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泰国,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找到让他牵挂已久的宋雯雯。
至于塞—乍仑旺因为烟土原料不足,让他联系澳门的金三角溃兵购买货源一事,乃坤根本就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就算是贩卖黄砒,又能赚多少钱?
而且还得冒着巨大风险。
如果能找到宋天耀的家人,宋天耀还不是乖乖的把自己手上的生意全部送上来?
还有那批让台湾人心心念念的飞机发动机,如果落入自己手里,当然是从美国人那里换取更大的好处,只有傻乎乎的中国人才会看不清局势,英国人不行了,以后的天下,是美国人的天下。
乃坤心里这样想着,嘴角的笑容就越发浓郁几分,只要取得美国人的信任和帮助,他相信自己将来的成就一定会在塞—乍仑旺之上,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澳门,真是个成就梦想的圣地啊!”
乃坤张开双臂,在身后猜豹等泰国人诧异的眼光中,迎着夜风中大声呼喊一句。
五四九章 请茶
徐平盛从广东跑到香港几十年,因为自小出身就不算大富大贵,所以就算现在享誉香港船王的称号,在享受生活方面仍旧远不如于世亭这种吃过见过的上海沪商。
这也是为什么上海人来到香港后,会称呼香港人为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一样。就好像于世亭招待宋天耀的时候,将待客之地选在他豪掷数百买购置的静园当中,仅仅一座静园,就能够和港岛东区五条街道上所有的商铺加起来持平。而这对于世亭来说,不过是他宴客散心的一个休闲园林,一个月都不见得会进去一趟。相比之下,今晚徐平盛招待本地和香港两方船商的格局就小了很多,将晚宴设在自己家的后院,露天摆着十几张桌子,灯光设施之类虽然都应有尽有,还特意请来一支西洋乐队伴奏,但比起于世亭的阔绰,徐平盛更像是个勤俭持家过日子的普通商人。不过没有人会因此嘲笑徐平盛吝啬,只是爱好不同而已,他喜好赛马,这些年往马队身上花的钱,恐怕也足够买下两三座静园了,对自己生活品质的追求反倒放在了末位。况且今天在坐的来宾都知道,徐平盛邀请他们出席宴会只是装点的配角,真正的主角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宋天耀和谭经纬两人。尤其是宋天耀,现在正在被外面高价悬赏他的一条命,将晚宴设在徐府,就算再不开眼的蟊贼,恐怕也要打消心里的那点儿念头。
“徐老板这是在保宋天耀啊!”一名香港船商坐在餐桌前,观察着四周往来的宾客,向同桌之人说出自己的见解。
坐在他左侧的另一名船商摇摇头:“保不保他还要看今晚两边人怎么谈,要是谈不拢,宋天耀未必走的出徐府。”同桌剩下的船商们也暗自点头,显然认同了这番说法,现在事情的关键之处就在于宋天耀和谭经纬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他们这些戏外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听说褚孝忠也出了两百万暗花杀宋天耀,今晚恐怕不止是宋天耀和谭经纬的恩怨啊!”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一名上海船商端起酒杯,抬眼向后院侧门望去,那里修建着一层小洋楼,透过洋楼窗户,隐约可见里面人影绰绰。徐平盛今晚除了请到香港、上海两方的船商,还分别请来了褚耀宗、于世亭、卢文惠以及周锡禹、蔡文柏、顾铨等人,这些人里面随便拎一个出来跺跺脚,都足够令整个香港经济链产生动荡,也只有徐平盛这种和他们同一级别的华人大亨,才能将这些人请出来,齐聚一堂。
这些真正的华人大亨,当然不能和楼下那群配角一样,在后院绿茵草坪上摆几张桌子招待了事,就算他们并不在乎,徐平盛作为东道主也丢不起这个人。
宽敞的二楼会议厅里,没有长桌,只有几个沙发随意摆放,沙发前安放茶案,徐平盛请一众华人大亨相继落座后,自己最后一个入座,笑呵呵望着众人。“难得今天各位得闲,肯赏面来我家里坐一坐。”徐平盛面带和善笑容,侧头望向一旁笑而不语的褚耀宗,指了指他面前茶案上摆放的茶具:“耀宗,道光年间的普洱茶饼,这可是我特意从锡禹那里求来的,你今天一定要好好尝尝。”
周锡禹听他提到自己,呵呵一笑:“我还奇怪你平时连碧螺春和铁观音都品不出滋味,怎么就盯上了我这块茶饼,原来是拿出来做人情。”
褚耀宗也跟着笑了起来:“好你个周锡禹,这块茶饼上次你还骗我说喝光了,原来是想藏起来自己慢慢享受,我跟你几十年的交情还比不上这块茶饼?”
