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赵子阑父子谈论投靠错了人的那位,正在自己的太子宫里大发雷霆。
上好的玉质棋子被他一扫而下,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屋内传出太子的怒吼,“太子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我?”
“殿下可以再大点声,让所有人都知晓。”太子妃的柳叶眉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太子。
“外面的都给我滚远点!”
“诺。”
“今日早朝老六那厮提出让你父亲教导小十三,你父亲竟然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同意了!嗯?”
太子渗人的眼光映在太子妃的身上,若是之前的太子妃,早就被吓得跪地求饶了,可现在,太子妃捡起掉落在自己脚步的棋子。
阳光下一照,晶莹剔透,“我父亲本就是太傅,教导皇子有何不对?何况十三不过是你与六皇子博弈的棋子罢了,你又何必动怒。你是怕我父亲倒戈到老六那,那你真是杞人忧天了。”
太子冲下去,抓住太子妃的衣领,勒得太子妃差点没能喘上来气,“谁准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咳咳,千鸟阁那个乐师……”
太子猛的将太子妃摔在地上,“不要再用这个威胁我。”
太子妃捂着自己的脖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待气息平稳下来,才说道:“那个乐师徐笛,是您弄死的不是吗?还让吕氏子弟替您顶罪惨死牢中,您说,若是吕家知晓,他们最疼爱的嫡子是被您害死的,他们会如何?”
太子阴沉着一张脸,最近谢珵不顾风言风语,和老六走的颇近,弹劾了不少他麾下的臣子,现在老六的人已然占据朝堂一半。
这还不算,王情之竟然胆敢真的投靠老六,抖了他不少密辛出去,让老六捉了他的小辫子。还有那个贾越成,真是废物一个,提拔他当官不就是因为和谢珵沾亲,竟然和离!
太子揉揉自己的额头,神情阴郁,这个拿吕氏威胁他的太子妃,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整个人性情大变。
“你待如何?”
太子妃扶着案几坐在床榻上,轻声细语道:“殿下不必担忧,你我夫妻两人一体,我自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说完,太子妃抬头,眼里都是受伤的软弱,含情脉脉的望着太子,“我都听您的话,将裴瑜儿弄进太子府了,可她毕竟出身不行,若占了太子侧妃的地方,对您不利。我不求别的,只求殿下眼里有我,给予我属于太子妃的权利。”
说到这,太子妃素净的脸上流下两行泪,脖子上青紫的淤痕愈发明显。
太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太子妃,“就为这?”
太子妃身子瑟缩一下,将一个有些害羞又有些害怕的女人展露无遗,“当然,您是我的天,我,我……我不想让您再打我了,我受不住了。”
太子走到太子妃身边,见她明显往后退了些,嗤笑出声,“我若还同以前那般?”
太子妃害怕的闭紧眼睛,刚刚的锐利逼人仿佛都是她强装而来,“若我出事,那整个洛阳都将知道吕氏嫡子是被您害死的,今日我父亲同意教导十三也只是给您一个警钟。”
太子伸手抚摸太子妃脖子上的青紫,凑到她耳边道:“你应是清楚,你我是陛下赐婚,和离是万不可能的,你想要权利地位,甚至假装我喜爱你,我统统都能给你,但你可想好了,我若败了,你也跑不了。”
“妾知。”太子妃咬紧牙齿,吐出这么两个字,紧闭的眼睛下是无穷无尽的怒火。
“甚好。”
太子甩下这句话,大步离开,房门被摔的发出“嘭”的一声响。
太子妃睁开眼睛,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裳,嘲讽一笑,她就是拖着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这个人当上天子。
“来人,替我传谢钟氏,就称我身子不爽利。”
“诺。”
钟澜为太子妃诊治,没人知晓太子妃与钟澜说了些什么,只知钟澜走后,太子妃便下令以后由府医替她看病。
钟澜担忧不已的回了谢府,“本还想将太子妃救出太子府,可太子妃却想成为太子身边的探子,这……”
谢珵将她拥进怀中,“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相信她会处理好的。”
钟澜闷不吭声,突然抬头道:“对了,贾越成他们应该到清屏郡有段日子了,他们如何了?”
