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的下人最了解老太爷夫妇,自是要由他们来照顾老两口。
长房的下人被伤了主子,人人自危之下更会尽心尽力以求挽回。
四房的下人常年受燕子恺熏陶,个个儿浑不吝,让他们绑了燕惊梦,丝毫没压力。
二房的下人得知燕惊香险些害了他们的小主子,人人恨得咬牙切齿,绑起她来更无顾忌。
燕九少爷用了片刻时间,挑了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待燕子恺叔侄带了治伤的人回来后,燕府已经恢复了平静。
燕七去了坐夏居,在旁看着那人抢救燕子恪。
一动不动地看了一整宿,天将亮的时候,燕子恒托朝中熟人从宫中讨来的治伤良药也送到了府上。
一个白天过去,傍晚时候,燕子恪睁开了眼睛。
“老太爷老太太都没事,才刚还听说一人喝了一碗蔬菜肉粥。”燕七和他道,“其他人也都没事,燕五疯了。老太爷要把她关去家庙,安排了几个稳当的丫头和婆子,能确保她这辈子平安活到死。别的事你也无须操心,三叔四叔小九和我娘都已把家里安排妥当。乖乖养伤,虽然没伤及要害,到底放了不少血,饿了就先忍着吧,渴了也不能喝水,免得上头喝下头漏。”
床上的燕子恪费力地动了动唇角,转而却又睡了过去。
燕七没再守着,把人交给了一枝,两三四枝也都没走,仍旧留在半缘居伺候。
燕七从半缘居出来,并没有回坐夏居,而是直接去了北边的一溜四合院,那儿是姨娘们住的地方,也有不少的空院子,燕惊香就被关在其中的一座空院里。
燕七敲门进去,见上房外面站着水墨丹青写意白描四个燕九少爷的小厮,屏声凝气地立在那儿放风,见了燕七齐齐垂首行礼,燕七直接推门入内,见堂屋里一对二,左边是燕小九,右边是杨姨娘与打着夹板吊着胳膊的燕惊香。
见了燕七进来,燕惊香先便白了脸,向后连退了几步,躲到杨姨娘的身后去。
“你们可以走了。”燕七看也不看她,只淡淡扫向杨姨娘,见杨姨娘眸光一闪,似要说话,燕七却又补了一句,“我说的走,不是从这个院子走回你们的院子,而是走出燕府。”
直接赶人。
“你做得了这个主?”沉默寡言了十几年的杨姨娘,开口语气轻哂,“一个外姓人做燕家的主,只怕燕家人不会高兴的。”
“我做得了主。”燕七淡淡道,不与她多说,只有这几个字。
杨姨娘笑起来,依稀还有年轻时娇贵的影子:“怎么,不想知道你是谁的种?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亲爹亲娘?”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燕七看着她,“我本就不是步家的人,谁杀了他们我一点都不在乎。”
燕九少爷在旁看了她一眼,原来她早就猜到了。
是啊,她从来都不傻。
“是吗?”杨姨娘笑意更盛,仿佛认为燕七在强作冷酷,“那么你胸前那粒朱砂痣要怎样解释?”
“我无须对任何人解释。”燕七道。
杨姨娘在她脸上看了一阵,委实看不出任何强装出来的无谓,便抬手一指燕九少爷:“你不在意,他也不在意么?”
燕九少爷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掀起滔天巨浪。
我是谁?我是谁?
杨姨娘轻轻地尖笑了一声:“哈!萧天韵生了两头白眼狼呢。”
燕九少爷扬起眉,慢慢地弯了唇角。
弯着弯着,忽然放声大笑,从小长了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因笑而发出过这样大的声音。
杨姨娘目光惊异地盯着他看,却完全无法从他这笑声中看到嘲讽、悲凉或是哀伤等等的情绪,她疑心自己眼花了或是出现了幻觉,怎么他——步星河的儿子此刻竟然笑得如此释然开怀,甚至……心满意足?
是啊……开怀,并且心满意足。燕九少爷这个时候才发现,他这么执着地急于找出身世真相,原来并不是想知道生身父母是谁,生父生母,于他来说不过是一种血缘传承与人伦道德上的牵绊,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究竟是不是姐姐的亲弟弟。
原来自己一直怕的是这个。
现在好了,什么都不怕了。
虽然她的灵魂是“穿”来的,但,她的肉体与情感,都是如假包换实实在在的——他的亲姐姐。
至于其它的未解之谜,他突然一点都不感兴趣了。
“你们可以走了。”燕九少爷笑容可掬地揣起了双手。
“燕惊鸿,”杨姨娘笑了笑,“哦,不对,你姓步呢。可惜,你的爹娘甚至连名字都还未及给你起,便双双地赴了黄泉。既然你已将过去之事查了个十之八九,就该体谅惊香这一次的做法,莫忘了,你们的身体里,流的都是步家人的血!”
