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克雷又抬头看了俞夏一眼，“girl，再等几年吧。”
    “好了，说正事，你接下去又有的忙了，高强度工作下你有什么感觉？”
    “……空虚。”俞夏的手撑在桌上，她现在已经不用一家一家地去跑casting了，品牌会向她发出邀请，她的广告代言也很多，杂志大片就更不用说了，她能看见她的时尚大片铺满商场橱窗，能看到她出现在电视广告中，但当初获得一份工作的欣喜却在慢慢消散。
    有时候提不起劲头，她对于私下打扮自己也越来越没兴趣，所以她开始走中性风格。在上海时，她时常去买手店预定新款，而现在，品牌商会赠送她礼包，她的服装搭配会由专门的造型师解决，她逐渐失去了打扮的乐趣。
    拍摄硬照对她来说更不是难事，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动态摄影，她也毫无难度。
    柯克雷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叫了她几声，最后拍拍手，吸引她的注意，他说道：“这是一件好事，证明你正在适应模特，不，超模的生活，还记得你刚来纽约时，我对你说的话吗？不要将出名作为目标，那样会让她感到疲累，如果你感到厌倦了，你该去拓展一些其他爱好。”
    “健身，我一直在做。”
    “还有呢？”
    “英语学习，艺术鉴赏，好吧，后面那个是simon的。”俞夏皱了皱鼻子，她苦思冥想起来。
    “总之你可以慢慢找，你还年轻。”
    柯克雷继续看文件，两人聊着，他看到那份tiffany  co的时尚大片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eva，你现在才17岁，你就确定想要度过一生的人了吗？”
    俞夏望过去，一眼看到那张照片，顿时了然，“这只是情侣对戒，没有别的意义，simon他知道。”她看着柯克雷严肃的表情，顿了顿说道：“ray，不要拿我当小孩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我怕受伤，那我岂不是永远不会恋爱，永远不会跨出去，老实说，我不害怕。”
    柯克雷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半响冒出一句，“你真不像青少年。”
    俞夏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柯克雷笑了下，“现在像了，接下去我们再来谈谈你的事业规划。”
    第57章
    拥有一个有事业心的模特是件好事, 柯克雷翻阅着文件，hf秀场上新秀辈出，每年总有16岁的年轻女孩涌入四大时装周，其中有些是拿模特当兼职，玩票性质, “退休”后回到校园, 还有一些没有什么职业目标, 没有事业心, 她们通常会早早结婚，淡出时尚圈。
    而有职业目标的模特，在年纪上去的同时会选择转型，大部分转成商业模特, 极少数会转型为演员。模特想要成为演员, 这是件难事, 首先配戏搭档的身高就不符合。
    这也是模特这一行吃青春饭的原因。
    真正能进入模特圈顶层的模特少之又少，而经济公司就是为了拓宽模特职业方面，柯克雷敲着桌子, 他思考的时候习惯做这个动作，俞夏已经有了一批追随者，她在中国甚至世界范围内具有辨识度, 再过几年，也许模特就是同明星一般的存在，不仅仅是时尚圈内知晓她的名字，在街头也会有人叫的出她的名字。
    “按照这个势头, 明年你的排名在top 50的榜单上还会上升，也许是保持住这个名词，也许是更往上，你会感到急躁吗？”柯克雷盯着她认真思考的表情，他继续说道：“如果你感到急躁或者空虚，将我在那次ck后台中说的话拿出来，仔细想想。”
    俞夏想起去年她为ck开场和闭场，正是这场秀让她名声大噪，为她铺平了巴黎的道路。
    她回想起他的话，他说过，“在爬到巅峰的过程中，努力，机会，运气，一样都不可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在到达顶峰前需要时间。”
    “模特是讲求资历的职业，模特不是演员，他们可以凭借一部接一部的作品晋级到a list，但这对模特来说，不可能，没有哪个模特接下几个蓝血品牌代言就能和gisele bund媲美，只有经历一季又一季的时装周，时间会让你的名字沉淀下来，你的名字将会变成你的品牌。”
