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陪杜明兖去看学校的事情告诉了赵默,他很客观的分析了杜明兖现在处境,觉得他的决定是对的。我心里提着的石头落地,继续和他说起在美国的趣事。很快我就到家了,他帮我把箱子提上来之后,也没过多停留便离开。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天才刚暗下来,我便约了小花去老邪那里喝两杯。坐在老邪的吧台前,看着他短袖下露出的半截花臂和脸上没刮干净的胡渣,听着小花跟他高声互茬,脏话连篇,我忍不住笑出来。其实回来,也不错。
“哎,上回没好问你,你和你那个小男友怎么分了?”小花要了杯黑方给我,自己点了一杯野格,“我看那小子挺喜欢你的啊。”
我想了一下要怎么跟他说这件事情,其实最近我也想了很多,我究竟在怕什么。他打断我的思路说:“其实也好理解。他20出头,你快30了,这对你们来说,就是最大的问题。”我不忿道:“你怎么跟常乐似的,老拿年龄说事,我还就不服这个。”
“这么说吧,你已经青春不再了。”他说完见我抬手要揍他,连忙摆手说,“你听我说啊。就是如果你20岁谈恋爱了,我可能根本不在意,因为这个不行,那你或许会嫁个下一个人。但是如果你28了,你如果不嫁给现在这个人,你就嫁不出去了。所有大家会劝你,凑合嫁吧。”
20岁,那是一个可以挥霍的年纪,可以为了自己冲动,随心所欲,因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修正错误,去找自己。20岁的人做错了任何事情,大家都会很宽容的拍拍他的头,告诉他你还有10年去纠正你的时间。而现在,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我的每一个决定都要很谨慎。
“那你不是该劝我嫁了么,怎么又说我们该分手呢?”我喝了一口酒说,“我曾经听megjay在ted演讲中提到一个很形象的比喻,20岁的人生像是一场音乐会,大家都在四处游荡,玩耍,音乐放很大声,充满活力;而30岁的人生,所有人大多数的人都坐在座位上,毕恭毕敬,很安静。而很多人结婚了,只不过因为对方刚好跟她是邻座。就像你说的,我不能犯错。”
老邪凑过来说:“是,那天我一个朋友还跟我说呢。他是个千年王老五,有钱有势,就是没稳定的女朋友,一直玩玩玩。然后没几天,他结婚了。”他故弄玄虚的看着我们说,“那天他一个朋友离世了,吓得他给自己买了很多保险。结果,再填紧急联系人的时候,突然发现没人可填。这个时候,他坐下来想,如果他出了车祸,如果他得了癌症,谁来照顾他?谁愿意照顾他?不过他跟我说的时候,作为他的朋友,我没办法意气用事的向他承诺‘我’。那天他喝多了,我也有点高,然后几天后他给我发了请帖,说要结婚了。”
“是啊,小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无法选择自己的家人,却能够选择朋友。一直依赖朋友,每天鬼混在一起。而当我们到了而立之年,朋友各自成家,各自选择了自己新的家人,我们该何去何从呢。”我想到常乐,不禁感慨,“我都不知道是为他们高兴多一些,还是为自己悲哀多一些。”
“哎哎哎,”小花敲敲桌子说,“嘛呢嘛呢,至于么。那么多人不结婚,单一辈子不也挺好的吗,再说了,不还有我呢吗。”
我无奈的说:“其实你和常乐都对,我的处境和他处境完全不一样,所以分手了。”
“那赵默呢?听说今儿请假巴巴的去机场接你去了。”小花冲我抛了个媚眼说,“有进展啊,趁热打铁啊。”
我觉得自己一直在徘徊,没有推开那扇门,没法像过去那么期待着赵默的感情。“小花,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凑到我面前,我小声跟他说,“我特别喜欢苏沐言,可是我在赵默身上找不到这种感觉。”
小花撇撇嘴:“嗨,我跟你说,日久生情。哪那么多一见钟情啊,还不都是培养起来的。”“这样,好吗?”