“我不知向一个未及三岁的小孩子下死手这种做法,该怎么去体谅。”燕九少爷淡淡道。
“他是燕子忱的骨肉。”杨姨娘盯着他看。
“所以呢?”燕九少爷不动如山。
“怎么,”杨姨娘讥诮一笑,“莫非你还不知道当年是谁动手屠了步家满门?”
“燕惊泷么?”燕九少爷反问。
杨姨娘不理会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只将目光从他的脸上扫向一旁的燕七,而后再扫回他的脸上,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森凉地吐出来:“燕子恪下的屠杀令,燕子忱,带兵亲自动的手。惊澜惊香的父亲,你们的爹娘,你们的祖父祖母、叔父姑母,全都是死在燕子忱的刀下。知道他怎么动的手么?钢刀挥起来,手起刀落,人头就掉了下来,滚在地上,拖出一道又一道血痕……知道么,你们的爹,被他摁在地上,没有丝毫地犹豫,手起刀落……而现在,你们认仇为父,终身不能恢复步姓,再也无法让步家的这一支血脉光明正大地在这世上延续下去,这个仇,用燕子忱的儿子来报,何错之有?”
“我倒想知道,步家人惨遭屠杀时你在哪里,看得这样清楚。”燕九少爷淡冷地看着她,“脑补是病,得治。”
杨姨娘笑:“你拒绝相信事实,这不怪你,毕竟你还有锦绣前程要借着燕家子孙之名去实现……”
“你这么认为也无不可,”燕九少爷眉毛都不动一根,“毕竟无论我是燕家人还是步家人,都能有一段锦绣前程。而你,亲手将你的儿子和女儿拉入仇恨的深渊,让他们一辈子都活在血腥的过去和心头布满创伤的未来。看样子,你喜欢看到自己的儿女日夜为仇恨承受煎熬,别人家的孩子开怀雀跃时,你的孩子却在怨恨和困扰。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让你的女儿成为杀人犯,让你的儿子背负着满门血仇踽踽独行,这,就是你想要的?”
“报仇是为了解脱,解脱了,自然不会再有困扰和仇恨!”杨姨娘咬着牙道。
“你杀过人么?”燕九少爷忽然轻笑着问她,“想象中杀个人和撕裂一片纸般容易?报了仇就真的能解脱么?不会去想自己手上沾着的同类的鲜血?不会后悔自己曾结束过别人的生命?杀人真的能说完就完这么干脆?杀掉了想杀的人,你的家,财富,好日子,就都能重新回来?你的后半辈子已经没了想头,你想要你的儿女也和你一样么?养儿育女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实现你的梦想,抹平你的遗憾,让你活得痛快,让你了却平生所愿,至于儿女们怎样,不重要,对么?”
“住口!”杨姨娘终于控制不住地有了些失态,“燕惊鸿!我们母子怎样做,与你无关!你愿认仇为父便认,将来下了黄泉要怎样向你的爹娘交待也是你的事!自此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
“娘,小九说得对。”屋门突然从外推开,燕三少爷燕惊澜出现在眼前,面色沉静,抬步迈进来,反手轻轻将门合住。
“惊澜?你怎么——”杨姨娘有些慌张。
“老太爷派人去书院叫我回来。”燕惊澜轻声道,走到面前握住她的肩,“娘,小九说得对,仇恨不是什么好东西,吞噬仇人的同时,也在反噬着你自己。”
“惊澜……事已至此,你还要站在燕家一边么?!”杨姨娘皱了眉颤着声道。
“娘,这么些年来,我劝您的话,您始终还是未能听进耳去,”燕惊澜轻轻叹着,“燕大伯燕二叔,充其量是上头的刀,步家好歹也是官家,是皇亲国戚,不是燕家想灭门就能灭门的。就算非要报仇,也是冤有头债有主,没见过寻仇的不杀使刀的人,反而拿着仇人的刀出气的。更何况……在其位谋其政,在其位,也要担其风险,皇家的斗争,从来是胜者为皇败者为鬼,输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就像武者比拼技不如人,败了就是败了。您不该把过去那件事告诉惊香,更不该让惊香去做那糊涂事,倘若这一次当真做成了,您让惊香的后半生如何面对自己曾杀过一个幼童这样的事?将来惊香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孩子长到小十一那般年纪,你让她……如何跨过这道心坎儿?”