    柯克雷的话透着谆谆教导的气息，俞夏很认真地听着，她说对工作提不起劲，其实也只是发发牢骚。
    “就像你现在在top 50中，如何升到i榜单（industry i），在top 50的榜单中待得时间够久，出道时间满八年，mdc主动将模特拎到i榜，这是最常规的晋升方法。”
    八年，现在她17岁，等她25岁的时候才会进入到i榜，俞夏心凉了点，距离她真正登顶真的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她收拾完心情，抬头就看到柯克雷扬起的嘴角。
    “ray，你刚才的话没说完，对吗？”
    柯克雷点点头，他笑着说道：“没错，还有不太常规的，出道时间久，风格独特，影响力大的超模也不是没被提升过，在我看来，你很符合这条不常规的路，你比其他人更早抓住社交媒体这个机遇。”
    他看着俞夏灌了口咖啡，似乎对他说话带着喘气而感到不满，她放下咖啡杯，眼眸发亮，肯定地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会选择不太常规的路来走。”
    “别忘记你说的话，如果你半路跑去和simon结婚，我不会原谅你。”柯克雷揶揄地说道。
    “当然。”俞夏先是做了个受惊吓的表情，之后才笑着回答。
    “如果他真的想和你结婚，eva，你会怎么办？”柯克雷望着她年轻的脸庞问道。眼前的少女才17岁，但她有着远超出这个年纪的成熟，不仅是外形还有心智上。
    “ray，你在17岁的时候会想到结婚吗？”俞夏反问了一句。
    柯克雷冷静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最终他点点头，“我会，年轻的时候，遇到一个人便以为这里是自己的终点，我以为人生就将这么走下去，我和她的生活不会发生改变，我们会相伴一生。直到分开，我才恍然，那只是一段感情，一段美好的感情。”
    “现在的你，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是不是？”
    “是的，正如我一开始说的那样，顺其自然。”俞夏静静地回视着他。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想通一件事，对自己诚实。
    会议室内一下子静了下来，柯克雷盯着俞夏看了一会，那双蓝眼睛里有太多的情感，她的眼睛永远不会是空洞无神，相反，她的眼睛太会说话了。
    “好了，我们就谈到这，详细的工作行程我会发邮件给你。”他收回视线，整理着桌上的文件。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道别之后，俞夏走出img公司，她站在电梯中，望着电梯镜面上的影像，她的唇角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她其实隐隐有感觉，原静野虽然是停驻者，但他同时向往自由，无拘无束，他不会停留，那样才最符合他的个性。她也深深明白，他们在恋爱，但仍是独立的个体，为了另一方而改变自己，她不会，他也不会。
    时间慢慢流淌着，俞夏的生活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在2013年晋升到了第五位，她保持着四大时装周上的走秀纪录，没有缺席哪一座城市的时装秀，她接的代言从christian dior到hm，横跨一线大牌到平民品牌。
    俞夏同时也在the moneys girl的榜单中，入行第三年她花了二百五十万美元在曼哈顿购置一间公寓，原静野想要将他的那间赠送给她，但被她拒绝了。
    2014年的时候，俞夏已经够资格被邀请参加各种时尚派对，如果不是很重要的场合，她通常不会参加，除去拍摄时间，她对被狗仔拍摄没什么兴趣。
    除了有一次，俞夏被拍摄到在洛杉矶举办到的vogue时尚派对上，一位当红的好莱坞男明星向她要电话号码，二人同框的照片在社交媒体上被疯转，就在观众以为一段新恋情要浮出水面的时候，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时装周外，她维持着低调的生活，她和原静野外出逛美术馆的照片倒是时常流出，媒体戏称，想要偶遇这位超模，只要去纽约的美术馆就行了。
