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烟感受着孟云川掌心里的温度，安心地点了点头，“嗯”了声。
    她昨晚，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
    只是还没做完，便惊醒过来。
    醒来时，孟云川就睡在她身边，她枕在他的怀里，满头的冷汗，缓了许久，才明白，都已经过去了，那些，都是许多许多年前，发生的事情。
    但是后来莫名就睡不着了，睁眼到天亮，此刻更是困倦得厉害。
    孟云川将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下，道，“睡吧。”
    蓝烟这颗心，便定了下去。
    她头有些晕，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熟了。
    梦里，又接上了昨晚未做完的梦。
    她穿着单薄的衣衫，浑身淤青伤痕，站在蓝无极跟前，问他，“你觉得，你跟我在一起，会让蓝家从此蒙羞，是么？”
    蓝无极就坐在那儿，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不忍，只是回答她，“我会让叶修律付出代价。”
    她对他说，“我要的不是让他付出代价，而是你，愿不愿跟我在一起，还是觉得，我脏了。”
    她为了他，愿意付出一切，可蓝无极对她，却是私心深重。
    她又问他，“假如你觉得我脏，那我可以以后，都不出现在你面前，你能答应么？”
    蓝无极起身，走向了她，轻轻抓住了她一只手，“除了留在我身边，你哪儿都不能去。”
    蓝烟在他眼里，就看到了这辈子自己的尽头，忍辱负重，永远不配有见天日的可能。
    就是在那一刹那，她心彻底死了个干净。
    “你会有报应。”她对蓝无极说。
    她永远都记得，蓝无极当时的眼神，以及他犹豫了下，才拉住自己的手，他就是觉得她脏。
    然后便是，她被他囚禁了十几年的暗无天日。
    她哪儿是真的疯了，是被他折磨到无处可逃。
    十年前，她假死那天，是他对孟云川动手，要孟云川死的第二天。
    她以为孟云川真的被车撞死了。
    她就坐在他给她安排的精神病房的窗台上，看着他，问他，“你要我怎样？你才能满意？还是说，把我的骨灰放在你的床头，你天天捧着，才能安心？”
    “他死了，你便会安心留在我身边。”当时蓝无极，只对她说了一句。
    蓝烟被这个男人关了半辈子，折磨了半辈子，就是在那一刹那，她在想，她会报复。
    即便杀不了他，她也要他看着她的尸体，绝望到肝肠寸断，这辈子，余生，都在痛苦之中度过。
    蓝无极不是自杀的，是她的安排。
    她倦了，看到他狼狈到了极点的样子，看到他被叶若寒折磨到形销骨立，忽然之间，便倦了。
    他好可怜，可怜到哪怕爬着到她脚边来，她都只觉得这个男人，是活该。
    直到亲眼看着他死的那一刻，她心里，终究是痛快了。
    “烟儿？”一旁孟云川，在她耳边，轻轻叫了两声她的名字。
    蓝烟昏昏沉沉，又醒了过来，迷茫地看着孟云川的脸。
    孟云川低头，吻了她一下，轻声道问，“这几日怎么睡得这么沉？抱着你上飞机你都不曾醒，现在快落地了。”
    蓝烟心跳得厉害，起身，懒懒在孟云川怀里又卧了一会儿，反正是私人机，赖一会儿也没事。
    缓了许久，才从梦境里最后那一幕，蓝无极被电成浑身焦炭里回过神来。
    还好，确实是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
    和孟云川两人回到家里，打开灯，佣人从休息房里走了出来，朝他们道，“小姐已经睡了，今天很乖。”
    蓝烟朝佣人轻轻“嘘”了声，轻手轻脚走到叶若寒房门前，打开门，朝里看了眼。
    叶若寒烧得几乎毁容的脸，因为做了几次植皮，已经好看了很多，只是大火过后，便傻了。