“我……”杨姨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怪娘……哥……”燕惊香哭着在旁道,“都是我……刚得知身世,一时恨冲脑顶,冲动之下才做出了这样的事,娘事先根本不知情……”
燕惊香一只手捂了脸放声痛哭,她觉得自己这小半生就像个笑话。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燕府长房庶出的女儿,也曾期盼着父亲的疼爱,也曾嫉妒着嫡姐的得宠,更曾迁怒到二房的燕七身上,不断地对着愚蠢骄傲的燕五灌输着燕七的可恨……
可没想到,当母亲前不久终于摁捺不住地将那段过去告诉给了她,她才崩溃地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的可笑又可怜……
怪不得母亲从不让“父亲”插手管教自己和哥哥,怪不得母亲和哥哥总是背着她发生争执,怪不得哥哥总是小心谨慎地观察着燕家的每一个人,顺着他们的喜好说话,从不敢唱反调,是为了保护她们母女,也是为了融入燕家,不让她们母女连这个能遮风挡雨之地都失去……
“惊鸿,”燕惊澜转过身向着燕九少爷和燕七深深施了一礼,“我在这里代舍妹向你和小七致歉,万望看在我的份儿上,原谅惊香这一次,明日我便向老太爷请辞,接母亲和惊香去外面住,还请千万海涵。”
“三哥不必如此,”燕九少爷却是回了一礼,“这些年多亏有你劝导着姨……二伯母,我与姐姐才不致经历更多的磋磨,说来我还曾错怪过你,把你想得……总之,诚如一位长辈所言,永远不要用自己的经验去判断他人的举止言行,在这一点上,是我该向你致歉。”
燕惊澜挑了挑眉,微微地笑了笑。这个孩子果然聪明得不同寻常,他应该是察觉了不少事吧,比如燕七离京前那股子说她是鬼狐附体的传言。那是杨姨娘使人传的,想着一举两得,既坏了燕七之名,又把这脏水泼在隋氏的身上。
若不是被自己发现得及时,先赶在前面向燕子恪认了错外加替母亲求情,燕子恪这才没有继续追究,否则还真以为他会为着步家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他们母子吗?
天石的那件事就已经险些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也还不是因着自己的苦求、甚至不惜厚着脸皮摆出自己是燕七堂兄的身份才令燕子恪网开了一面,可同样的筹码一回两回能用,次数再多,那就不管用了。
这一次,就算燕七不赶他们母女出府,怕是燕子恪醒来也不会再轻放,与其落得那样的后果,倒不如主动离开,终究惊香已是知晓了身世,无论如何一家三口也是没法再和燕家人如无事般相处下去了,想来燕七也是知道此点,趁着这样的机会,让他们一家也得以解脱。
“惊鸿,”燕惊澜微笑着望住燕九少爷,“不管怎样,我们都是无法改变的兄弟,日后有事,只管去找我。”
燕九少爷也是笑笑。对于燕惊澜,他的确有些抱歉,人与人之间的误会,往往就是如此产生,人心永远难测,谁能想到这个心思深沉、举动可疑的燕惊澜,反而是最为透彻明理的维稳达人呢?
“三哥,不忙走,有件事我还要请二伯母给我一个答案,”燕九少爷看向还在旁失神的杨姨娘,“我想知道,关于那块天石的事。”
第449章 温暖 给我一记温暖的牵手,还你一个温……
说是要问天石的事, 实则燕九少爷要问的是杨姨娘为何总是想害燕七,而既然燕惊澜已经做出了认错的姿态, 总不好再直白地问到脸上去。
燕惊澜自是听得出这意思, 笑了笑道:“此事说来话长, 今日恐怕不是时候, 惊鸿若信得过我, 不妨择日你我细谈?”
强扭的瓜不甜,燕九少爷没有强求。
回往坐夏居的途中,燕七问他:“我去之前你都和杨姨娘说了些什么?她连装都懒得装了, 早知道这么容易,当初不如直接去找她问真相就是了。”
“哪有那么容易, ”燕九少爷道, “不过是我已将真相查了个八九成, 她再瞒也没了意义。你去之前我已将她逼了个差不多, 事实上如果不是燕惊澜回来的时机‘恰好’, 我还能从杨姨娘口中挤出更多的东西来。”
“那么说你觉得燕惊澜还是有问题?”燕七问。
“评价一个人不能用一个好字或坏字就定论,诚如小时候你告诉我的, 人心是最复杂的,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 ”燕九少爷笑着看她一眼, “有些人一生做慈善帮助别人, 却因一时冲动杀了人,你说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有些人坑蒙拐骗偷了一辈子,却救了一个溺水濒死的人, 你说他是坏人还是好人?所以我无法给燕惊澜定论,他以前曾为此做过什么,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们谁都没有亲眼见到;而今日,他选择了对他们三口人最好的一种应对方法,而这种方法恰好让我们也觉得是好的,仅此而已。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他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然是很难得了,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仇恨的常年浇灌下还能保持理智清醒,并且最终坚定地站到了阳光下。”
“看得出你还是欣赏他的。”燕七道。
“是啊,毕竟是个能冷静地审时度势的聪明人,而我喜欢聪明人。”
“感觉自己遭到厌弃了呢。”燕七道,燕九少爷没理她,她便问,“天石的事你还要继续查吗?”
