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双手交叠在一起撑着下巴：“这件事先放一放，大家按照我们原计划继续准备参展的事情，你们先去忙吧，董叔留一下。”
    林奕谦把董叔留下来其实不光是想要让他帮忙去查顾子川到底有没有动用卓群这层关系来阻止自己去参加艺博会，更重要的是他很好奇，顾子川到底因为什么三番两次针对自己？难道只是为了给那个脑子不灵光的妹妹撑腰吗？
    “董叔，你觉得顾子川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董明仍旧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林奕谦知道，他虽然一直在自己身边，供自己调遣，但是他动用的所有资源和人脉都是林家的，也就是他爸爸的，所以董叔是听林董的话，而不是自己，所以对他并不是百分百的放心。
    “大概是因为他们也要去参加这次的艺博会，两家画廊的风格比较接近，如果我们去了，必然会形成对比，到时候对他们不利。”
    林奕谦缓缓点头，大概赞同董叔的看法，但是他总觉得事情好像并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林奕谦从画廊处理完这些事情回去，已经是晚上六七点钟了，最近纪然为了忙话剧排练的事情简直忙的焦头烂额，基本上吃住都在剧团，偶尔回来拿一拿换洗的衣服就又走了。肖念站在阳台上看着林奕谦的车开进车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阳台上看着，或许潜意识里她在等着林奕谦回来，以前她不大会有这种感觉，一个人在家对于她来说是日常，但是现在她竟然也会觉得孤独。
    在画廊的时候，林奕谦也在微信上和她简单说了一下参加艺博会受阻的消息，她除了一个人呆在家里有些无聊之外，还有些担心这件事，所以心里一直有些放心不下，想要问一问林奕谦。
    林奕谦从电梯出来，看见肖念家的门开了一条缝，她站在门口等他。
    “你在等我？”
    他看起来很疲惫，大部分的时间林奕谦看起来都是神采奕奕，很少见他有这种疲惫的神态，肖念觉得他也许是因为画廊的事情，也或许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令人觉得应接不暇，就连她都觉得一直都在提心吊胆。
    “嗯。”
    林奕谦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他手指上挂着自己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走近了，垂眸看着她的眼睛：“我饿了。”
    “我晚上熬了粥，你要不要喝？”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坐起饭来总是很困难，不小心就会多做一些，吃不完。
    “要。”林奕谦慵懒地眯了眯眼，跟着她进了屋子，看她用微波炉给自己热粥，他坐在旁边凳子上，眼神跟着她在厨房里转来转去：“我下午跟你说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董叔去调查了，我会想办法。”
    “嗯。”肖念觉得有林奕谦在，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她戴着手套从微波炉里取出那个陶瓷大碗，然后找了个勺子来舀了一勺粥递到他面前：“我加了一点点糖，你尝尝够不够甜？”
    “你帮我尝，我先洗个手。”林奕谦转身去水龙头旁边冲了冲手，转身看见肖念尝了一口勺子里的粥，因为粥刚刚从微波炉拿出来，有点烫，她好像是被烫到了，小声嘶嘶着吐了吐粉红的舌头。
    “烫到了？”林奕谦皱了皱眉，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少女的耳垂绵软，是他意料之外的触感。
    他的手上带着刚刚被凉水冲过的之后丝丝凉意，她感觉自己的耳垂在发烧。
    两个人目光对视了几秒钟，他讪讪地松开了手：“甜吗？”
    因为舌尖被烫到，肖念都没怎么尝到什么味道，又被他这么一闹，早就忘光了：“没尝到。”
    林奕谦笑着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灯光照射下落下小团的阴影，他拿过肖念手里的勺子舀了一口吃了：“刚好。”
    肖念看着他吃了几口，才想起来那个勺子是自己刚刚用过的……
    突然外面打了两声闷雷，有风声响起，好像要下雨了，九月末的天气渐渐变凉，夜风从阳台吹进来，林奕谦看了看阳台门还敞着：“我去关。”
    林奕谦去了阳台，看见阳台上挂着肖念今天洗的衣服，要下雨了，他想着不如顺手帮她把衣服给收回去，伸手把外套和裤子取了下来，结果看见了夹在里面的一套淡粉色女士内衣，他犹豫了几秒钟，伸手去取了下来。
