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您这是第一步。”叶长谦的视线转向翰林学士吴耀奇,笑的十分有深意,“赵大人,你以师长的身份接近林奕,教唆林奕敲登闻鼓,反身买通登闻台衙役对下其死手,一共四十七杖,直到林奕没气了才停止,这是第二步。”
吴耀奇脸色右手握成拳,指甲几乎掐入指缝之中:“国师指控下官,可有证据?”
叶长谦从亲信手里接过几张薄纸:“这是供词,其中三份是登闻台衙役供出你买通他们杀人,一份是茶楼老板目睹你和林奕几次喝茶,最后一份是店小二在门外听到,你和林奕的对话中带有几次玉石俱焚、击鼓鸣冤等词。”
虽然其中这用了封建迷信式逼供。
吴耀奇底气弱了大半,硬是咬着牙:“如何证明他们口供可信——”
“我不负责审案,只是阐述事实。”
叶长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供词递还给亲信:“吴大人要是有什么可以辩解,这些证据我会一一呈给审问衙门,你去刑部也好去大理寺也罢,他们自有手段向你证明,这份口供是否可信。”
吴耀奇自然知道大理寺手段,顿时面如死灰。
台下的众人见到他此副模样,哪还能不明白,纷纷议论纷纷起来。
“至于第三步。”叶长谦第一次意识到扩音喇叭是个多么正确的布局,一出声就将众人的声音压了过去,他边说着边看向京都府尹赵启良,“赵大人,你那一把火不仅想杀人灭口,还想毁尸灭迹吧”
……
叶长谦顺着时间发展顺序,将事情脉络给大家快速的捋了一遍。
第一步:逼死刑林家姑娘引起矛盾,刑部尚书主导。
第二步:登闻鼓借杀威棒除掉林奕激化矛盾,吴翰林策划。
第三步:一把火烧了林宅并制造出林父自焚假象,京都府尹派心腹执行。
第四步:林家父子出殡故意传错话,引得乔三垂死,并书罪己告,大告天下要自焚以谢罪。
司城防、京都府尹、御史大夫,司天监,戍城军,均有官员参与。
逻辑清晰,证据翔实,不少人当场招供。
底下的民众开始骚乱起来,破口大骂有之,扔东西有之,吐口水有之,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和鄙视。
最后一步自焚,也牵扯了不少人。
收尾的一个,便是刚刚台上有感情朗诵全文的礼部侍郎胡志松。
“我虽然不记得我们有什么交情,可以让你在‘我’自焚之前去探望,并受到嘱托拿到信。”叶长谦走到礼部侍郎的身侧,从他怀中拿出之前写有罪状的信,“但是既然‘我’写的,为何这信上却是胡大人您的字?”
胡志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国师大人,我也是受他人蒙蔽,一时糊涂,还望国师大人从轻发落。”
叶长谦受了胡志松三个磕头之后,便往左移动了几步,让胡志松剩下的磕头都磕向了灵帝。
“我说过,我今日不是来断案的,我只是被泼了一盆污水,上这来自证来的。”
叶长谦遥遥看向灵帝:“后面的事,自有大理寺和刑部审讯,他们定会抓住主使者,给林家和诸位一个交代,陛下,您说是吧?”
自始至终,叶长谦都没有提左相和太子一脉,更没有丝毫指向他的意思。
灵帝松了口气同时,表情却越发凝重起来。
这是叶长谦在示好,也是他手中握着的底牌。
若是审讯结果掺水,不仅百姓悠悠众口压不住,百官人心会浮动,还有乱党逆贼在外虎视眈眈。
到时候叶长谦再将左相和太子一脉拉下水,整个朝堂恐怕就要分崩离析了。
灵帝脸色发青,这一次他脸上动怒的表情倒是有九成是真的:“杜瑞英,把一干人等押入天牢严加审问,务必要给国师、给林家、给百姓一个交代!”
“下官谨遵圣命。”大理寺少卿杜瑞英答的很痛快,脑子里却纠结成了一团。
今日这趟水这么深,他一个大理寺少卿,抗不了圣意,又不敢得罪国师大人,上还有左相盯着,下有百姓悠悠众口。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拖刑部一起:“只是往日的旧例,朝廷大员犯案一向是刑和大理寺协作,相辅相成,如今这林大人涉事,刑部无首,此案又涉事正广……”
灵帝还没开口,一旁叶的长谦视线落在“国师派”官员上,率先开了口:“陛下,杜大人所说有理,新任刑部尚书,可以先提上来,也方便刑部和大理寺将此事彻查到底。刑部内若说资历、经验、能力——”
刑部除了林奎山之外,还有他门下有个学生还算资历尚可,只是这个尚可离资深还差上一截不说,师父倒了,断没有提拔学生的道理。
可灵帝也不想白白便宜了国师,他的视线在百官中扫了一圈,看向吏部尚书廖亚宇:“廖爱卿,你可有人举荐?”