“都不叫事。感情,搭伙儿过日子吗,能帮上忙不就好了。说句不好听的,那玩意关上灯你知道谁是谁啊,还不都一样。”他一拍大腿说。我捶了他一下:“你说什么呢,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这不是怕你错过了后悔么。”他坏笑着说,“听说赵默还不错。”“哎呀!闭嘴!”我喝住他,再说下去我都无法直面赵默了。老邪顿时了然,和小花一起大笑起来。
回到家,杜明兖正在背单词。我给他买了点吃的,他嫌弃的看了一眼说:“不想吃。”
我关切的问道:“那你今天吃饭了吗?”他摇摇头,我劝他多少吃点,他却讨价还价说:“你先给我洗头。”我没拒绝,换了衣服就开始给他洗头。他坐在浴缸里,我给他打上洗发水,正熟练的替他按摩头皮,他舒服的闭上眼睛,像只被抚摸的小猫一样。
“高兴,我在机场看到赵默了。”他说。“嗯,他来接我。”我回答。
“你们在一起了?”他问。“还没。”我回答。
他忽然抬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干嘛?”“你喜欢他吗?”他问。“是喜欢的吧。”我把他的头掰回去,继续给他洗头说,“问这个做什么?”
他又问:“当年你成人礼的时候想要什么?”
“我啊,那时候想要高跟鞋,觉得成熟的女人都穿高跟鞋。那时候看了很多电影,觉得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气质特别好,特别好看。”我回忆道,“然后高盛就给我买了一双,我可高兴了,毕业晚会就穿了。谁知道,那晚太漫长了,我的脚被磨掉了好几块肉,硬撑了一晚上,回家一脱鞋,一片血肉模糊。”
“怎么这么血腥。”他吐槽道,“你现在不是天天穿吗。”
“那时候我妈妈告诉我,穿高跟鞋就像穿运动鞋一样,要习惯了就好了。于是我就咬牙练,没事就穿高跟鞋,可练到现在,还是没办法驾驭10厘米的细跟。”
“穿那么高干嘛,你又不矮。”他抹掉脸上的泡沫说,“现在挺好。”
“成人礼的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问。
他趴在浴缸上说:“我想谈一场恋爱。”
“呦,没看出来啊,我以为你还没开窍呢,没想到野心勃勃啊。”我起哄道,“喜欢什么样的啊?”
“是一个让我时时刻刻都想着的人。”他回答。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傻孩子,你喜欢一个人就会时时刻刻都想着啊。你说说喜欢长发短发,脸尖还是脸圆啊,个子高的还是矮的?”
“肤浅。”他望着天花板说,“我说不上来喜欢什么样的,但是我知道我不喜欢什么样的。”
“也行,你说说。”我帮他冲掉头发上的泡沫。
他举着手,掰着手指头数:“我不喜欢黏人的,不喜欢无理取闹的,不喜欢不分轻重的,不喜欢爱哭的,不喜欢沉闷的,不喜欢没主见的,不喜欢没有内涵的,不喜欢过分开朗的,不喜欢认钱的。”整整9条,我感觉他这些要求基本能淘汰90%的女孩,果然要求很高啊。
“可是你这些都需要了解之后才能知道啊。”我帮他冲好头发,用毛巾将他湿漉漉的头发裹上说。他站起身,用毛巾擦了擦头发说:“那就相处,反正不相信一见钟情。”“好好好。那你想好要我做的第二件事了吗?”我拿出吹风机,准备帮他吹干头发。
他的头发被吹风机喷出的热风吹得张牙舞爪,我轻轻揉着替他一点点捋顺,他看着镜子中专心致志吹头发的我说:“如果我有一件事情非常想做,而且想做很久了,但是我没有把握,一旦失败我会失去很多。你说我该不该孤注一掷?”