“不查了,”燕九少爷懒洋洋地仰着头,“看着杨氏的痛苦熬磨,看着燕六的胆怯茫然,再看着燕三的穷于算计谨慎求生,忽然觉得过去的一切都不想再知道了,人都已经死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却总要把死人的仇恨和记忆强加到自己的身上,这便有种强行给自己加戏的荒谬可笑感。相信死去的人也不希望我们活的这么苦大仇深,而我也不想按着不在世的人的意志过活,所以……享受当下没什么不好,难得糊涂,而你最难得。”
“……你这段人生感言不补最后一句就更完美了。”燕七道,“你突然撂挑子不干,萧宸那个耿直男孩儿会哭的。”
“哦,说得是,我把他忘了。”燕九少爷一点没觉得惭愧,“不过我想,到了这个地步,某些事情已经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你直接替他去问大伯,相信大伯不会再有任何隐瞒了。”
“好吧,那也只能再过一阵子了,大伯现在不能说话,一说话肚子会漏风。”燕七摊手。
燕九少爷笑了笑。两人现在话说得轻松,可谁都知道还有一个巨大的问题摆在前方——幕后指导杀人者,究竟是不是燕子恪。
其实这个问题几乎已经可以定论,缺少的只是某几个环节,比如他是如何同那些杀人凶手进行联系的,比如为什么所有的凶手宁可服毒自尽也不肯把他招认出来,再比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问题或许只有听他亲口道来才能知道答案了。
燕九少爷松了松肩膀,看了眼走在身边的燕七,唇角忍不住又想翘起来,才要偏开脸掩饰住,却已经被她察觉地转过来看他:“咋?”
“我在想杨氏为什么要针对你。”燕九少爷信口找了个话题。
“对啊,为什么要针对我呢,活活让我胖了十年,错过了和小正太谈恋爱的最好年纪。”燕七道。
“……”燕九少爷看了眼这位老阿姨,“萧大人说杨氏先前还心属步星……我们的爹,后来嫁了步星池后渐渐地也就息了心思,我想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她对我们的娘此前存有敌意许也是真的,后来踏踏实实地想要过生活,这份敌意慢慢消融,双方至少可以做到相安无事,笑脸相迎。然而步家遭难,杨氏的美好生活被噩梦取代,你猜她会恨谁?”
“先皇,当今皇上,还有奉旨灭门的大伯和咱们二爹。”燕七道。
“先皇与当今皇上,她固然怨恨,却也毫无办法,蚍蜉撼树,当这份落差大得让她无力时,这份恨大概就会转移到落差更小一点的那个人身上去。”燕九少爷道,“大伯收养了他们母子三人,每日近在咫尺,让她看到了报复的希望,可惜,她的智商和能力同样远远触不到大伯的衣角,这让她更加怨恨,更加咬牙切齿,仇恨再度转移到更容易实现报复的人身上。
“会是谁呢?细想之下,如果步星河不交大伯和今皇这样的朋友,说不定惨案就不会发生,或者,如果步星河交到的朋友燕子恪足够好,完全可以阻止惨案的发生,更甚至,如果不是因为步星河,她根本就不会嫁进步家,根本就不会遭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
“这个步星河,非但辜负了她的爱意娶了别的女人,还交到了卑鄙的朋友招来了灾祸,他害得步家家破人亡,一双儿女却被好好地保护了起来,最让人恼火的是,他的女儿长得还像是萧天韵,这让她曾经已经熄灭的嫉妒之火在仇恨的燎惹下重新熊熊燃了起来。
“她报复不了先皇和今皇,报复不了燕子恪和燕子忱,满腔的怨与怒得不到发泄,这大概会逼疯她,让她痛苦万分。所以她选中了你,就像情感需要有一个针对的对象一般,仇恨也必须要有一个对象才可以。
“比起我这个步家的儿子来说,你最拉仇恨的地方大约就是长得像娘,杨氏是个女人,在她心头所聚的诸多仇恨怨恼中,首当其冲的是嫉恨,于是倒霉的你就成了她的首选炮灰。
第3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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