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靠得极近。
甘愿的声音极其平静,却压抑着某些疯狂的因子,那对微微下垂的双眸,平日里眼染笑意灵气逼人,此刻却一派死寂跟冰冷:“你敢那样背叛我,我真的想杀了你,杀了你。”
重复着低低呢喃,显然她是真的动了杀意。
洛川程那一瞬间,被煞到了。
哪里不明白,他到底栽在怎样的人手里。
她高智商,学医,喜欢悬疑推理,病娇……
像这样介于天才和疯子之间的人,弄死个把人逃脱法律制裁,不难的。
真惹恼了她,她绝对不介意把他肢…解了泡福尔马林,反正她就是个疯子。
甘愿直视着洛川程的双眼,冷到毫无情感的眸子有一瞬的纠结,然后她的右手抚向他的脸颊,开始帮他擦拭脸颊上的血污,一遍遍的擦,可是手染鲜血的右手,又如何擦得干净他脸上的血渍。
她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转身,背对着他,语调淡然寻常:“你走吧!”
洛川程看着甘愿崩溃到想要弄死他,突然就笑了起来。
他不怕她恨到想掐死他,他怕她的无动于衷以及淡漠寻常。
他知道这时候笑不好,但就是会……开心。
因为,这是否意味着,在甘愿心底,他……无与伦比的重要。
毕竟,这么多年,能把她弄疯的也就这么一个。
洛川程有时候会觉得,学生时代,他心甘情愿被她打,多多少少是想看到她为他失控的样子。
好像她失控了,就意味着开始在乎了。
这场爱情里,洛川程从来都是自虐又甘之如饴的那个神经病。
他轻轻笑了起来,心底的迷茫不复,又是那种混得不行的模样:“你弄死我啊!反正你敢的。”
甘愿背对着他,声音响在夜色里,清淡无波:“敢,但是不能。”
略一停顿,甘愿补充道:“洛川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是个大人,我不可以任性,十七八岁的时候还可以打你一顿,但二十七八岁,我该成熟稳重,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了。”
“我们……和平地分开吧!”
分开……
这样的字眼,绝对是往洛川程痛处戳。
甘愿总是这样的,碰到点屁事就分,就完全没想过和他一起去扛。
他霍然站起,道:“我之前都跟你说过了,这件事怪你,要不是你八年前跟老子分手,老子也不会发神经跑去徒步什么川藏线,然后欠下一条命。但事已至此,你只能陪我去偿还这欠下的债。”
甘愿瞬间给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开始炸毛,她骤然转身,直视着洛川程,冷笑道:“翻旧账对吧!八年前,你当我想跟你分,你当我想跑去念什么斯坦福,当初我北大录取通知书都拿到了好嘛,要不是被你妈…逼的,谁会远走他乡,谁会去美国读书,你当漂泊在外很容易,你当在国外读医很轻松?”
洛川程微惊,他神情有些难以置信:“我……我妈她逼你的?!”
甘愿冷冷的:“八年前,我跟你闹的哪次分手不是因为你那堆破事,今天这个校花跑到我面前说我们不合适,隔天又一个小太妹跑来甩我一耳光说我配不上你。”
“这也就算了,我忍了,谁让你长得不错交际又广。但是我妈,一个在协和干了十几年的医生,就因为我跟你谈了个恋爱,就被泼了一盆污水说是治死了人,然后被协和开除,只能去国外工作。”
“就连我,也被威胁着和你分手然后出国。”
“洛川程,我最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没怎么上心,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跟你谈了两年,被你宠了两年,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或许当时我并未察觉到我爱上了你,但,我他妈的的确就是爱上你了的。”
“大一圣诞节假期,我想和你复合,飞回国第一件事就去找你,可是你呢,你跟那个当初甩了我一耳光的小太妹在一起过圣诞节。”
“这八年,那个小太妹靠着你的支撑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你身边莺莺燕燕换来换去。”
“我就算看清楚了你的德性,但当你来找我,我哪怕有了男朋友,哪怕刚分手,但不过因为是你,我他妈的立马就跟你复合了。”
“跟你在一个多月,我事事都顺着你,哪怕在床上都想着让你爽,就差主动跪着给你舔了,可是你呢,你他妈的难道在我这里不够爽吗,居然跑去那个小太妹家里。”
“第一次也就算了,我还能骗骗自己你不过是被设计了,那第二次呢,我连骗都骗不了自己了。”
“我他妈的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
说到最后,眼泪从甘愿眼眶里无声地流了出来。
她逼着自己笑了笑,可是她根本笑不出来,她拼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她说:“我这么爱你,这么的爱,洛川程,你怎么舍得啊,舍得让我如此难过。”
“可是,就算难过又能怎样啊,我总不能杀了你吧,你是洛川程啊,我怎么舍得杀了你。”
“所以,洛川程,需要我跪下来求你,离我远点,别来折磨我了好么?”