“交情是交情,茶饼是茶饼。”周锡禹眼中带笑:“你个老家伙要是真讲交情,家里藏得那几两大红袍怎么不拿出来招待我?”
厅中众人知道褚耀宗和周锡禹都是茶中老饕,此时听到他们两人斗嘴,都不禁为之莞尔。
“于老板,香港到南非这条航线,明年我不打算跑了。”徐平盛侧过脸望向于世亭,语气真挚:“听说帧仲马上过生日,就当我提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你看怎么样?”屋子里静了静,众人都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于世亭的脸色,徐平盛和于世亭这两大船王明争暗斗这么多年,现在一方主动让利出来,就算是傻子也能闻出来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又何况是这帮积年老鬼。
于世亭摩挲着大拇指上戴的玉扳指,笑盈盈回视徐平盛:“徐老板,不是说好今天是家宴,不谈生意吗?你无端端送这么大一份礼,我怕以后回不起呀!”回你老母!徐平盛心中早就将于世亭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的笑容却半分也没有减退:“什么生意不生意的,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是中国人,应该互相帮衬才对,这条航线我霸占了这么多年,现在英国佬已经忍不住想进来分一杯羹,让帧仲经手也好堵住他们的嘴,难道真的让英国佬从我们中国人身上割肉呀?”这句话说的就有些露骨了,徐平盛一口一个中国人,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是在帮着宋天耀说话,虽然他表面上表示南非航线是送给于世亭长子于帧仲的生日礼物,但在座众人都听得出来,这份礼物更像是贺礼,送给于世亭养女和宋天耀的贺礼。
永安集团的大佬顾铨轻轻咳嗽一声,笑着向厅中众人说道:“说到礼物,我女儿琳珊过段时间也准备要结婚了。徐老板,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于世亭听到顾铨开口,轻轻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去。顾铨的女儿顾琳珊联手谭经纬,最近正在打压上海人持股的股票,但是因为是小辈之间的斗争,于世亭这个级别的大亨还偏偏不能插手,否则明面上现在香港人还在和上海人开战,到时候就会演变成两方资本的大博弈,对谁都没好处。
可是顾琳珊和谭经纬一个背靠永安银行,一个背靠台湾,双方联手的能量已经不可小觑,至少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宋天耀已经节节败退,俨然是强弩之末,步履维艰。
现在顾铨提到顾琳珊的婚事,摆明是告诉在场所有人,你于世亭能捧一个宋天耀起来,永安也能让捧谭经纬出来。
“铨哥啊……”徐平盛看了看于世亭的脸色,正要开口站出来打圆场,顾铨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顾铨打断徐平盛的话头:“徐老板,我猜你也是知道的,我女婿也是中国人,这一点在座的各位不会不认吧?”
