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蔚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刻钟,陆浔听得认真、却始终一言不发,秦蔚气恼归气恼,对方不回应,独角戏自然唱不下去,说完最后一句“你别以为她软就能随便欺负”,犹不解气,又问:“陆浔,我说的话你在听吗?”
“在。”
“……”
陆浔耐着性子听秦蔚数落了那么久,自以为态度恭谦,秦蔚却憋了一肚子气,一回到池乔的宿舍,便气急败坏地问:“我跟你说的话合着你一句都没听进去?这才多久,你就跟他和好,傻不傻?”
池乔抱着枕头蜷腿坐在床上,冲姐姐笑了笑,问:“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你想知道自己问他!”秦蔚说了两车话,喉咙发干,就着妹妹的杯子喝掉大半杯水,正要继续说话,却听到池乔说:“我问了,他说没什么,不肯告诉我。”
听到这句,秦蔚更气了:“你以为他是怕你为难才不告诉你的?他根本是没在听好吗!我讲了半天,他连一句回应都没有,我是你姐姐,他要是真有诚意,面对你家人的质疑,起码该说几句好听的,比如保证以后对你好,特别抱歉特别后悔什么的!你上次还说他跟以前不一样了,还是一样目中无人好吗!越难追的越珍惜,男人都一样,你就是太不会拿捏他,才被他欺负的。”
待秦蔚说完了,池乔才争辩了一句:“他跟我保证过再也不会了,也说过特别后悔,看着挺诚恳的,挺伤心的……”
陆浔不说好听的,秦蔚觉得生气,听到池乔这么说,想象了一下,又觉得常年一脸冷漠的陆浔不可能低三下四地后悔伤心,放下水杯,轻轻戳了下妹妹的额头,对她说:“你把妈妈给你带的燕窝喝了,然后跟我回家。”
“啊?”陆浔还在楼下等她呢。
瞥见妹妹的神色,看到她偷偷看手机,秦蔚再次嫌她没出息:“你让陆浔走,就说临时准备回家,女孩子任性一点是正常的,你就是太懂事了,总怕陆浔不高兴。”
几年前的池乔的确总担心陆浔不高兴,如今却不了,和好快一周,倒是陆浔总小心翼翼地怕她不高兴,她可以现在让陆浔回去,陆浔不会生气的,可两个人都忙,比起回家,池乔更想跟陆浔待在一起。
池乔正考虑怎么把秦蔚哄走,就收到了陆浔发来的微信:“秦蔚不放你下来?”
池乔没想到陆浔会猜中,讶异了一下,回复道:“没有啊。”
没看到池乔说什么时候下来,陆浔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怕她为难,便说:“你们聊,我先回去了,晚上有空就视频。”
松了一口气之余,答应跟姐姐回家的池乔又有点生气,她知道秦蔚反应这么大是为了自己着想,可还是不高兴她干涉自己。
池乔难得不高兴一回,秦蔚虽然觉得自己没错,却也有些顾忌,一路抱着妹妹的胳膊,观察她的神色,快到家时,又拉上她绕路去买她最爱吃的栗子饼。
池乔难得回家,洗过澡、换过衣服后,便下楼到客厅陪秦妈妈看电视了。秦蔚刚和朋友开了间工作室,主营包装和礼品设计,起步阶段,整天缠着秦爸爸和时豫照顾自己的生意。她正跟人聊天,微信上忽而收到了陆浔的好友请求,加上好友后,她没在意,隔了一会儿看到他发的内容,“啊”地一声跳了起来,池乔和秦妈妈被这动静吓到,不约而同地问:“怎么了?”
“陆浔给我找了一笔大单,完成之后不但能还清外债,还能脱贫致富!”
见池乔一脸疑惑,秦蔚又问:“我开工作室的事儿是你告诉他的?”
