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娇有什么好的呢?她天性霸道,和平阳姐姐抢珍宝锦缎,好几次他都看到平阳姐姐偷偷气哭,她一来,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全得放在她的面前,她刚学打扮那会儿爱穿华丽的裙裳,要四个人抬裙摆,她带着他骑马出宫门,马踏青苗,却只有他吃了板子,她一不织布二不采桑,不会歌舞只会舞剑,身后却常常追随着长安贵公子们炽热的目光。
他厌恶去讨好别人,却不得不敷衍着她,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她,但时间久了,还是忍不住去注意她,也许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年少慕艾时总会被陈阿娇那样明艳张扬的美人吸引,只是他并不愿意承认。
要是陈阿娇真的死了……刘彻摇头,不想再想下去。
罢了,推行新政忙得很,就算真的纳了美人,他又能去几次,为了这个让后宫起火,实在不值当。
刘彻去上朝之后没多久,姚夏就醒了过来,她额头上的伤已经上了药包扎好,甘泉宫的宫人有一半都是她从家里带来的,和她关系最近的侍从陈惠一边给她梳妆,一边偷偷地告诉她,“翁主,陛下走的时候仿佛不生气了,步子轻快地很呢!”
姚夏摆了摆手,问道:“太后那边可有人传话?”
陈惠摇摇头,说道:“昨天夜里来过两拨人,一拨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姑姑,听说陛下留宿在咱们这儿了,高高兴兴地走了,一拨是太后的人,没留下话来,大约是来劝和的吧。”
姚夏点了点头,根据陈阿娇的记忆,她跟刘彻的母亲王太后的关系很亲近,但从她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王太后是个十分精明的人,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儿子,如今陈阿娇这边不能出事,她才多了几分关心,事实上到了刘彻废后的时候,王太后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讲的。
对这种聪明人并不需要太多讨好,只要不失势,不得罪就好,同理也并不能指望她多少,姚夏只是例行去探看了王太后一会儿,就到太皇太后那里坐了一整个早上。
太皇太后窦氏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强势,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老人家,脸上满是皱纹,她早年因病失明,听力因此变得敏锐,宫中的宫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她笑眯眯地拉着姚夏的手问长问短,看上去实在是喜欢极了这个外孙女兼孙媳妇。
陈阿娇对外人脾气大,对窦氏却尊敬得很,姚夏也就学着她的口吻把昨日的事情删删减减地讲了,窦太后也就叹气,说道:“宫里就是这样,你可比祖母当年好得多了,彘儿是个重情的孩子,还能听得进去话,只是你自己也要稳重一些,你母亲拎不清,现在祖母还能替你看顾着,等祖母百年之后,哪儿还有人肯心疼你啊。”
姚夏眨了眨眼睛,眼前泛起一阵酸意,她知道并不是自己想哭,而是这个身体残留的意识想哭,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头埋进了窦太后的怀里,顺着陈阿娇的心意,低声地抽泣起来。
窦太后拍了拍她的背,如同一位再寻常不过的老人家一样絮絮叨叨,“男人的心是锁不住的,你外祖父当年喜欢我,封先帝做太子,封我做皇后,十几年圣宠不衰,到后来不也有了慎夫人,要她跟我平起平坐……”
苍老的大手摸索着替姚夏擦拭泪水,窦太后说道:“其实啊,他要几个女人你就给他几个,宫里最不怕的是分宠,最怕的是独宠,后宫里的女人多了,心就分散了,反倒会念着你,夫妻的情分最伤不得了,你啊,好好地调养身子,生几个孩子,你就不会天天想着他了,女人啊,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姚夏抽噎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不成,现在松了口,以后就没法收回了,要么就一个都不准,要么我就再也不理他。”
窦太后摸了摸姚夏的脸,“你的脾气跟你母亲一模一样,可她是公主,你是皇后啊,她闹得再凶,陈侯也不敢跟她要说法,你嫁的却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男人,你压着他,他就要恼,你让着他,才有好处。阿娇,当初你要嫁进宫的时候,我就不高兴,现在受气,知道难受了?”