    肖念从厨房跟出来，看见他正在拿自己的衣服，先是外套和裤子，然后停顿了几秒，还是伸手去拿了那套内衣……
    林奕谦带上门，抱着衣服进来，看见肖念用一言难尽但是极力想要理解他的眼神看着他，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可以送你。”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衣服：“送我？”
    肖念觉得很难为情，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套衣服她穿过没几次，已经洗干净了，虽然自己穿过的衣服送给他穿可能有些不太好，她也没有过这种体验，别说是异性，因为有洁癖，她就连和表姐都没有共穿过衣服，所以她也觉得很别扭。
    但是因为是他，所以她可以忍受，如果他真的喜欢的话：“其实你可以和我说，不要偷偷拿走就可以。”
    “拿走什么？”林奕谦怎么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他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肖念：“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要偷你的衣服吧？”
    “难道不是么？”肖念是因为想到王媛媛和自己说的林奕谦那个小癖好才会联想到这里的。
    “当然不是。”林奕谦有些哭笑不得：“想什么呢？我要你的衣服做什么？”
    这丫头是不是把他当变态了？就算是喜欢她，也不会变态到把衣服偷回家的地步吧，自己在肖念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穿……”
    听到她认真地说出穿这个字的时候，林奕谦才是彻底懵逼了，但是他联想到最近她和王媛媛走的那么近，恍惚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王媛媛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你不用不好意思，我能理解的。”肖念觉得一定是自己太直接了，所以林奕谦才会矢口否认，但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会让他觉得自己喜欢女装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以后不能偷偷拿走女孩子的衣服，这是非常不好的行为：“但是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可以伤害到其他人。”
    林奕谦盯着她的眼睛，笑着问：“你觉得我喜欢穿女装？”
    肖念点了点头。
    他往前走一步：“那你还把衣服送给我？”
    肖念也跟着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因为……”
    因为是你。
    “如果我是坏人，怎么办？”林奕谦接着追问，肖念一直退到后墙跟，眼神有些惊慌。
    林奕谦笑着把手里的衣服放在她身后的布篮子里，一只手放进裤子口袋：“那是王媛媛误会了，我可没有这种癖好。”
    “真的？”肖念觉得松了一口气。
    林奕谦弯腰，看着她一副劫后余生的小表情，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开玩笑道：“假的，怕不怕？”
    第40章
    肖念没有想到他会突然伸手来捏自己的脸，微微有些愣神，一双眼睛就那么看着他，林奕谦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捏了她的脸，他的手缓缓松开，眼神四处飘了飘，假装没事人一样把手放回裤子口袋：“王媛媛那人咋咋呼呼的，她说的事，你不要全部都相信。”
    “嗯嗯。”肖念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自己的脚尖，跟着林奕谦一起进了厨房：“你和她，是从小就认识么？”
    林奕谦一边走一边点了点头：“嗯，王媛媛的爸爸现在是中心医院的院长。原来我上高中的时候经常去中心医院的聋哑中心做义工，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王医生，王媛媛的爸妈都是医生，工作过非常忙，所以她小时候很多时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肖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林奕谦低头喝了一口粥，放了糖之后的粥甜丝丝的，他平时不怎么吃甜食，但是这碗粥尝起来好像还不错，他看肖念一脸心事，以为她是在介意王媛媛和自己的关系，手里的勺子在碗里面搅了搅：“我第一次碰见王媛媛的时候她一个人躲在医院值班室里面哭，她说自己不敢一个人在家，所以想要来医院找爸妈，但是最后还是一个人被安置在休息室，问我能不能陪她一会儿，后来我就直接把她带到聋哑中心了，大概就是那时候开始，她就一直缠着我。”