池乔点了点头:“随口提过。”
秦蔚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改口道:“其实想一想,陆浔那样的人,我态度那么差,他还耐着性子听我抱怨完,也算有诚意了……他给我这个单子,肯定是为了你。”
池乔方才还有些生姐姐的气,听到姐姐改了口,松了一口气之余,也高兴了起来,她跟秦蔚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和亲姐妹感情一样好,自然在意她的态度,希望她认可自己和陆浔复合。
想着和陆浔视频,池乔跟秦妈妈又聊了片刻,便找了个借口上楼了。
池乔一走,秦妈妈便问大女儿:“你欠什么外债了?”
“……”秦蔚支吾了两声,“就是跟时豫、池乔借了一点,不多,最近就还。”
秦妈妈本就温婉,女儿研究生都毕业了,她更不会轻易教训她,投了个不悦的眼神后,便问:“乔乔和陆浔和好了?”
秦蔚点了点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她估计怕我骂她傻,之前都没和我说。我是觉得跟陆浔和好可以,但得拿捏够、晾够他再说。可池乔不会,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她肯定连抱怨的话都没跟他说,她当年多难过,就这么和好了,太便宜陆浔了,我一个忍不住,就帮她和陆浔念叨了几句,至少得让他知道知道自己有过分!结果乔乔还生气了来着。”
秦妈妈笑了笑:“乔乔的脾气是比一般人软,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管得住陆浔。她要是你这种受一点委屈就立刻嚷嚷给男朋友听的,陆浔还未必会喜欢呢。”
秦蔚捏起桌上的地瓜干咬了一口,犹疑地问:“那我以后也装得温柔点?”
“你是你,她是她,她这样的性格也有不好的地方,只是跟陆浔很适合。你大大咧咧的也未必不好,就是没遇到。”
……
陆浔隔天上午有公事,便和池乔约定午饭后到秦家接她,然后一起去医院探望陆浔妈妈。
陆浔妈妈住在有陪护间和独立厨卫的套间,陆浔工作忙,不能时时刻刻照顾,便给她请了个护工。厨房本是护工用来给她做营养餐的,结果因为陆浔经常过来,陆浔妈妈倒把厨房霸占了过来,给儿子做各种吃的。
周末下午,池乔和陆浔一进病房,就见陆浔妈妈立在厨房,她出来说了句“牛肉粥马上就好”,又立刻回去看火了。护工送水果给两人吃,顺便夸陆浔妈妈爱孩子,为了煮这锅牛肉粥,在厨房忙活了快三个小时。
见陆浔皱眉,待护工离开,池乔问:“怎么不高兴了?”
陆浔把手中的外套放到一边,从果盘里拣了颗最大最紫的葡萄,剥掉皮后递给了池乔:“就没见过哪个病人是她这样的,她想补偿,我明白,但不用这么刻意。”
池乔咽下葡萄,看了眼厨房,低声说:“你妈妈前天告诉我,一开始其实她挺怕化疗的,更害怕做切除手术,如果不是怕你不高兴,她宁愿吃中药保守治疗,或者干脆不治了。她是怕如果治不好,剩下的日子困在医院里,活得没有质量。但是现在不了,待在医院里能经常看到你、能做饭给你吃、替你选衣服,她觉得特别幸福,化疗和手术都不那么可怕了。她做这些不是刻意的,所以你别总不耐烦。”
陆浔沉默了片刻,侧头冲池乔笑了笑:“你说我挺行,自己呢?”
池乔怔了一下,才明白陆浔的意思——和好之后,陆浔几乎每天都过来找她,每次都会带礼物来,有贵重的奢侈的,也有她喜欢的水果和小零食,就算他有事没法去学校,也会让助理或者司机送去。池乔嫌烦,说了很多次不需要,他仍旧这样。除了这些,相比过去,陆浔也会有意地讨她高兴,而池乔更希望他们像四年前那样自然地相处。
陆浔顿了顿,又说:“我吃到好吃的东西、看到漂亮的小玩意、路过风景好的地方,不自觉地就会想到你。你不理我的时候,我没法把这些捧到你面前,特别遗憾。所以现在跟你分享,并不是在讨好你,而是自己乐意。”
第78章 第七十八朵
从医院出来,已经接近傍晚了, 池乔和陆浔下午吃过了牛肉粥, 都不怎么饿, 便没去餐厅吃饭。
“去你宿舍、去我那儿、还是逛街看电影?”