“贾越成半路上遇上小妾和庶子将他们带回了太守府,那两个小妾,见他失势,卷了他们的银钱跑了,他的两个庶子因长时间不去上学堂,被辞退了,束脩那般贵,他们一时间只能在家中读书。”
“那贾杜氏和贾蓉呢?”钟澜最关心这两个人。
“家中钱财被卷,过惯了锦衣玉食般的他们怎能受的住,贾蓉便找上了以为五十多岁的富商,欲为妾。贾杜氏不同意,两人撕扯中,贾蓉一推,她便摔倒了,没能起来,中风瘫痪在床,家中婢女也不尽心伺候,据说屋中味道冲鼻。”
“还有呢?”
“贾蓉见惹了祸,直接躲进富商家,富商纳她为妾,对她甚是喜爱,可惜富商的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直接为富商纳了两个瘦马,她的日子可谓艰难。”
说到瘦马,谢珵略感不适,两个字在唇中囫囵个的吐了出来,钟澜没太听清楚,只以为是又纳了两个美貌小妾。
谢珵咳嗽一声继续道:“原先有褚家在背后撑腰,贾越成的太守当的顺风顺水,现今褚家摆明一副同他对立的模样,那些人自然乐的给贾越成下绊子,也够他喝上一壶。”
“真是活该!”钟澜揽着谢珵劲瘦的腰,“表姨这下可以安心过年了。”
褚家再三对钟府表示感谢,为了赶在过年前回到清屏郡,没在洛阳待多久就回去了。
除夕这日,钟澜缩在谢珵的素面杭绸鹤氅中,红灯笼挂满院子,宛如在黑夜中破开的黎明。
而远处传来的喧嚣,是婢女催促他们赶往前院的声音,钟澜感叹道:“过年了。”
谢珵拉拉钟澜的小手,“可有愿望?”
钟澜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道:“愿你的身子可以大好,愿,愿我能有个和你长的一样好看的孩儿。”
谢珵闷笑出声,“那看来为夫得努力了。”
☆、第70章 070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现在已经是简丰帝十三年初夏, 物是人非,钟澜与谢珵也已成婚三年有余, 婚后夫妻和睦, 婆媳和洽,钟澜同娇养在娘家一般自在,唯一美中不足便是两人至今还未有孩儿。
六月初的洛阳天气温热, 然而一层又一层的衣裳裹在身上,谢琳琅早就出了一身汗, 钟澜伸手摘掉谢琳琅头上的发簪, 接过笄冠与笄珠为其带上, 将自己早早准备好的祝福词吟唱出来。
三年前,是太子妃在她的及笄礼上给她当正宾, 今日, 是她给琳琅当正宾, 钟澜心下感慨, 琳琅也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一场及笄礼, 热闹中又掺杂着不舍, 就这般结束了。
几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夫人, 指着那个帮着谢夫人接待宾客的钟澜道:“这位谢钟氏就是我说治好了骠骑将军夫人的那位。”
“这般年轻美丽, 还精通岐黄之术, 难怪谢相至今都不纳妾, 连陛下赏的美女都退了回去。”
“可不是,两人成婚三年多都没有孩子,据说谢夫人还反过来安慰他们不要心急。”
“这可真是羡慕不来的命,哎,我还是托人帮我请请这位,替我看一下。”
忙忙碌碌一天就这样过去了,钟澜揉着自己僵硬的肩膀吩咐道:“把我一早吩咐厨房顿的鸡汤拿来。”
婢女将鸡汤端来后,钟澜亲自端着鸡汤来了谢珵书房,近些日子谢珵一天比一天回房晚,常常晚上朦胧间感觉到他上塌,清晨一睁眼,人就已经走了。
“见过阿姊。”
“见过夫人。”
钟澜将鸡汤放在案几上,为谢珵倒上一碗香味四溢的鸡汤,笑道:“不必如此多礼,也没有外人,你们自己动手。”
宁翌晨和赵子阑可没有谢珵的待遇,任劳任怨的自己倒起鸡汤,喝下一口,胃里暖融融的,浑身疲惫都消失了。
谢珵可没不好意思,就着钟澜喂他的手喝汤,反正这两个人时常出入谢府,早就对此景见怪不怪了。
钟澜一边喂谢珵喝汤,一边对宁翌晨道:“阿彤最近反应怎样,可能吃下油腥?我让厨房炖了一大锅鸡汤,你回去的时候,给她带点。”
宁翌晨望了望手中清亮毫无油点的鸡汤,觉得自家夫人应是能吃下去,忙道:“阿彤近日孕吐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可将我愁坏了,阿姊这汤可谓是及时雨。”