    肖念听着他和自己讲王媛媛的事情，脑海里不禁开始想象高中时候林奕谦会是什么模样，或许他会是学校最引人注目的男生，永远是被人关注的那一个。如果她能够早一些认识林奕谦的话……
    肖念想起自己高中时候的模样，又不自觉地垂下眼睛。
    还是不要了，她宁愿林奕谦永远不要知道曾经的她是什么模样。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要告诉你我和王媛媛认识有多久，感情有多深，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一直把王媛媛当成自己的妹妹来看待。”林奕谦碗里的粥已经被搅拌成粘稠状，他心里其实有些忐忑，因为是第一次对别人完全敞开自己的真心，所以不知道这种时候该如何表达，才能让肖念打消对自己的疑虑，他想要给她百分百的确信。
    “嗯，我明白。”肖念知道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解释这些，她承认自己第一次产生了某种类似于嫉妒的情感，但是林奕谦是一个人，他有着自己的过往和未来，她不能自私地想要占有那些，现在能够在他身边，能够被他喜欢着，已经是她不敢奢求的幸福了。
    林奕谦在和她交流的时候尽量试图用最直接和真诚的方式来表达自己，这是刘医生给他的唯一建议，就是不要因为肖念的状况就特殊对待，最好的交流方式反而是和她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尊重她的同时也尊重最真实的自己。他一边喝粥一边看着认真刷锅的肖念，觉得好像正是因为这样，和她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格外踏实。
    林奕谦从董叔的电话里得知顾子川的确是找了他的那个堂姐夫卓群，动用了一些小手段把雅客空间的参展提案直接毙在了第一关：“嗯，我知道了。”
    “林总，我们现在要怎么做？需不需要动用家里的关系疏通一下关系？”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提交提案的事情可能整个艺博会的工作组那边都没有任何消息，只是卓群自己先把他们的申请给处理掉了，否则光是看在林氏的面子上，也不会不给他们一张邀请函。
    “董叔，你知道我当初没有答应我爸去公司上班，而是选择自己出来先试一试是什么原因吗？”林奕谦从一开始就尽量和家里撇清了关系，但是不得不承认办很多事情的时候别人还是会看在林董的面子上给他开绿灯，因为他从一出生，身上就带着林家的标签，这是怎么都摘不掉的，倒没必要去逃避。
    “林总是想要和董事长证明自己的能力。”
    “你说的没错，我是想要证明点什么，但是不是我的能力，也不是我比他强，而是不走他的那条路，也可以成功。我想要让他看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不折手段的人才有出路，不是感情淡漠，始终把利益放在第一位才能够爬到他的那个位置。”
    这些话林奕谦从来没有和自己的那位冷漠的父亲说过，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父亲的认可，他们父子两个就像是两辆背道而驰的火车，始终坚持在自己的轨道上形势。
    “好的，我明白了。”电话对面的董叔一如既往地淡然：“那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不用了，接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做就好。”
    “好的。”
    林奕谦突然又想起那个问题：“董叔，你真的不知道顾子川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回答仍旧和以前一样：“抱歉，林总，我没有办法给您答案。”
    林奕谦挂了电话，反复想了想自己和顾子川之间的过节，实际上从他认识顾子川的时候开始，两个人的关系就一直不太融洽，因为他一直看不惯顾子川花花公子的做派，所以以前并没有把顾子川当回事，再加上两个人的行业并没有太多交集，林奕谦这几年也没有参与林家生意上的事情，和顾子川的交际并不多。
    要说矛盾，最多也就是他以前损了他几次，害他丢过几次脸而已。
