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老了, 嗅觉依然灵敏, 一通话说的有条有理, 搞得职场新手沐朝夕都自我怀疑了!
难道皇上派我们来另有目的?不只是因为先帝的死,和丧尸病毒?
沐朝夕毕竟不是混迹宫廷十年、和八虎打交道的白术,他半年前还在西安门看大门呢,根本没有接触过正德朝的大佬级别的人物。
沐朝夕说道:“什么翻不翻旧账,皇上的心思,我怎么知道,揣摩圣意是要杀头的。”
张永见沐朝夕不冷不热不接话的样子,有些着急, 说道:“以前的事情沐佥事清楚。等白司药回来,我再和她细说。”
张永觉得这对夫妻和当年白术与麦厂花一样, 都是政治联姻。嘉靖帝利用白术试探南京官场和西南地头蛇沐家的态度。
这对夫妻的真实关系, 应该妇唱夫随,白术占主导地位。
白术披着风雪回来了,沐朝夕递过一个手炉, 把小炉子里温着的红豆桂花汤圆倒出来, 把张永的话转述一遍, “……他要见你。”
白术捂着手炉, “巧了, 谷大用的说辞和张永差不多, 还说张永当年给宁王和张太后牵线搭桥。”
白术吹着红豆汤上面的热气, 对着匣子抬了抬下巴, “这是谷大用提供的证据, 我草草看过一遍,字迹和私印都是真的——当然,不排除作假的可能。谷大用当年执掌西厂的时候,手下能人异士无数,模仿字迹、刻一个印章不成问题。”
沐朝夕犯了愁,“他们到底谁真谁假?”
李逵和李鬼,齐天大圣和六耳猕猴傻傻分不清楚。
案子不等人,看样子,今晚要熬通宵了,白术喝了一碗红豆沙桂花汤圆甜汤,勉强提了提精神,说道:“是骡子是马都上来遛一遛,我去会会张永。”
白术一进门,张永就说道:“刚才谷大用在白司药面前告我的状了吧?”
白术不置可否,笑了笑。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张永愤愤道:“我就是知道他一定恶人先告状,他能有什么择床之癖,全是借口。秦淮河的青楼楚馆,他那家没睡过?他择床?他连人都不择,还择什么床!”
沐朝夕:哟,谷大用这老太监还挺会玩。
白术给张永倒了一杯参茶,故意诈他,“您老消消气,到了这个时候,自保要紧,自是先咬为敬。在朝中当差,谁没点见不得光的事情,谷大用执掌过西厂,谁的把柄他没有?只要不是要命的罪名,我就当没看见,我这次来,又不是为了当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的。”
张永问:“白司药是为了何事来南京?”
白术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有人做贼心虚要杀我,动手的那人肯定知道我的目的。”
张永说道:“臣不密则失身,这个我懂。我怀疑谷大用动的手,我甚至怀疑前年先帝暴亡,也和谷大用有关!”
哟,这个劲爆了。
白术问:“此话怎讲?”
张永说道:“实不相瞒。当年宁王曾经给我送了不少钱财,因先帝一直没有子嗣,又一副不打算生孩子的样子,不仅仅是宁王,现在的四大藩王也都送给我钱财,希望我在先帝和张太后面前为他们的子孙美言几句,想着过继子嗣……”
张永晓得东厂、尤其是西厂的厉害,不敢私下受贿,留下把柄,于是偷偷把此事汇报给正德帝。
他真心希望正德帝至少留一个后代,将来继承皇位,张永毕竟是正德帝的老伴,将来太子登基,张永就不会提心吊胆的退休了,至少能够有个不错的晚年。
所以张永这么做,也是变相催生的意思——你看,你坚持不孕不育,就有人惦记老朱家的皇位。与其让别人当皇帝,不如自己生一个呗。
但是正德帝听到张永的小报告后,不仅不生气,而且饶有兴致的说道:“真是太好玩了,将来必定是一场好戏,老伴啊,以后不管是谁送给你钱财,你统统收下——收到之后,我八你二,大家有钱一起赚嘛。这种没有本钱的买卖,不要放过。”
“什么?”张永简直不敢相信。皇上,我有一句xxx不知当讲不当讲。
正德帝自觉退一步,说道:“那好吧,我七成,你三成。不能再少了,他们是冲着我的皇位来的,又不是冲着你掌印太监来的。你收钱也很辛苦,这三成是给你的辛苦费。”
张永叹道:“……我那里敢和先帝争利?除了房子和田地这种不好变成现银的东西,所有的钱财最后都入了先帝的私库。那年先帝北征,打鞑靼小王子,用的就是先帝自己的私房钱。都骂先帝昏聩,但我知道,先帝是有本事的,他亲征打鞑靼,给边关带来安宁。”
“所有藩王送给我的东西,我都做了私账,就藏在家里,白司药若不信,可以派人去取——我家花园最高的一颗桂花树下,靠南边往下挖七尺左右,放在一个石匣子里,用蜡封存。”
张永又道:“宁王送我的钱财,先帝都是知道的。但是谷大用收宁王的好处,仗着自己是西厂厂公,无人监视,他就瞒着先帝。他晓得张太后和先帝母子面和心不和,就偷偷为张太后和宁王牵线搭桥,立了过继宁王世子为太子的诏书。按照计划,他们只需等到先帝驾崩,就可以拿着诏书拥立宁王世子登基。”
“可是,宁王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见先帝才三十岁,身体强壮,一时半会死不了,就忍不住拿出诏书搞什么清君侧,起兵谋反。四十三天就被王守仁一个文臣给平定了叛乱……”
宁王一家被王守仁俘虏,正德帝和他的南巡队伍才匆匆赶到江南。
正德帝要张永给王守仁捎个话:把宁王以及同党弄到鄱阳湖,然后释放,还给他们武器。正德帝要亲自动手,重新把宁王抓一次!