池乔想了一下:“不想逛了,宿舍有我室友, 去你那儿。”
陆浔闻言立刻掉了头。两人没有吃饭的胃口, 停下车后,便在附近的便利店选了些零食。看电影的时候, 池乔拆了包新口味的薯片, 吃了两口嫌辛辣油腻,她不习惯浪费食物, 又实在不愿意继续吃, 就捏了一片给陆浔:“你尝尝看。”
陆浔从不挑食, 嚼了两下, 却皱眉问:“这什么味儿?”
“新口味,多吃几片就习惯了。”
陆浔并不想吃,可池乔不断喂到他嘴边, 他不自觉地张开了嘴, 吃掉半包后,满嘴味精味儿的陆浔渴得厉害,才偏过头说不吃了。
去厨房喝过水, 见池乔将剩下的半袋薯片扔到垃圾桶里, 陆浔问:“你怎么不吃?”
“我不喜欢这个。”
“不是说多吃几片就习惯了吗?”
池乔笑得眉眼弯弯:“直接丢掉好浪费, 你不是什么都爱吃吗?”
“这袋薯片多少钱?”
“没注意, 大概五块钱。”
“……”
陆浔走过去捏住她的下巴,板着脸地问:“现在的我看起来脾气太好了是不是?”
陆浔的气质冷,笑起来的时候也有些许严肃感,许久没见他板脸,仰着头看他的池乔怔住了,还没回过神儿,陆浔又笑了。
陆浔没松手,仍旧捏着池乔的下巴,见池乔想挣脱,他垂下了头。没等他吻下来,池乔已经先一步拂掉他的手,后退了两步。
和好快一周,陆浔几乎每天都来找她,哪怕晚上有推不掉的应酬,来回开两个钟头的车,只能待一刻钟。可两人的肢体接触仅限牵手,隔了四年,哪怕刻意不再提起,除了生疏感,也一个愧疚,一个埋怨。
陆浔没料到池乔会拒绝,正想开口,就见她笑嘻嘻地说:“我讨厌薯片味儿,你先去漱口。”
“……”陆浔噎了一下,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这两个字陆浔过去常对她说,隔了那么久再次听到,池乔莫名有些感慨,知道过去了没好事儿,还是顺从地站到了他身边。
她本以为陆浔会捏她的脸颊或者吻她的嘴巴,哪知他只是牵着她的手去了洗手间。
陆浔牵着池乔站到洗脸池前,单手倒了杯漱口水,自己喝了半杯,又示意池乔喝,见池乔愣着,他吐掉口中的水,说:“回来后第一次亲你,总不能是刚刚那个味儿。”
刚刚的薯片味道大,池乔也吃了,便就着陆浔的手漱了口,漱完后她有点想笑,哪有人亲亲前手牵手到洗手间漱口的?这么一来,什么气氛都没了。
陆浔放下塑料杯,转了个身,把池乔圈到自己和洗手池之间,垂下头一言不发地看向她。
不知是陆浔的五官太好看,还是他的神情太专注,前一刻还想笑的池乔被他这么盯着看了一小会儿,脸上一红,竟生出了局促感,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睛。她正想问“你看我干什么”,陆浔便扶住她的后颈,吻了下来。
他的动作、体温、身上的味道和四年前没有丝毫的差别,池乔不自觉地走神儿了。
这个亲吻并不长久,尚停留在嘴唇挨嘴唇的阶段,陆浔就放开了池乔,低低地一笑:“你怎么还没长高?我总低着头,脖子都酸了。”
他倒是又长高了两厘米,从183变成了185。
“……”
池乔瞪了陆浔一眼,还没想出怎么反驳,整个人便悬空了。陆浔把她抱到洗手台上,弯起嘴角笑:“换你低头。”
两人腻了快十分钟,陆浔把池乔抱下来后,揉了揉脖子:“原来仰着头也不好受。”
池乔“切”了一声,转身去厨房煮水泡玫瑰茶,陆浔跟了过来,单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低声说:“今天别走了。”
见池乔回过头看向自己,陆浔随口说:“太晚了。”
池乔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笑道:“八点一刻也算晚?”