廖亚宇永远都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子,沉思的样子跟打瞌睡的样子神似:“臣以为,宋天觅入刑部二十年,对刑部十分熟知,不结党不营私,刚正不阿,乃刑部尚书最佳人选。”
灵帝对宋家一门三杰印象不错,只是他迁怒于先帝宠信的上一任刑部尚书,连带着对宋天觅也不太待见。
这一次被廖亚宇提起,想起他是个能臣却不心高气傲,刚正而不迂腐,越发觉得这是个合适的人选:“宋天觅,朕任命你为新任刑部尚书,和大理寺一同彻查此案。”
宋天觅跪到在地,表情愈发内敛:“臣遵旨。”
他刑部侍郎位置十年未动,没料到今日一步到了刑部尚书一职。
想到这,宋天觅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侧的大儿子,只见他露出一个笑来,脸上眼中并无半分惊讶。
他今早坚持让自己出席,莫非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台上的叶长谦自觉今日任务圆满完成。
灵帝嫡系这次除了个左相之外,栽了一半,空出那么多缺,不出半月都会被几个派系一一补上。
想必灵帝能安分个十年。
至于十年后——
灵帝常年吃丹药,铅中毒后遗症已经开始凸显,脸色浮白,体弱易怒,再往上也得看他可能不能活那么长时间。
不过为了转移下注意力。
叶长谦一脸神棍气质的从台上下来的时候,特地路过了已经十七岁的二皇子,面无表情低声道:
“前日我替二皇子算了一卦,得了八个字,潜龙在渊,见龙在田。”
***
叶长谦回府第一句话便是:“余初呢?”
谭宪正整理着证据,一会儿准备各送一份到刑部和大理寺去,他今日没出门,负责坐镇后方以防不测。
不过人虽然没有到,但是事情的经过,谭宪却大致了解了
总结一下:国师大人今日不仅把正事办的漂漂亮亮,还假公济私了一下。
给二舅子腾了个礼部侍郎的空缺,给老丈人升了个刑部尚书的官位。
加上大舅子的老谋深算。
之后的宋家,不说家门显赫,想来也是无人敢轻视小瞧了去。
他对此并无异议,历代国师只要不影响大局,做事可以随心且受规定保护,比如让组织大开绿灯追妻,比如这一次的假公济私。
见叶长谦问起,谭宪顺口回道:“出门了,还留了个谜底给你,说你若是想起今天什么日子,就知道她去哪了。”
“今日什么日子?”叶长谦低头想了想。
和余初有关的话,今日是成婚的第三天。
——回门。
作者有话要说:国师府的目的是想有自己的实力,保护在古代区的研究人员,所以并不会想着颠覆政权,换个皇帝什么的。
历代国师和帝王,基本上不是和平共处,就是东风压西风。
难得遇上一个不信邪的灵帝,这位是弑兄上位的,有谋略但是性格有点偏执和残暴。
又恰巧国师刚继任,根基不稳,才会有那么多事——
第一百二十章
宋家父子四人从祭天台回来, 就宛如打了一场胜仗, 虽身心俱疲, 却难得的畅快疏阔。
宋小弟一会儿看看父亲,一会儿看看自己的大哥,最后扯着若有所思的二哥,小声嘀咕道:“二哥, 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太稀奇了?这刑部尚书一职,居然最后落在咱爹头上……”
宋临毅伸手敲了敲自家弟弟的脑袋:“你都是快做爹的人了, 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还, 难道不知道?”
宋小弟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解释:“这不是就咱们几个吗?”
宋临毅也知道小弟这些年在外沉稳, 也只有在父兄面前会露出些孩子气, 眼神缓了缓, 抬了抬下颔示意老大:“你且再仔细想想。”
宋小弟睁大眼睛,明白过来。
怪不得早上无论谁劝说, 大哥都坚持要让父亲去祭天台。
宋临渊坐在马车上, 全程闭眼,假装没有听到两个弟弟的官司。
国师府向来不干预朝政, 受其恩惠和荫蔽的大臣却不计其数。
今日, 国师府的冷静超出了他的预料,出手之狠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眼下看似没有针对陛下, 也没有扯上左相,下手极为内敛。
但是二品以下的涉事要员,有一算一, 有二算二,全都备齐了证据,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一摆开。
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这悄无声息几乎剪了左相一半羽翼,左相一脉不仅来不及怨恨,还得庆幸国师的留有余地。
他们忌惮与国师府,不敢狗急跳墙,不敢鱼死网破。
这之后,十几个实权官位,几十个涉事空缺,除了刑部尚书由陛下钦点,剩下肥缺才是真正博弈的地方。
有苏蕴那个老狐狸接手,眼下这个局面,可能还仅仅只是开始。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此等朝局洞悉和权衡,也只能庆幸国师府历代对朝局政务都不太多过干涉。
不然,这朝局就不知道如何动荡了。
“咦——”
宋小弟出声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注意,宋临渊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家小弟掀着帘子往外看,面露奇怪:“今天家中来了客人。”
宋临渊顺着宋小弟的视线看去,看到了巷子口停的一辆马车,魏叔指挥着几个小厮,从马车上不断搬东西下来。
他和二弟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今日又是淋雨又是审讯,一干朝臣回去坐车回去后收拾完也要天黑了,若是恭喜父亲升迁,最早也要等明日。
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宋家,带了一车东西,宋临渊脑子里浮现了一张娇憨的脸来。
下了马车后,宋临渊特意走到宋临毅的身侧,缓缓道:“二弟,一会儿要是见到什么人,你要克制一些。”
第1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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