    林奕谦越想越觉得奇怪，干脆把这件事先放在一边，他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处理好画廊去参加这次艺博会的事情，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第二天一早，程彦就亲自带着画廊的两个主要负责这次设计的同事一起跑了一趟艺博会的策办方那边，亲自把他们改良后的设计稿和肖念的画册一起送到了审核组的眼前。
    卓群也在，他的脸色很难看，但是表面上也不好发作，毕竟林奕谦他们也没有揭露他从中作梗的事情，只是说因为举办方工作失误遗漏了他们的申请，所以这次是补审核。
    除了卓群以外的几个审核组的专家都对他们的展位设计很感兴趣，几个国外的专家把肖念的画册传阅了好几遍，然后非常兴奋地问程彦：“这位画家我们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是中国人吗？”
    程彦听他们这么问，皱了皱眉，操着流利的英文说：“当然！”
    “对不起，我们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能够在中国看到画风如此特别的现代画家，我们觉得非常兴奋，我们很期待她的成长，我们也很欢迎这种优秀的画家能够来参加我们的艺博会，当然，你们的展位设计也非常有趣，我们非常期待在艺博会的现场看到你们。”
    跟着程彦的两个员工一听到这些话，都非常高兴，就差现场击个掌了。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参加艺博会了，是吗？”
    “当然！”那几个专家互相看了看：“后续的事情就麻烦你们和我们的工作组对接，另外，我们希望明年我们在法国的艺博会也能够有幸邀请雅客空间参加。”
    程彦看着卓群那副尴尬又无奈的表情，觉得心情大好，笑着和那几位专家握了握手又客套了几句，走到卓群面前的时候，又明里暗里嘲讽了他两句才算出气。
    几个人办妥了之后感觉神清气爽，回去的车上就给林奕谦打了个电话：“林总，你怎么让他们单独给咱们审核的啊？你刚刚都没看见，那几个专家可喜欢咱们的设计了！”
    “对啊！还有肖小姐的画，他们还夸肖小姐是中国新生代画家中的佼佼者，还想邀请我们明年去法国参展呢！”
    林奕谦在画廊，大家都在一起等着程彦这边的消息，听到事情都办妥了才松了一口气。
    “我以前有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审核组那个组长，所以就给他发了个邮件试试，他们那边调查了之后的确没有发现我们的申请，以为是工作失误，就重新组织了这次审核。”
    “原来是这样。”程彦想起那个卓群来：“不过这样一来，那个卓群就逃过一劫了，算他运气好。”
    林奕谦一开始就没准备把卓群怎么样，现在最重要是他们能够去参加这次艺博会，只要能够去现场，就会接触到更多更优质的艺术资源和人脉，这对于画廊和肖念以后的发展来说，是一个至关重要和不可多得的机会。
    顾子川很快就从卓群那边得知了消息，他挂上电话之后随手把桌子上的文件拂落一地，把刚准备进来找他签字的秘书都吓了一跳，赶紧带上门溜了出去。
    顾子川伸手松了松领口的领带，又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林奕谦……”
    过了一会儿，他又给画廊那边负责的经理打了个电话，既然不能阻止林奕谦参加这次艺博会，那就要在艺博会上打败他们，不管怎么说，他都不甘心三番两次输给林奕谦。
    “顾总，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小姐？”
    “不用。”顾子川觉得自己的那个妹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件事就由你直接去做，艺博会上不能让林奕谦他们抢了风头，记住了吗？”
    “顾总，您放心。”
    顾子川挂了电话，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小时候被父亲叫到书房罚跪的场景，那个时候他还不理解为什么父亲总是让自己和林氏的两个兄弟比较，他想到现在林奕谦可能也在被这个问题困扰，嘴角又浮现出一抹莫名的笑意。
    他起身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这个繁华的城市。
    林奕谦现在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他想，等到自己在林奕谦最擅长的领域彻底击垮他，击垮林氏之后，把林氏父子都踩在脚下之后会亲自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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