我想他多半是回国之后又为大学专业的事情发愁吧,看起来这段时间他还是很在意这件事。也对,这几年他几乎没有什么负面新闻,好不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八卦记者、媒体、黑粉就像饿狼扑食一样全围了过来,开始疯狂攻击。这娱乐圈像是个龙潭虎穴一样等着他,如果是我,也没有勇气面对吧。
“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人和事能够阻挡你。”我微笑着鼓励,“你这么厉害,从小就混迹江湖、浪迹天涯,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在小阴沟里翻船吗。不要担心,我相信你,你都孤注一掷了,此事必成。”说完我还不忘做了个大侠抱拳的姿势。
杜明兖笑了下,弯弯的眼睛看着我说:“这是你说的。”“是我说的啊。”我随口答应。
“行,吃饭吧。”他的头发基本吹干了,蓬松的趴在头上,很顺滑很柔软。我很喜欢这个手感,忍不住呼噜呼噜又抱在怀里说:“这个手感真不错,跟抱小狗一样,软软的。”他很嫌弃的推开我说:“我不是狗。”又回来了,扑克脸冷酷王子杜明兖又回来了。
我笑嘻嘻的去厨房把外卖热了一下,我们并排坐在高櫈上开始吃饭。我吃的起劲,发现他迟迟不下筷子,在发呆,我看了看眼前买回来的几个菜,都是家常菜,难道不和他胃口吗?
我又吃了一口米饭,把碗筷放下,转身面对他坐问道:“怎么不吃?不喜欢吗?还是有心事?”我有点担心他刚说的需要孤注一掷的事情是什么,连忙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想追问,突然他放下筷子面向我,一把将我坐着的高櫈拉到他的眼前,两个凳子“嘭”的一声撞在一起。怪力少年,我差点辙过去,惊魂未定,他一手护在我的后腰,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凑近我的,将我嘴角粘着的一粒米饭咬下来,吃掉。
我愣住,不敢相信刚发生了什么。我无所适从,他却笑的开心:“你说我会成功的。”我木讷的问:“什么意思?”
他还是向前探身,与我保持着暧昧的距离看着我:“你猜不到吗?”我心跳的飞快,眼神有些慌乱,不知该往哪看,一直往后躲。他倒是淡定,好像排练过很多次一样,坏笑着看我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你先离我远点。玩笑不能这么开,我一把年纪了,你这个玩笑对我心脏负荷太大,我可受不了。”我推推他说。他表情变得严肃说:“我没开玩笑,我很认真的。”说完他抬起我的下巴,低头印上我的嘴唇,我惊讶的瞪大双眼,大脑一片空白。
等下,我被一个小孩调戏了?
等下,杜明兖嘴唇好软。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试探我会不会发火,而我已经被惊讶、羞耻、慌乱、莫名其妙等等感情冲昏脑子,一片空白。我的没有反应反而让他没底,他不置可否的松开我,坐直身子,继续拿起筷子吃饭。他给我夹了一块肉放在我碗里说:“吃,吃饭吧。”他大口往嘴里扒饭,掩饰尴尬。
我起身说要去买点冰棍回来,有点想吃。没等他回答就拿起外套,逃出门了。刚关上门,我就双手捂着脸,脸颊发烫,我使劲扇风给自己降温。还好我定力好,要不在他面前狼狈成这样,我也太没面子了。
这时门突然打开,我瞬时假装在系鞋带,突然发现我穿的拖鞋。不过此刻的杜明兖也无心留意这些细节,他递给我我的手机说:“你手机响了。”
我结果手机“哦”了一声,逃命似的奔向电梯。我的妈呀,这都什么事啊。
刚刚在酒吧还跟小花还在说我快30了,是不是该找“邻座”的兄弟聊此余生了。虽然不甘心,经过苏沐言的事情,我想了很多,看清了很多,于是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放荡不羁的我,从不随波逐流的我,正在逐渐接受这个现实,趋于大同。我有一种被捉弄的悲愤,在电梯里我不禁指着灯问:老天是不是玩我,我就要放弃追求自由的爱情了,我就要妥协于“门当户对”的现实了,杜明兖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灯闪都没闪,似乎不屑于回答我的问题。
我叹口气,低头打开手机,发现有一条赵默的信息:高兴,一会儿方便出来吗?我有话跟你说。有话跟我说?难道?又来?