姚夏没有再说话,窦太后却能想象得到她倔强的样子,知道劝不来,只好叹了一口气,“等你吃了亏,就知道祖母劝你的话一点都不假,你只盼着祖母长寿吧,有祖母在,总不会看着彘儿给你委屈受。”
姚夏抱住了窦太后,却知道这个看似精力旺盛的祖母时日不多了,再过几年,窦太后病故,朝政大权会被刘彻逐一收拢回去,那时候,即便嚣张如陈阿娇,也只能忍气。
刘彻下朝回来的时候是沉着脸的,他实行新政,意在扶持支持自己的大臣上位,迅速夺取话语权,然而朝中重臣基本上都是三朝元老,信奉文帝无为而治,以太皇太后的旨意为尊,今日更是过分,他提出的两项改策全被驳回,满朝文武跪了一地,然而这些人看似谦恭,却没有一个人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他气得摔了奏牍,直接罢朝。
天天无为而治无为而治,那就让天下自治好了!要他这个皇帝做什么?就为了在奏牍上写个阅吗?
刘彻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一回到宫里,刚想去甘泉宫,就听内侍黄时小声地说道:“陛下,皇后早起去了太后宫里,现下在太皇太后处,已经一个早上了。”
刘彻气得来回走了好几圈,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黄时,“你好似不太喜欢皇后?”
黄时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跪下辩白,“陛下!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啊!”
刘彻冷笑一声,一脚踹在黄时的心口,“朕是在气头上,但脑子没坏,朕平生最恨别人把朕当猴子耍,拖出去,腰斩!”
黄时吓得连连叩头,涕泗横流,“陛下,陛下!奴婢跟了陛下八年了,奴婢只是心疼陛下,陛下在朝上那么辛苦,皇后娘娘掌管后宫,却让陛下内外受气,连个妃嫔都不许陛下纳,奴婢为陛下不平啊!”
“来人,拖出去,不必腰斩,斩首厚葬。”刘彻话音一落,原本有些踌躇的侍卫再不犹豫,黄时被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
斩了黄时,刘彻的气顺了一点,想喝口茶,刚要叫黄时,就想起人已经没了,他烦躁地点了一个小黄门去倒茶,不想伺候的茶水有些过烫口了,他一把砸了茶盏。
正在这时,外头通报皇后来了,刘彻原本不想见,但还是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姚夏没有穿曳地华服,脸上的妆比昨日素淡了一些,却也光彩照人,刘彻看得倒是顺眼,但心气不顺,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遣走了宫人,走了过来。
“朝上的事情我听说了,你想行新政,一会儿要改藩,一会儿要尊儒,一会儿还要扩军,祖母都跟我说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姚夏在刘彻的身边坐了下来,极为自然地给他按了按肩膀。
刘彻有些不太习惯她的温柔,然而听到祖母两个字,却立刻像一个点炸的药桶,怒道:“朕还能想做什么?你去问问你的好祖母,她到底想让朕做什么!”
姚夏噗嗤一声笑了,抬手给刘彻把垂落的几根发丝顺好,才道:“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刘彻张口想说,却又把嘴闭上了,恨声说道:“你们都是一伙的。”
姚夏眨了眨眼睛,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别生气了,我跟祖母才不是一伙的,我跟你才是一伙的,真的。”
刘彻想到昨夜的温存,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情绪稍微有些稳定了,但还是烦躁得很,“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来问我干什么?”
姚夏挑眉,“知道你要削诸王,知道你要立儒学,知道你要扩军队,知道你想打匈奴?”
刘彻一时有些怔愣,“祖母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你别老冤枉祖母,你的那些新政目的性多强啊,是个人都知道你想做什么了,你跟我说,你现在最想的是不是强军政,你想跟匈奴打仗。”姚夏看着刘彻的双眼,问道。
姚夏的眼神是全然信赖的,带着一点猜中的小得意,却很干净,不带丝毫朝堂诡谲的阴影,刘彻不知不觉有些放松了下来,他早就很习惯和陈阿娇平等对话了,故而也没有觉得她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叹了一口气,说道:“这确实是我最想做的事情,但其他的那些也很重要,自从高祖开国,诸王的封地一天比一天多,实力一天比一天强,也是迫在眉睫,如今百家学说各有各理,人心不聚,若天底下的文人都是儒家君子,天下可稳,黄老之治是为休养生息,如今盛世太平,无为只能平添贪腐,使政局混乱,朕有那么多的事情想做,祖母却觉得我在胡闹。”
他越说越觉得不忿,姚夏一边给他按着肩膀,一边说道:“我今日和祖母谈了谈,你也知道,祖母并非是吕后那样独霸大权的妇人,她坚守黄老之治无非是因为这样的治道能安生,你刚刚登基就忙着什么新政,这边也要插一脚,那边也要松松土,老人家哪知道你想做什么,你要是真的想去做,先紧着一样来,祖母是听得下人劝的。”
要是平时,刘彻压根就不会听旁人说什么,他脾气大,受不了气,但如今仔细想想,好似确实是这个道理,他推行新政的时日过短,几乎每天都是在朝上和臣子置气,从未去和祖母深入地交谈过。
刘彻忽然一把握住了姚夏的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走,我们去写新政表,告诉祖母我想做什么!”