王守仁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面对张永这个第一太监,他拒绝了正德帝荒唐的口谕,还把张永引到江西各地“参观”,说江西百姓在四十三天里饱受战乱的煎熬,许多人家都揭不开锅了,还请张公公回去好好和正德帝解释,打消这个念头。
八虎之中,张永搞死了最无耻的刘瑾。且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在正德帝和内阁之内斡旋,是一道屏障,也是沟通的桥梁,张永的名声还不错,是八虎之中最好的。
张永看到到江西满目疮痍的景象,不再坚持,回去和正德帝说了王守仁的请求,并且苦劝正德帝打消“再抓一次宁王”的念头——实在太劳民伤财了。
正德帝同意了,说道:“行,朕就不玩宁王了,不过,你得要王守仁给我点银子,贿赂我一下。”
正德帝就是这样,无论北伐还是南巡,每到一地,必然向当地官员死皮赖脸的要钱。无论几百上千两银子,还是抠出十几两银子就像打发叫花子似的,正德帝都照收不误,一视同仁——反正不能空手而归,他也要面子的。
王守仁搞了一百多两银子给正德帝,把宁王一家子转交给了张永接手。
期间,八虎之一的江彬想吞掉平息宁王叛乱的功劳,便污蔑王守仁伙同宁王谋反,贼喊捉贼。也是
张永力挺王守仁,在正德帝面前据理力争,戳破江彬的谎言,保住了王守仁。
张永接手宁王,严加审问,刚开始,宁王以当年送给张永诸多贿赂相要挟,但是张永把账本甩在宁王脸上,表示皇上一开始就知道,这都是钓鱼的圈套。
宁王这才服软,供出了谷大用串通张太后过继世子一事。
除了谷大用,还有八虎之一的江彬,同样都是暗中支持宁王的。
若没有这个过继诏书,宁王师出无名,根本不会谋反。
张永将宁王口供秘密告知正德帝。这事连正德帝都不知道,遂对谷大用和江彬起了杀心。
但是,谷大用执掌西厂,江彬同时提督东厂和锦衣卫,且两人朝中党羽众多,正德帝在江南,身边的护卫就是西厂,东厂,锦衣卫,根本没有把握将两人一举拿下,倘若激得谷大用和江彬狗急跳墙谋反,正德帝性命难保不说,江南也会再遭遇战乱的劫难。
正德帝很有耐心的猎手,面对强大的猎物,他会先麻痹猎物,当猎物放松警惕,他掌控全局时,再一举歼灭——当年对付刘瑾就是这样做的。
正德帝和张永遂当做不知道,等把宁王一家子弄到北京之后,再对谷大用和江彬动手。
当时谷大用和江彬坐不住了,怕宁王供出他们。
正德帝就佯装昏聩,命张永好好照顾宁王一家子,并且再次放出要放了宁王,再一次“平乱”,还装出留恋江南美景,乐不思京的样子,不肯回京城。
如果正德帝知道宁王和谷大用江彬串通的事情,势必会立刻回京城,躲在宫廷里再动手。
谷大用和江彬密切观察正德帝动向,猜测宁王到底供出他们没有。
江南烟雨中,君臣互相博弈,正德帝释放□□,迷惑谷大用。
同时,正德帝还提拔沐朝夕等并不属于谷大用和江彬的人,假装赏识他的勇敢善战,让沐朝夕加入护卫队,其实也是一种牵制。
听到这里,沐朝夕很是崩溃:“等等,张公公的意思是说,先帝提拔我,并非欣赏我的才华和人品?”
太打击了人吧!