厅中众人闻言,神色各异,谁也没有跳出来反驳顾铨。
宋天耀是中国人,谭经纬当然也是中国人,不过一个代表的是大陆,一个代表台湾,非要混为一谈其中的差别可就实在太大了。但是顾铨这话于情于理也都挑不出毛病来,徐平盛把中国人的名号打出来撑宋天耀,可谁又敢说谭经纬不是中国人?这种队不是随便站的,任你有再多的资本,上升到政治层面以后,也跟人畜无害的肥羊没什么两样。
厅中的气氛凝固几分,几位华人大亨或捧着茶盏,或叼着雪茄,纷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卢文惠是香港立法局的议员,他背后的靠山是英国人,这时候就算有明确的立场,也不可能站出来为宋天耀或者谭经纬开一句口。潮州商会会长褚耀宗,东莞商会会长周锡禹以及五邑商会会长蔡文柏这三位的处境其实和卢文惠一般无二,而且他们三人私下已经不止一次聊过这件事,纷纷得出结论,那就是能不碰这池水,就绝对不碰。他们这个位置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自身,更是身后成千上万跟着吃饭的同乡,一步走错,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褚耀宗这个潮州商会的会长不想开口,徐平盛却并不准备放过他。
“耀宗,人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你这个时候不讲两句?”徐平盛看一眼老僧入定一般的褚耀宗,笑眯眯开口问道。褚耀宗像是一直在神游天外,此时听到徐平盛开口才突然回过神来,不过他并不打算去接徐平盛递过来的这个烫手山芋,而是笑着端起茶杯,向厅中众人示意:“来,请茶。”
五五零章 纷沓而至
澳门街,葡澳酒店五楼一间客房里。
化名张显泰的宋春忠端坐在客厅桌案前,新收不久的徒弟顾天成正板着脸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揣进怀里,表情严肃。
坐在宋春忠对面的,是一名光头巴布亚黑人,黑人身后还站着两名膀大腰圆的白俄保镖。
“张先生,你要价太高,这个价格我从金三角进货,起码会比你给的多三成。”光头黑人盯着宋春忠,伸出一只手掌:“我最高出到这个价。”
换上一身长衫打扮的宋春忠笑着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顾天成,不置可否说道:“辛格先生,如果你能从金三角进到货,也不会特意登门来找我了。”
被叫做辛格的光头黑人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最终还是摇头说道:“但是这个价格实在高得离谱,我想我很难接受。”“没关系。”宋春忠拍了拍长衫前襟,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我手里大把货源,现在愿意跟我做生意的人从澳门街排到中心街都不止,如果辛格先生觉得这个价格不合适,可以再跟其他人谈谈。”
宋春忠说着话,回头递给顾天成一个眼神,顾天成把手从怀里抽出来,向辛格做出请的手势,俨然是要送客。
“等等!”辛格见宋春忠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欲望,急忙开口说道:“张先生,我知道你在澳门还有很多客户,但是难得今天我们坐在一起,价格方面我觉得还可以继续谈。”
欲擒故纵的手法生效后,宋春忠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正要再次开口时,酒店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不用谈了,张先生对吧?你手里有多少烟土,开个价出来,我们照单全收。”一个嚣张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屋中众人俱是一惊,纷纷回头望去,就看见乃坤带着猜豹等几名手下,正满脸桀骜的迈步走进屋中。
辛格眉头大皱,看一眼门口站着的乃坤等人,向两名白俄保镖使个眼色。
两名白俄保镖用俄语斥骂着,迈步就向乃坤一行人走去,拳头捏的咔咔作响,显然没有将这几个矮小的泰国猴子放在眼里。猜豹和身后的手下立刻就准备上前,却被乃坤伸手拦住:“上次在香港,跟宋天耀妹妹身边的混血白俄人没有打过瘾,这次遇到两个正经的白俄人,留给我来玩,你们站好看戏!”
乃坤说完,扭了扭脖子,随手除下身上那件棕灰色西装扔给猜豹,盯着两名白俄保镖,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俯身快速冲上前去。
皮肉击打碰撞的声音在酒店房间里响起,顾天成却并没有将目光锁定在战局当中,而是在从乃坤嘴里听到宋天耀三个字后,立刻低头去看宋春忠。
宋春忠脸色变都不变,将身子往后一靠,姿态从容散漫:“不急,看下去。”
香港,徐家。
四辆警车的环绕下,宋天耀乘坐的福特49在徐家大门前缓缓停住,姚春孝和哑巴阿四率先下车,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环境。
“宋先生,我在这里等你出来?”蓝刚把车熄火,回头看向后排坐着的宋天耀。
宋天耀本来已经准备下车,像是被蓝刚提醒一样,动作顿了顿:“让人去汇丰银行请沈弼过来,我出来的时候要见到他。”
蓝刚点头:“知道!”
宋天耀弯腰从车中走出,姚春孝和哑巴阿四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护在当中。
“不用这么紧张,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人敢在徐平盛家门口动我。”宋天耀笑笑:“孝叔,我现在进去赴宴,辛苦你在外面等。”
姚春孝点点头,目送宋天耀在快步迎上来的徐家人引领下,一步步走进徐家大门后,这才重新返回福特轿车中。
“阿耀!”