姚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刘彻拉着手跑了出去,她也是跑了几步才想起来,陈阿娇的记忆里,她和刘彻小时候常常就是这样手拉着手在宫中四处跑来跑去。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她的嘴角微微地弯了起来,刘彻回头看她,见到那张盛气凌人的面容上绽出笑来,如同三月微阳,笑靥生花。
第120章 金屋笑
主少国疑,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刘彻虽然称不上少主,但他的年纪对于一个掌控天下的帝王来说,实在是年轻得过分了,不仅仅是朝臣不信他,连窦太后都是把他当成孩子看的。
实际上如果不是陈阿娇的记忆, 姚夏也不大相信这样一个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的张扬少年会有成为一代雄主的实力,她见过的男人太多了,但凡天生尊贵毫无波折的,无论外表装得多么谦逊君子或者沉稳风度, 凌驾众生成了习惯, 便不能够正视自己, 想到什么就去做是他们共同的特质, 且不惧失败,但往往异于常人的骄傲会让他们一败涂地。
所谓雄主, 才能和谋略不可缺其一, 为君主者,有才能就已经具备了成为明君的实力, 何况是谋略, 这种谋略并不同于谋士, 而是凌驾于臣下之上的谋略,这就更为难得, 同时拥有这两项品格对于普通人来说都算得上百年一遇, 何况是出在一个君主的身上。
对于后宫女子而言, 正确地陪伴一个雄主的姿势在于做一个乖巧柔弱漂亮懂事的花瓶,富贵又安生,再得宠些可做解语花,使他稍有闲暇就想起来找她,渐渐挂在心上,实在幸运的,就是戚夫人慎夫人那样的宠妃,伴君之侧,独宠六宫,但这些对于陈阿娇而言纯属白费,她是皇后,大部分的情况下,除却尊贵的身份,她在后宫女子的眼里就是黄脸婆的代名词。
想要跳出背景板的定位,就要反着来,先得君宠,再做解语花,旁的先不管,熬过十八到二十八最容易被美色吸引的十年,独宠成了习惯,再改就很难了。
姚夏撑着脑袋看刘彻伏案奋笔疾书,他的字就和他的人一样,不难看,却也周正不到哪里去,透着一股少年人神气飞扬的感觉,宫中尚俭,先帝写字基本上用的都是竹简木牍,刘彻却跟陈阿娇一样,是个爱奢华方便的性子,他用的是帛,写废一张再换一张,并不心疼。
换了七张帛,刘彻的新政表才算是完成了一半,他誊了一整张帛,还想再写,姚夏看了一眼,见他已经写完的帛书上陈的是扩军事宜,里面有很多句子都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千言万语可以汇成三个字:打匈奴。
姚夏拦住了还要再写的刘彻,拿起那半份新政表,指着上面的一段道,“你是想扩军,扩了军练兵都要好几年,打匈奴准备军粮军备也要几年,祖母不想打匈奴,你这样写,祖母会答应才怪呢。”
刘彻皱眉道:“扩军自然是为了打仗,自高祖开国,历经数代休养生息,国库钱锈,陈粮积烂,有什么好怕的?”
姚夏没有和他争辩的意思,对他眨了眨眼睛,说道:“你按照我说的写,我保证新政表给祖母念了之后,她马上会答应扩军的。”
刘彻还不太习惯和陈阿娇之间过于亲昵如同恩爱夫妻似的对话,回过神来才算是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不由得说道:“要是不成……”
“快写快写吧!要是不成,我赔你十个八个美人!”姚夏轻轻地推了推刘彻,可她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却极其自然地挤到了他的怀里,一副要给他做指导的样子。
美人入怀,一阵馨香让刘彻几乎忘了提笔,他也不知为何心情忽然变得好了一点,甚至还饶有趣味地问道:“要是真的成了,你要什么?”