这是洛川程第一次听甘愿提及八年前的那段过往,也是第一次听甘愿剖白她的心迹。
在这种情况下,这种糟糕又绝望的情况下。
洛川程听到了想听的答案,也终于明白甘愿对他用情至深。
却忍不住胆战惊心。
甘愿是个绝不会示弱的人,此刻的坦白,也不过是……被欺负得太狠了。
她已经招惹不起了。
最让她痛苦跟绝望的莫过于那个她想携手去对抗全世界的人对她的背叛。
哪怕他解释过了,但伤害却仍是造成了的。
这样跑到一个陌生女人家里的事情,但凡他稍微长点心,就得给她提前报备,甚至是事发之后第一时间给他解释,而不是隐瞒,然后让事情发展到如此没有回旋的余地。
说白了,不过是他做事欠考虑从未曾顾虑过她的想法。
“心肝儿……”
洛川程低低唤道,他的那些压抑、茫然、痛苦、委屈,在甘愿的压抑、茫然、痛苦、委屈面前,突然什么都算不上了。
他俩之间,隔着一个阶层,某种意义上的门不当户不对,被欺负的只会是她,受委屈的也只会是她。
但甘愿是个从不会诉苦的人。
她习惯了什么都自己扛。
哪怕跟他在一起,八年前的那些过去也只字未提。
洛川程见甘愿情绪失控到打人,还无比庆幸她对他还是有感觉的,庆幸她是爱他的。
但现在,只觉得用情越深,伤得越狠。
他看着对面抬手拭泪,却把血液弄得满脸都是的女人。
一颗心给生生拧碎了。
第83章 哭了
洛川程大步走了过去, 一把把那个哭得既委屈又可怜的女人揉入怀里。
她的身体,娇娇软软的, 抱起来刚刚好。
一直以来, 洛川程都觉得这具身体下的灵魂, 冷酷、强大、坚硬、无情,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甘愿的心肠竟如此柔软,就像是贝壳, 坚硬的壳里的身体, 娇嫩得很, 一颗沙子, 就能让她疼很久很久。
而他, 到底给这颗贝壳里塞了多少沙, 才会让她连如此坚硬的外壳都维持不住。
洛川程禁不住收紧自己的怀抱,恨不得把她变成那块他失落的肋骨揉进自己身体内, 从此免她惊免她疼免她无枝可依。
甘愿自是不肯, 拼命推搡着他。
但洛川程以前舍不得对她用强,才会被她一次次地打,如今真要霸道地禁锢她,甘愿哪里挣脱得出。
洛川程眼眶红了一圈, 他声音变得很轻很柔,漆黑夜色里, 他一颗心脏温柔到不可思议,虽然知道她冷酷又强大, 但她毕竟是个女人,是需要她好好护着疼着的女人,他道:“心肝儿,我帮你报仇好不好?”
“那些欺负你的,伤害你的,我都帮你加倍的欺负回去,伤害回去。”
“包括我。”
甘愿仍在推着他,甚至因为被箍得太紧,她愤怒地大声朝他吼了起来:“松开!”
洛川程声音软软的,但又说不出的固执:“就不松开。”
甘愿平日里维持的风度此刻荡然无存,她开始骂人了:“洛川程,你他妈有病吧!”
洛川程紧紧搂住她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
怀里的女人,如此的单薄如此的纤细,让人心疼,他是凭什么觉得她一直冷酷坚硬的,就因为她那几句分手么?
可真要推究起来,哪次分手不是情有可原。
她只是被伤害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走下去了,于是只能分开,因为不爱了她就能拒绝这些伤害了。
洛川程又想到了他们的过去。
十几岁的时候,分分合合,他以为那时候他不过是在单机,这时候才明白,她其实也爱着的,不然也不会每次都那么生气,或许当时的她只是不懂那就是爱情罢了。
重逢以来,她懂事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对他一步步的退让,一次次的包容,也无不证明着她的爱。
她一直那么好。
是他,不够好,他一直不懂她,一直对她有误解。
但是,不够好怕什么,一直以来,他都在为她变得更好不是么?
想到这些年的牵扯羁绊,想到怀里被自己伤害着的女人,洛川程眼底的泪一颗颗砸了下来,他控制不住的脆弱,偏偏特别固执地说道:“反正就是不能分手,其他的都好商量。”
甘愿气到炸,本来想接着跟他吵的,但是后颈窝,突然被水珠濡湿。
甘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洛川程哭了。
几乎是一瞬间,甘愿那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骤然变得无比柔软。
旋即,又各种懊恼。
她觉得他妈的她真是不争气,洛川程假惺惺掉两滴泪,她竟跟着心疼起来。
但,说真的,洛川程这人,又混又痞,平日里跟她相处嬉皮笑脸的,又爱逗贫,算是挺开朗挺活宝的个性。
她从未曾见过他哭。
在这泪水里,那些愤怒和委屈突然就消散了,理智渐渐回归,洛川程之前说的话她已经信了大半,毕竟,洛川程的妈挺极品的,安雅也挺极品的,两人联手,自是少不了幺蛾子。
反倒是洛川程这人,人品挑不出半点毛病。
第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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