在徐家下人的引领下,宋天耀前脚刚踏进后院,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耳边响起。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后院原本热闹非凡的气氛立刻凝固下来,所有人同时噤声,齐齐望向后院门口站着的宋天耀,脸上神色各异。原本人声嘈杂的后院中,此时只剩下高台前几名鬼佬组成的西洋乐队还在演奏着乐曲,而感受到气氛突然变化的几名鬼佬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稍一分神,乐曲的节奏就散乱几分,大提琴在夜空中拉出刺耳的长音。而造成这一变故的始作俑者褚孝信,这时候正快步向宋天耀走来,还没靠近宋天耀就急急开口解释道:“阿耀,那两百万悬红是我大哥背着我出的,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你信不信我?”
褚孝信这一句话说出来,后院里坐着的香港和上海两派的船商纷纷愣住,紧接着人群有对褚孝信不了解的人,立刻就发出一阵低低的嘲笑声。
褚孝信果然跟外面的传闻一样,十足十游手好闲的散财童子,褚家好不容易做足跟宋天耀撇清关系的面子功夫,被他这一句话就破了功。
宋天耀看着靠近自己的褚孝信,也深感头疼,他预先设想了无数种进入徐家后的场景,包括谭经纬用枪指着自己头的一幕都考虑进去,却没想到会撞上褚孝信这个活宝。
“喂!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不是不信我?”褚孝信在宋天耀面前站定,见他不发一言,神色焦虑几分,认真盯着他开口说道。
宋天耀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又狠狠地搓了把脸:“信!你是我大佬,我怎么会不信你?”
褚孝信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语气嚣张:“放心,我已经用太平绅士的名义放风出去,边个敢动你,我丢他全家落海……”
宋天耀不等他把话说完,急忙开口打断:“得啦得啦!你真是我亲大佬!对了,忠少呢?”
宋天耀打量四周,没有发现褚孝忠的身影,见后院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他们两人身上,拉了一把褚孝信,离人群稍远一点后这才开口问道。褚孝信听他问起大哥,有些不悦的说道:“还提他做什么?我知道他出暗花买你的命之后狠狠骂了他一顿,跟住老豆让我跟他去英国,我当然不肯啦,外面现在这么乱,我是你大佬,当然要留在香港看住你。”
宋天耀看着褚孝信一脸认真的模样,心中微微一暖,冲褚孝信做一个夸张的表情:“哗!那我真是要多谢大佬!”
褚孝信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大家两兄弟,得讲!”
宋天耀笑笑,心中却考虑着另一件事。
褚耀宗无端端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去英国,可见现在事态发展,已经不是他这个级别的人可以掌控的了,那澳门街得贺贤又能撑自己多久?
宋天耀咽了口唾沫,插进裤兜的左手使劲握了握,深吸一口气。
今晚一定要解决谭经纬,再拖下去,就算面前得褚孝信有天平绅士这层护身符,也会被褚耀宗强行赶去英国,那个时候自己才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
“对了,老豆在楼上,他说要是你来了,直接上去找他。”褚孝信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提醒宋天耀。
宋天耀往二层洋楼上看了一眼,匆匆迈出几步:“大佬!这种消息早点讲嘛!”
褚孝信在身后怒骂:“扑街,跟你聊两句都不得呀?嫌我阻住你呀?”
宋天耀脚步一顿,看着刚刚走进徐家,正巧站着自己前面的两个人,无奈回头冲褚孝信苦笑道:“你早点跟我讲,我就可以先上去告一状,现在机会啦!”
站在宋天耀前面的谭经纬面带微笑,像是没有听到他与褚孝信的对话,故作惊喜道:“咦?宋先生,这么巧又见面了?一起上去见徐老板?”
宋天耀转过头来,冲谭经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呀,一起上去喽!”