小彩蛋:
在夏威夷拍摄的时候,杜明兖有驾车去加油站加油的场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穿了一条没有破洞的牛仔裤,还有一间改车时蹭上机油的白色短袖。他将短袖的袖子卷了几圈到肩膀,露出有他稍微带肌肉的三角肌、肱三头肌、肱二头肌,反扣着帽子,还留了一些胡茬。在炙热的阳光烤晒下,他汗流浃背,一个特写推进,他一手带着维修时带的那种白手套擦汗,一双深陷的眼睛凝视前方、长长的睫毛挂着汗珠,一睁眼正好一颗汗珠飞落,彰显了他的男人魅力。
看到他这个造型的时候,我吃惊的张大嘴,下巴差点脱臼,一个这么矫情还有点洁癖的杜明兖,居然这个造型上镜。我理解了“车”对他来说是可以付出很多来换取的。
stephanie在我身边口水都快流出来,她激动的攥紧我的衬衫说:“邻家有狗已成狼!”
what?我差异的看着她,可真是铁粉,自己中文说不利索,居然还会这种“成语”。
拍摄休息的空档,我装作无意的晃到杜明兖附近,小声说:“充气人,充气人。”想必刚到这个场景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充气人,就如同我来看景的时候,特意选了这个带充气人的加油站。
他极不情愿的看了眼加油站前面抽风一样手舞足蹈的充气人,脖子上青筋暴起,于是缓缓起身,每一步都像双腿灌了铅,走到充气人前。
我兴奋的跑到stephanie身边,推了推她,指着杜明兖说:“你看你看,这个可以拍。”
stephanie也没明白我说什么,听到“可以拍”,立刻掏出手机,沿着我指的方向将镜头对准杜明兖,只见他双脚并拢,上身开始摇晃,接着两只胳膊伸展开一顿胡乱舞动,像极了背后的充气人。
“噗哈哈哈哈哈”我忍不住捧腹大笑,引来周围几个工作人员侧目。其他工作人员看到他在那玩,有人笑了笑就继续工作,有人停下来观看。胖哥站在一旁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抽风”,欲哭无泪,心疼自己宝贝的形象。
stephanie拍着忍不住偷笑,手一抖镜头也抖。也就十几秒的功夫,杜明兖向被打开了一个开关一样,皮一下,立刻一脸严肃的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我拉着stephanie跑到胖哥身边,拉着他小声讨论,我想要stephanie“不小心”将这个10秒视频传到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去,就作为“剧透”,引一波宣传。同时我会安排张闷儿在国内联络一匹营销大号去不小心“挖掘”这个小视频,先发制人,正面引领舆论,做一个铺垫。
胖哥说要跟公关团队讨论一下,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杜明兖严词拒绝。我毫不理会,此事公关团队如果能配合,觉得这个策略可行,是否执行可不是他说了算。
结果不出两日,这个短视频席卷了各大娱乐板块的头条,舆论纷纷引导“杜子轩的孩子气”、“杜子轩少年老成下一颗未泯童心”、“杜子轩的另一面”等等。我在拍摄现场一边满意的看着张闷儿反馈的点击量和微博数据,一边往休息的地方走去。当我余光瞥到一把椅子准备坐下休息,一屁股做空,我抬头看到杜明兖“嘎嘎嘎”笑着逃跑的背影。
“杜明兖!”我心里怒吼。
我白色的西裤被弄脏,尴尬的是屁股那部分,我只好让stephanie帮我跑去远处的便利店里随便买了一条纱巾围在腰间,这才稍微遮住一些“土地”的痕迹。
这笔帐,记下了!
第70章 生活无法计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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