“车里有瓶好酒,想拿给你尝尝,喝了就不能开车送你了。”话一出口,陆浔便觉得这借口也不怎么样,自己就笑了,“想跟你一起睡。”
水烧开了,听到电水壶报警,池乔回身去关电源,而后拣了朵玫瑰花出来,放到玻璃壶里,把煮沸的水倒进去。陆浔立在她身后,看她做这些,玫瑰从壶底浮起来的时候,池乔忽而“嗯”了一声。
陆浔侧过头吻了吻她的耳朵,说:“饿了,等下一起去找东西吃。”
两人都不想走远,下楼后去了附近的面馆,池乔不饿,便托着腮在一旁等陆浔吃,陆浔从碗里夹了块排骨塞到她嘴巴里,见池乔皱眉,他说:“多吃点,还有机会长高。”
吃过晚饭,两人回公寓时,陆浔特地去车库拿放在后备箱的酒,这小区比较一般,地下车库略简陋,潮湿、霉味重,陆浔便让池乔先上楼,自己去了负一层。看到他咬着吸管喝可乐,池乔突然想起了大学的时候,虽然陆浔的头发变回了黑色,整个人看上去成熟了一些,可只要不穿西装和皮鞋,他的气质和四年前几乎没什么分别。
见池乔盯着自己看,已经走进电梯的陆浔按住电梯门,问:“怎么了?”
“没,就是突然发觉现在的你和小时候差不多。”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二十四岁的陆浔并不认为二十岁算小时候,却立刻回应道:“你也是。”
刚回来的时候,陆浔以为池乔的性格气质完全不同了,重新在一起后才发现,还是当初那只软软香香的小包子。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一部电影、喝掉了一瓶红酒,还不到十一点钟,池乔习惯早睡,便去洗手间洗澡了。小公寓有她的拖鞋、杯子、碗筷,可和好后没有留宿过,并没放换洗的衣服,洗过澡只好穿陆浔的睡衣。
陆浔动作快,池乔的头发还没吹干,他已经从浴室出来了。睡衣的上衣在池乔身上,陆浔便只穿睡裤,裸着上身站到池乔身后,接过吹风机替她吹头发。虽然四年前时常见他这样不穿上衣只穿裤子,隔了这么久再看到,池乔自然有些脸红。十八九岁的她懵懵懂懂,如今却不同了。
替池乔吹干头发,陆浔便替自己吹,他吹得潦草,池乔还没梳好长发,他早半躺到床上了。池乔把梳子放到镜子前,转头看向陆浔,见陆浔正盯着自己看,在心中扭捏了片刻,才走了过去。
被子只有一条,池乔躺进去后,立刻感受到了陆浔的体温,她有些不自在,随口说:“你给我讲睡前故事,像以前那样。”
陆浔翻了个身,半压到池乔身上,拂去她额前的碎发,笑了笑:“我记得读书前还有个步骤。”
在今天之前,两人为了避免尴尬,不约而同地不提以前,可真的说出来,反倒不觉得有什么。
陆浔一路吻了下去,手滑到池乔的小腹处时,被她制止住了。
“我今天危险期。”池乔觉得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顿了顿又说,“也还没准备好。”
听到这句,陆浔笑了,他本来没有做到底的想法,听到这句,倒起了念头。他腾出一只手,捏了捏池乔的鼻子:“小包子长大了,都知道危险期了。”
见池乔脸红了,他坐起身、下了床,走到床边的简易书架前,问:“想听我读什么?”
池乔拉高被子,盖住半张脸,声音嗡嗡地说:“随便。”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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