宋天耀说完,一马当先往二层洋楼方向走去。
身后,谭经纬盯着他的背影,笑容不变:“他那个保镖不在身边,看来今晚的确有事发生,通知狄震他们动手。”
盛兆中点点头,悄无声息的退到一旁。谭经纬扭过脸去,朝着一旁冲自己怒目相向的褚孝信微微一笑,迈步跟上宋天耀的步伐。
五五一章 山雨欲来
酒店客厅里,辛格手下的两名白俄保镖蜷缩着躺在地上,身体不时颤抖一下证明他们还活着,不过他们的四肢已经扭曲到变形,骨茬刺破皮肉,将客厅亚麻色的地毯染出一坨坨暗红。乃坤一边脸颊高高肿起,身上的那件打底的白衬衫被撕得七零八落,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伤痕累累。房间里除了他粗重的喘息声和两名白俄保镖痛苦的低吟,安静的一片死寂。
“黑鬼,出去!”乃坤用大拇指揩去嘴角的一丝血线,脸上带着癫狂的笑容,用他那稍带沙哑的声音,冲坐在客厅中已经目瞪口呆的辛格慢慢说道。
辛格颤巍巍从座位上站起身来:“ok!ok!货是你的了。”
然而,就在他刚刚站直身子的一瞬间,眼神突然从怯懦转为凶戾,右手猛地伸进怀里掏出贴身手枪,嘴里疯狂咆哮道:“fuck off!bicth!”
砰砰砰砰砰砰……一连串枪声响起,辛格才刚刚掏出手枪的一瞬间,浑身上下就已经就多出了七八个弹孔,一道嘶哑的提气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辛格满是不甘的盯着乃坤,然后壮硕的身躯重重地摔倒在地。
乃坤身后,猜豹和几名小弟手里的配枪还冒着青烟。
站在宋春忠旁边的顾天成见状,默默地从怀里把手抽出来。
宋春忠脸上带笑,嘴唇翕动,用只有他和顾天成之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一早告诉你了,没枪就不要装腔作势,以为人家真的惊你呀?”
顾天成笑得脸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低声骂道:“我顶你个肺!呢班泰国佬乜料啊?”
乃坤挥挥手,一步步向宋春忠所坐的位置走来,身后猜豹等手下纷纷将手枪收起来。“我早就打听过,在澳门只要给葡萄牙人足够的钱,就算动枪也无所谓。”在经过倒地不起的辛格身边时,乃坤不屑地笑笑,然后拉开他之前坐过的椅子,大马金刀坐在宋春忠对面:“张先生?你是从金三角过来的?”宋春忠现在用的正是张显泰这个身份,自称是金三角溃兵,手中掌握着大批烟土货源,原本是想用拆白党那一套手段,吸引一批在澳门贩卖烟土的大庄家,然后骗一波钱就再次销声匿迹,本来已经十拿九稳的是时候,没想到却冒出来乃坤这帮泰国来的狠角色。不过既然用的是金三角溃兵这个身份,在这种时候一定不能显示出太多恐惧和怯懦的情绪,同样也不能太过强硬,因为自己的命还在对方手里,这两种情绪无论哪一种表现过度,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所以面对乃坤的质问,宋春忠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点头,将情绪调动到恐惧和自信的中间位置,像是尽量在做出不卑不亢的姿态。
乃坤盯着宋春忠看了看,有抬头看一眼站在宋春忠身边双手贴着裤缝,规规矩矩站着的顾天成,满意的点点头:“听说你从金三角跑出来的时候,带了很多货,有多少?”
宋春忠指了指桌上之前给辛格展示过的一小包烟土样品,言简意赅:“这种成色的货,我还有一吨。”
这句话说出来,乃坤倒还没什么反应,身后猜豹等人却都露出兴奋之色。近藤公平已经开始教授派吞提炼黄砒的技术,可偏偏金三角的烟土还要在等一段时间才能运到香港,再加上最近暹佛居的假钞流通似乎已经被人盯上,塞—乍仑旺也下令不要太过张扬,所以他们赚钱的希望就全指望黄砒了。庆幸的是,这时候传来消息,澳门有一位张先生正在大量出货。猜豹原本想的是,这个叫张显泰的家伙应该不会有太多的烟土存货,不过就算只有几百斤,也足够让他们撑到金三角的烟土运来香港,没想到现在面前这位张先生开口就是一吨,简直令他们欣喜若狂。
乃坤看了看桌上那一小包烟土样品,顺手抓起桌上一柄银制的餐刀,用餐刀在烟土中拨弄几下。
第2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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