姚夏嘴角弯弯,“要是成了,你就给我一个长相英俊温柔可亲的大将军……”
刘彻揽在她腰间的手一紧,就听姚夏忍住笑道:“还是算了吧,大将军常年在外头打仗,没有英俊的,比不了你养尊处优的白净。”
刘彻顿时有种火气发到一半发不出来的憋屈感,彻底对怀里这个女人没了脾气,扯过一张白帛,听着姚夏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在白帛上落笔。
窦太后一生平顺,对于远在北边的匈奴也就是有一个大致的印象而已,在她看来,朝局稳定,藩王太平,百姓安安生生,这就足够了,然而刘彻并不这样认为,他讨厌年年呈进长安的战报,讨厌匈奴人每年一次犯边,杀了边疆百姓,抢了千里田粮,还要朝廷年年送礼求和,他更讨厌匈奴人来求娶公主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
一个强盗野族,打了又怎么样?
姚夏却不管他那些情绪,开篇借鉴了一下刘彻上篇新政表里写明的朝廷和各藩王兵力的对比,分封诸王是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制度,商朝分出了个武王东进,周朝分封诸王分成天下战国,秦朝太短,尚未见分封弊病,但要不是当年大部分的兵力分得太远,始皇死后不听二世调遣,也轮不到他们家坐江山,刘彻想要的是真真正正的大一统,他压根不想要诸王分他的地,记账记得很认真。
吴楚七国之乱后,诸王的势力比先前要小得多,但该捞的没少捞,该作威作福的也没闲着,虽然朝廷对他们私军的数目要求十分严格,但明面上老弱病残,背地里精兵强将的着实也不少,尤以梁武王五个儿子为最,姚夏想了想,把这一部分略去,让刘彻写上了军中大致的年龄划分。
“朝廷的军队人数其实不少,之所以不能打胜仗,是因为年轻力壮的人少,大部分的人家会在征兵的时候留下最好的劳动力,让幼子老父去,导致军中年纪在十五以下,四十以上的人占据了大多数,你跟祖母说,想要扩军是为了把这一部分人放回去,祖母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一向怜幼惜老,只要好好说,一定能同意的,”
刘彻一边写,一边顿了一下,说道:“四十以上放回去,十五以下的留在军中练几年,一样能上战场。”
姚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有一天盛世太平了,再也不用打仗就好了。”
刘彻似是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说道:“祖母眼里见的不就是盛世太平的景象吗?漠北离她远,所以她听不见那里的百姓哭喊哀求,和亲的公主她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她们在夜里悄悄垂泪,只有打,把那些野心贼子打服了,打残了,打死了,他们才不敢来犯,到那一天,才算是真正太平了。”
姚夏看了他一眼,忽然在他唇边轻吻一下。
刘彻憋着的一股气顿时散了,他有些发恼又有些羞耻地瞪着她,“你做什么?当我是在发疯吗?”
姚夏摇摇头,眸子黑亮黑亮的,看着刘彻的眼神像带着光,“我只是觉得你的话很有道理,情不自禁地就想亲你一下……”
刘彻的脸霎时红了,他掩饰地咳了一声,说道:“你,你说的也有道理,按你的意思写吧。”
姚夏微微地笑了一下,靠着刘彻的怀抱,甜滋滋地指挥着他写了整整四张白帛的新政表,却只写了扩军,至于旁的那些什么尊儒和推恩,则是被放在了一边。
“人的底线是一步一步退的,先扩军,拿到一部分兵权,等你干得像模像样起来,祖母看得高兴了,再找个机会让藩王犯个什么错,拿捏住把柄提分藩,尊儒是最难的,祖母信奉黄老啊,一次性全提给祖母,她怕是以为你疯掉了。”
刘彻半信半疑,不过比起他的预期,有了陈阿娇参与的新政表确实少了很多戾气,他深吸一口气,拉着姚夏一起去见窦太后。
自从两人大婚,刘彻登基,像这样手拉着手去见祖母的景象就很少见到了,窦太后宫里的人都是打小看着这一对表姐弟长大的,也都乐见他们亲近,所以即便看见刘彻身后跟着的黄门捧着一看就是关于前朝政事的白帛,老宫人们还是欢欢喜喜的。
离下朝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正是窦太后午睡的时候,刘彻没让打搅祖母午睡,而是跟姚夏在殿内等候,他来得不勤,陈阿娇却是天天来,即便是小时候,她只要一进宫,也都是住在窦太后这里,和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相熟,刘彻看着她笑眼弯弯地和老宫人们说话,几乎有些疑惑了,这些刻板恭谨的老宫人们,原来也是会笑的?还笑得挺慈祥。
姚夏循着陈阿娇的记忆,发觉她几乎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上了年纪的宫人,她不是陈阿娇,即便心里喜欢也要端着架子,所以并不吝啬笑容,老宫人们本就知道陈阿娇的性子,见她变得更亲切,也就只有更喜欢。
刘彻插不进话,只能闷闷地吃糕点,结果这块咬一口,是陈阿娇最喜欢的牛乳掺蜜馅,那块咬一口,是陈阿娇第二喜欢的红枣软泥馅,就连酥饼里都放了满满的糖,一口下去甜滋滋的,他喜欢吃咸,索性就一份咸点都没有。
看着吃得眉开眼笑的陈阿娇,刘彻内心的嫉妒都快化成实质了,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偏爱她?
