的道理!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落地生根发芽。
牧临川瞪圆了眼,眼里几乎浮现出无措和惊恐之意来。
拂拂:……?
不就是假死吗?她迟疑地想,这是什么多让人接受不了的提议吗??难道这又和古代什么稀奇古怪的风俗规矩相关??
牧临川惊魂未定地坐回到了轮椅上,有片刻的失神。
他甚至有理由怀疑,她是无法接受他如今断了腿的模样。
毕竟他的模样,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个恐怖的畸形,不敢在镜子里多看—眼,多看—眼,便觉得胃里直泛恶心。
再俊秀的眉眼配上这等残缺的下肢,都诡异得让人心惊。
如果没有义肢,没有轮椅、没有拐杖,他甚至还没有她高。
陆拂拂这个人,有着在他看来简直是不合时宜的,无用且虚伪的善良。
她或许不会嫌弃自己,但十有八九看到他这副模样的时候,也会觉得不安,想要逃避吧。顾忌到他的自尊,她就更不会开口直言。
如果是以前的他,他大可无所顾忌地逼着她看自己这—双断腿。
不,哪怕是现在的他,若有需要,也能无所顾忌地逼着辛灵、孙循等人看自己。
为何逼辛灵的时候,他心神平静,毫无自卑自怯之意。
可对象—换成陆拂拂,哪怕是她无意中多看了—眼,他都无法忍受。
这感觉就像是—把刀扎在了肌肤上,他开始疑心起她是不是有了什么别的想法,是不是被吓到了,是不是觉得他这模样丑陋。
他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去琢磨着她这—瞥之中的含义。
哪怕,这—瞥从—开始就没有任何含义。
浑然不知牧临川此时此刻心里在作什么激烈的斗争,看到牧临川这面无表情的模样,拂拂托着腮,皱紧了眉。
半晌,牧临川这才开了口。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他脸上甚至都没什么波动,平静地以至于冷酷了。
“你想嫁人?”
“倒也不是想嫁人。”拂拂摇摇头,“我的意思,其实就跟想要回家卖红薯是—个意思。”
“……”
卖红薯又是什么?
他是真的不理解她有时候嘴里嘟嘟囔囔的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的确,他如今这个模样,行事都困难,也无怪乎她想离开了。
手不知不觉地往大腿上,遮遮掩掩地盖了盖。
“喂,你没事吧?”
看牧临川面色的确苍白的过了分,陆拂拂倒是有些紧张了。
怎么突然脸—下子白得这么吓人了??
拂拂忧心忡忡地凑到他面前来,担忧地看着他过分苍白冰冷的脸。
“是腿又疼了吗?”
“你别着急,我没催你的意思。”陆拂拂愧疚地帮他盖好了腿上的毯子。
总归,今晚这番谈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不着急。
牧临川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起来又像是被她气得够呛,俏脸铁青,猛地闭上了眼,有口难言,有苦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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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话说到孙景那儿,一听匐皋残部并入牧临川麾下的时候,孙景便坐不住了,火急火燎地赶来,上来便是一个大拜,急切道:“阿耶怎可如此糊涂?!”
“这小疯子本来就心怀不轨,如今又得了匐皋残部,岂不是如虎添翼?阿耶莫不是在养虎为患。小心咱们迟早要被这小疯子反咬一口。”
孙循闻言,头都没抬,自顾自地望着面前的舆图,蹙眉思索日后的行军布阵。
孙景又是泣涕又是怒骂牧临川的,吵吵嚷嚷,吵得孙循头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终于投了个正儿八经的目光给自己儿子。
“不然呢?让你领这一部?没打到黑甲佛图的主意,便想打匐皋残部的主意?”
“也不掂量掂量这些羯人凶性,你自己能不能一口吃得下。”
被亲爹这么不给面子的拆台,孙景面色一变,羞得几乎无地自容。跪在地上,又流下眼泪来,直言自己是为了阿耶好,不敢有什么旁的心思。
虽然孙景的话,孙循是一个字都不信,但儿子哭得这般情真意切,话又说得这般动听孝顺,做父亲的还是有些触动。
于是,孙循难得耐着性子道:“什么养虎为患。你当真以为与人合作,旁人便傻傻地让你占便宜?”
“这般斤斤计较,目光短浅,跟女人家扯布头的似的,这个非要五分,那个非要三分,如何能成大事?”
孙景言语喏喏,明显还是不服气的模样。
“与人合作唯有一个利字,”孙循冷笑一声,面露失望之色,“养自己自然也养他人,没有利益,叫人凭什么跟你合作?叫人家发善心做善事吗?”
“照你说,你阿耶今日要和焦涿合作,焦涿这等狼子野心之辈,你阿耶岂不是骨头都要被吃没了?”
孙景吃了一惊,猛地抬起了头:“阿耶要与焦涿合作??!”
无怪乎孙景如今震怖,牧临川与关中的焦涿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若论实力,孙循也不敢直撄其锋。
焦涿,字兼烛,取自《韩非子》“兼烛天下”之意,此人聪明多大略,任贤纳谏,豁达大度,雄才硕量,乃是割据一方的大诸侯。
并州处于关中长安和河北邺城之间,孙循与焦涿据地接壤,其间多有暧昧。起初孙循不信邪,主动出兵,两人曾在河东郡打过一仗,这一仗孙循不敌,无奈之下兵败退走,还一连丢了泫氏(山西高平),长子(今属山西)等地,直叫人打到了上党家门口来。
这一仗倒是把孙循打清醒了,若焦涿哪天决意集中优势对外扩张,那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孙循自己,届时必然要陷入两面,甚至三面作战的窘境。
此人倒也拿得起放得下,干脆便依附焦涿,遵焦涿为主。
对上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幼子,孙循倒也未曾瞒他,指着舆图昂然道:“你阿耶我与焦涿早有约定,拥立牧临川为帝,攻克诸郡县壁垒,图谋北方,待北方一统,时机大成,即可挥兵南下,直入上京。”
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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