    她再恨那些人，叶若寒终究是她怀胎十月所生，她不忍心就让她那么死去。
    即便叶若寒傻了，她也愿意养她一辈子。
    加上，叶若寒傻了之后，倒是尤其乖巧，就像是几岁的孩童一般，也不怎么哭闹。
    孟云川一开始是反对让她把叶若寒接到家里来的，看到叶若寒这种情况，也便同意了。
    孟云川在她身后脱了外套，递给了佣人，便揽住了她的腰，轻声道，“不早了，别惊扰到孩子。”
    蓝烟被他握住腰，有点儿痒，轻轻带上了叶若寒的房门，忍不住轻声笑，“别闹！”
    孟云川没作声，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往楼上走。
    只是刚抱着她进浴室，还未曾伸手去解她礼服拉链，蓝烟便伸手挡住了。
    “怎么？月经应当不是这几天吧？”孟云川低声不解地问。
    蓝烟脸上更是染上了一丝绯红。
    “川哥，我好像是怀孕了。”她小声道。
    她前几天就有感觉了，所以刚才看新闻上，说叶西见已经怀孕时，没忍住笑了。
    倒是巧得很，她跟叶西见怀上的时间差不多。
    蓝烟今年都有四十二了，虽然还生得娇俏，宛如刚满三十岁的女人，但毕竟岁数已经在那儿。
    这个消息来得有些上头，孟云川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他都没打算跟蓝烟再生孩子，然而……
    “我这是老来得子了？”孟云川愣愣地问。
    “可不是？”蓝烟朝他笑得弯了眉眼。
    孟云川一时没按捺得住心头激动，将蓝烟抱回到了外面床上，问她，“查过了？”
    “还没。”蓝烟小声回道。
    她生叶若寒的时候，子宫伤过，所以这么多年来，孟云川每一次都是小心翼翼，做足了措施的。
    就上一回，因为在外头，蓝烟事后又忘记了吃避孕药，谁知一下就中了。
    孟云川低头，蹲在了蓝烟跟前，小心翼翼抚向她的肚子。
    激动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心情还未平复下来，便忽然听到门外保镖敲门道，“爷，外面忽然有人找了过来，说是蓝家的！”
    孟云川和蓝烟皆是一愣。
    蓝傲琛正在焦急等着乔许给自己回复，方才叶修律出事，警署给叶西见打了电话过来，说叶西见是叶修律唯一在世的亲人。
    乔许带人过去看了下监控，警署的人让乔许看叶修律生前拉住一个女人，跟到车旁的画面。
    蓝家老人一看那女人，便愣住了，说是蓝烟，乔许也看着有些眼熟。
    查了车牌号，说是借了别人的车。
    又马不停蹄查了有几个小时，才确定，监控里那对夫妻，就是住在这个孟家。
    乔许赶过来路上，又查了孟云川底细，虽然不够清楚，但足以证明，此人跟蓝烟是有联系。
    蓝傲琛已经焦灼等了许久。
    乔许站在门外，看着面前黑沉沉的孟家大门，也是有些紧张了。
    然而，等了有十几分钟，孟家人只递了一张纸条过来，朝乔许轻声道，“你们走吧，把这给蓝傲琛看。”
    乔许展开看了眼，上面只写了几个字：“一切安好，勿念。”
    他怔了会儿，孟家又关上了大门。
    他转身回到车上，将这纸条，拍给了蓝傲琛看。
    他等在孟家门口，坐在车上，没有走。
    蓝傲琛打开乔许发的图片，仔仔细细看了几眼，确实就是蓝烟的字迹。
    这几个字，她写得从容，不慌不忙。
    他盯着这纸条，看了许久。
    半晌，心下忽然便释然了。
    既然她不希望旁人扰她清静，那他往后，就不再烦扰她了。
    几分钟后，乔许看着蓝傲琛发来的几个字：“回去吧。”
    他默默回头，朝孟家二楼又看了眼，灯已经熄了，主人睡下了。
    他沉默了会儿，朝前座保镖轻声道，“走吧。”
    劳斯莱斯的尾灯闪了下，转过拐角，匿入了深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