钟澜惦记钟彤的大儿子,听见她孕吐的厉害,说道:“阿彤怀孕辛苦,你又这般忙,可以将虎子交给我来带,我最近比较闲。”
三年前因着贾越成一家,钟老夫人早早就将钟彤定了婚事,这婚事也是一波三折,钟彤闹腾不休,最后还是在祖母要将她送入乡下,她才不情不愿的嫁了宁翌晨。
这宁翌晨便是祖孙两人相中的三十而立还未娶妻,上无母亲的那位,钟彤嫁了他刚开始还不依不饶不理会,可宁翌晨大了钟彤整整十五岁,疼她自不必说,可真遇到事,也不会含糊。
钟彤被他治了两次也老实了,慢慢也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好,便一心一意做起了宁夫人,宁翌晨在谢珵的帮忙下,官位一升再升,钟彤那点小心思也就散了。
两人成婚不到半年,钟彤便怀了第一胎,生下了嫡子,嫡子身子弱,就给取了个虎子的贱名,这不,钟彤又怀孕了。
钟澜眼馋的紧,奈何自己肚子就是不争气,故而对钟彤的孩儿颇为喜爱。
宁翌晨听到钟澜的话,喝汤的动作一顿,看了看那个风轻云淡此时却轻微皱起眉头的妹夫,说道:“钟彤一怀孕,母亲便将虎子接去了钟府,阿姊若是想见虎子,便只能去钟府了。”
钟澜失望的叹了口气,想从母亲手里抢虎子,难于上青天。
母亲这三年对他们这几个子女愈发的好,长兄在边疆锦州未归,钟瑕都还未弱冠,家里就她和钟彤成婚,小辈也只有虎子一个,自是宝贝的不得了,连父亲都时常陪虎子玩举高高。
谢珵喝下最后一口汤,道:“你若想虎子,便回钟府住上几日。”
钟澜又为谢珵倒了一碗汤,摇摇头道:“那可不行,我要是走了,你又该不好好吃饭了。何况这阵子你如此劳累,晚上该为你泡药浴了。”
谢珵没了再喝汤的心思,对钟澜道:“你喝。”
他心里也是不好受,两人至今未有孩儿,想必是因他身子不好的缘故,阿姈最近很少提及要孩子的事,亦是不想给他压力,可他又怎能看不出来,她多想有个孩子。
钟澜用谢珵的碗直接喝了起来,屋里气氛一时低迷,还是赵子阑打破了僵局,没办法,这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是外人。
“六皇子给递了消息,地动一事并不能确定,他不能出这个头。”
三年间六皇子安阳郡王在谢珵的帮助下,办了几件大事,日益得陛下喜爱,真真正正可以和太子分庭抗礼。
但六皇子并不信任谢珵,此次地动,完全是钟澜凭借前世记忆回想起来的,就是这次地动让太子凭借赵子阑,一举登位。
然而钟澜无凭无据,六皇子更是不信,若是可以说服陛下让茺州早做准备,必是大功一件,可若没有地动,那可就是大罪一件。
六皇子才不会为了所谓的百姓去冒这个险。
这点他们早有预料,谢珵说道:“想来也是如此,我们已经告知过他,他自己不信,日后真的地动,他也怪罪不到我们头上。”
宁翌晨说:“既然六皇子已确定不会出头,那就看十三郎的了,地动确定,十三郎若是那个提出让百姓避灾的人,想必名声大噪。”
钟澜接口道:“正是如此,即便陛下不信,我们也有法子,可让十三郎以自己皇子的名义向茺州发消息。”
赵子阑看看钟澜又看看谢珵,还是将这几日的疑惑问出:“你们就那么肯定十五日后茺州一定会地动?”
钟澜放下鸡汤,肯定的道:“先生将心放在肚子中,茺州定会地龙翻身。”
赵子阑其实想问的是你们怎么知道会地动?还如此肯定。
宁翌晨拦下他想继续问的话,深深的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人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该让十三郎行动起来了。”
几人就地动之事又商议一番,宁翌晨和赵子阑便告辞了。
待他二人走后,钟澜与谢珵回到房中,两人一齐沐浴,谢珵为钟澜擦洗。
钟澜本安心享受,可感到身后之人,只擦同一个地方,疑惑回头,见谢珵低眉不知在想什么。
侧过身子,让他的手落了空,谢珵看了过来,钟澜指指自己被擦洗的通红的背,问道:“还在想地动的事?放心就是,梦中地动那日,先有日食,继而大雨而至,地龙翻身,是以我记得清楚。”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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