第121章 金屋笑
姚夏自然不知道刘彻的这一番想法, 要是知道必定会觉得奇怪,刘彻自小养在宫里,跟窦太后之间的关系虽然近,却不是能体恤宫婢的性情,即便在祖母宫里时收敛一些,但人的脾气习惯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 别的宫婢也就罢了,窦太后宫里的人都是用了一辈子的家奴,就算有一日主子仙去,那也是去守陵, 和他并没有什么干连。
因为无关, 也就更能显出亲疏喜爱来, 这个爱怜几句, 那个温声斟茶,姚夏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才是这宫里的主子了, 一回头看刘彻那怨念如小狗的眼神, 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
好在临入秋了,天气转凉, 窦太后就不大乐意多睡, 过了小半个时辰, 内殿里管事的大姑姑就把两人迎了进去,窦太后坐在镜前, 任由两个小宫婢梳理着头发, 身上穿的是简单的纹绣黑衣, 一瞥眼,道:“外头秋阳正烈,你也跟着他瞎胡闹,这会儿不怕晒黑了?”
这话却是对姚夏说的,刘彻是个胎里白,从小就晒不黑,小时候额前有发,一个夏天过去,被头发遮着的那一块反倒比其他地方黑,陈阿娇底子虽然白,却经不住晒,所以不管冬夏,正午的时候她是不肯出门的。
刘彻早朝撇了朝臣回来的事情早就被报给了窦太后知晓,她也只当他是来赔罪的,还要拖着她最心爱的阿娇来,心里就先多了几分不满,好在姚夏察言观色的本事强,笑眯眯地接了宫婢的差事,给窦太后梳起头来。
“哪就那么容易晒黑了,何况我就是晒黑了,阿彻难道还嫌弃我,还是祖母嫌弃我不如别人家娘子好看,就不要我啦?”
窦太后素来疼爱阿娇,却不是喜欢她的嘴甜,但偶尔撒撒娇,她也是很受用的,心里的气也就消了一点,让管事的大姑姑给刘彻拿了张坐垫,就坐在她的下首边上。
姚夏轻轻地握着窦太后的头发,用木梳一点点梳开,老人家上了年纪,都是先从头发老,窦太后的年纪大了,早年又是宫婢出身,受的苦不少,因此头发早早地就干枯灰白了,即便用了牛油蛋清每日保养,也养不出一头乌发来,老人家心疼东西,也就没让再折腾下去,伺候她的宫婢虽然小心,但几次梳掉头发也没有得到责备之后,也就不再小心翼翼,窦太后有时候被扯得疼了,都分不清是谁扯的。
刘彻急着上表,姚夏却不急,慢慢地给窦太后梳通头发,挑了好几样精致发饰预备给她簪戴,窦太后虽然看不见,却也隐约能感觉到她的动作,不由笑道:“年纪大了,戴那些漂亮东西做什么,我仿佛记得簪盒里有一个穿花蝴蝶的,找找,你小人家家的戴着好看。”
姚夏说道:“祖母戴着好看,您要是能照镜子就知道了,您跟先前一点区别都没有。”
刘彻有点胃疼,然而他本以为祖母那样上了年纪又有威仪的人不会爱听这样恭维的话,却不想自家祖母一听这话,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一边嗔怪着陈阿娇说胡话,一边不自觉地扶了扶发鬓,似乎真的想照照镜子看自己的模样。
要是真照到镜子,祖母您一定会后悔的!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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