我自以为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靠自己本事挣出来的前途、打通通往北京锦衣卫这条青云路的事件,居然只是巧合?
张永点点头,“那是自然了,大明军中能打善战的年轻人太多了,皇上为何独独青睐你,提拔你?因为你还年轻,朝气蓬勃,不惧权贵,忠心爱国,心里是干净的,且出身名门,谷大用和江彬不敢随便弄死你。”
沐朝夕简直抑郁得要自闭了。
白术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先帝在江南逗留近一年多是这个原因,我一直以为他就是贪恋江南的美人。”
咳咳,张永说道:“美人也是原因之一,咱们这位皇上,向来是一边玩一边处理国家大事,两不耽误。刚开始,这招是有用的。我们都以为哄住了谷大用和江彬,但是启程回京,路过镇江钓鱼时,船只突然晃动,皇上居然落水了,捞起来的时候,染了风寒,以后身体急转直下,一天不如一天,皇上才三十岁,就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不知道是先帝寿数已尽,还是谷大用和江彬起了警惕,在药物或者食物里下了东西,皇上还没到京城,就觉得大限已到,必须快刀斩乱麻了……”
正德帝还在路上的时候,就下旨,命吏部尚书陆完,太监商忠,杜裕,锦衣卫都指挥使薛喜,指挥陈喜,监察御史张鳌山,河南右布政使林茂正等内廷显赫的太监以及朝中大官员下了锦衣卫诏狱。
后来还下旨,命司礼监太监肖敬等人闲住(就是停职双规的意思)。
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江彬和谷大用的人。
当时“京师汹汹传言,说江彬欲为变”。
之后,正德帝又下旨,命令“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鸿胪寺,锦衣卫,六科十三道,并内阁的五大阁老,皇亲,公侯,驸马,伯爵等等俱赴行在(就是都去皇帝所在之地)。
正德帝在圣旨上说,他要在通州举行献俘大礼。
献俘大礼其实就是当着皇室和大臣的面,对宁王谋反一事举行公开的审判,战利品和俘虏就是证据,一旦仪式完毕,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处死宁王一家人。
这也是处死藩王的必经程序。
想要服众,就必须程序上合法有效,就是大明皇帝,也不能随便杀了藩王,这是皇室的规矩。
当时正德帝的御驾即将到达通州港码头,等于是把京城的官员几乎全部叫道通州去。皇帝在外面落脚的地方称为行在。
白术听了,心中一痛,“我……我当时以为先帝又故意闹腾,想要捉弄朝廷官员,通州离京城只有一天的路程,干嘛非要把所有人弄到通州去。我一时气不过,就没有跟随众人去通州。”
正德帝总是荒诞不羁的样子,就像狼来了似的,一次次的欺骗众人,白术不信他,以为他只是玩耍,并没有觉得亲哥哥快要死了。
张永叹道:“白司药莫要自责,先帝当时故意隐瞒了病情,身边伺候的只有我和几个心腹,以及沐佥事这种与谷大用江彬等毫无瓜葛的锦衣卫新人。先帝怕死在路上,还没处死宁王,万一宁王翻案,再加上张太后支持宁王世子过继,所以就提前在通州举行献俘仪式,处死宁王一家子再进京城,免得夜长梦多出乱子。”
正德帝先发制人,通州官员皇室和禁军云集,江彬和谷大用不敢轻举妄动。
回到京城不久,正德帝就暴亡驾崩了。张永拿着正德帝遗诏,和迎接皇帝的队伍一起去了湖北安陆,迎接当时还是兴王的嘉靖帝朱厚熜。
因张永有拥立之功,之前和内阁,以及大臣的关系处理的还不错,所以他得以来南京当守备太监,算是八虎中唯一一个体面退休的太监了。
江彬被活剐,割了一千刀才死。
谷大用被贬到南京孝陵神宫监——就是一个负责供奉孝陵香火的闲职,没有什么权力。
张永叹道:“白司药,我最后一点底都掏出来了,我真的没有说谎。谷大用能够逃脱惩罚,完全是张太后在背后护着他。唉,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一死,我没有任何依仗了,但是谷大用背后有张太后——连新帝都要看张太后脸色,何况我一个失势的阉人呢?所以,我明知谷大用有问题,证据确凿,还是一直隐忍不发,就是怕张太后对我发难,张太后若要我死,谁能护我?新帝不可能为了我一个前朝的阉人,去驳太后的面子啊。我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有苦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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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到最后还是皇权的问题。正德皇帝这个人,史书应该是用“昏君“滤镜来评价他的。我个人认为,他算是一个有作为,有手腕的皇帝,尤其是死前在通州处理宁王的问题,干脆果断,创新性思维,干的漂亮。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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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落平阳被犬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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