    2015年，俞夏20岁，她已经是mdc权威网站上top 50的第三位了，她的晋升速度之快，以至于被网站评选为年度超模，更打出了“ superstar”这样的称号。
    八月，她回到上海拍摄中国版vogue九月刊的封面，九月刊是一年中最具分量的封面，直接影响发行量，在三月的时候杂志社就将她预定下来，原因除了她在时尚圈的地位日渐巩固，还包括了她能带动话题性，就比如她在今年秋冬时装周上一个下意识的举动，直接带红了一位新模特，也为她在微博上引起了热议，话题热烈的程度直逼国内一线明星。
    巨大的摄影棚内，俞夏坐在椅子上，vogue杂志的编辑采访问道：“让我们来重温下你当时做什么，为什么你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采访编辑点开ipad，俞夏往那边望过去，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被拍出来是怎么样的情况，那是在巴黎的一场秀，这场秀的高跟鞋被设计得很奇怪，但她早就走过无数场，再也不是担心会摔跤的模特了，无论多高的高跟鞋，或是小些，或是大些，她都能如履平地。
    视频放到了模特领闭走完一圈，正回后台的过程中，暗色的色调，t台两旁坐满了看秀的嘉宾，这些年下来，t台的距离与观众越来越拉近。
    风度翩翩的女模特一个接一个地走回后台，就在这时，中间一位黑头发的模特摔了一跤，她双手撑在地上，旁边的嘉宾发出短暂的骚动，在她之后的女模特停下脚步，但绕过她走回后台。
    “噢，这么摔一下，一定很痛，这高跟鞋多高，有12厘米吧？”采访编辑露出感同身受的神情来，“这是崴脚了？”画面上的女模特一直没有站起来。
    直到俞夏的身影出现在视频中，她蹲下来，说了一句话，但淹没在秀场音乐中，然后，她直接弯腰将那位女模特公主抱了起来，将她抱到后台。
    后面还有一段后台的视频，俞夏找来工作人员，并不断安慰那位新人模特。
    “我很惊讶，你竟然直接抱起她来了，我以为模特们都很羸弱，你看上去这么瘦。”
    俞夏在镜头前谦虚地笑了下，“我每天都会锻炼，拳击、普拉提等等，另外，我也是吃饭的，只是时刻控制着食量。”
    “哈哈，这打破了一些人的迷思。言归正传，你为什么会选择毫不犹豫地抱起她，在你之前和之后的模特都没有管她，是因为她和你都来自中国吗？”采访编辑回到正题上。
    “我问她，她能站起来吗？她说不能，然后我就把她抱起来了，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任何一个模特在我面前摔倒我都会做出相同的举动。”俞夏回想起那时的景象，她的神情有些意外，“我也没想到会在微博上被热议。”
    “这也是你现在很红的表现。”采访编辑风趣地眨眨眼，“你的粉丝都希望在你面前摔倒，然后被你抱起来，对了，有一个词是用来形容这件事，男友力。”
    俞夏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采访继续下去，结束后，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那位被她抱起的新人模特，宁致，今年17岁，上一个季度是她第一次参加时装周。
    宁致关注了她的微博，并且每条微博她都会点赞，她还加了俞夏的粉丝主页微博，毫不掩饰她对俞夏的崇拜。
    她渐渐理解几年前尹一对她说的那句话，看到年轻的女孩子不断在t台出来，会产生自己很老的感觉，她明明还很年轻，但年纪更小的新人模特已经开始抢占市场。
    和她同期的heather早就转战商业模特，签约成为维密天使，俞夏倒是hf和商业两手抓，走秀不少，广告代言不断，该上的杂志都上了个遍，事业似乎进入了一个瓶颈期。
    如果这个瓶颈期度不过，接下去掉榜也是有可能的，她该如何度过这个瓶颈期呢？
    俞夏正陷入沉思的时候，手机发出提示音，她划开屏幕一看，眼眸顿时亮了。
    第58章
    夜幕降下来, 浦江两岸的夜景绚丽夺目，顶层的餐厅，露台上没什么客人，靠栏杆的那一桌坐着一位年轻的女性。
    等候的人还未到，那个女生正拿着ipad查看中国版vogue最新释出的拍摄花絮, 除了俞夏日常拍摄的互动, 还附上一段采访。
    画面上俞夏淡定自若, 她的五官和以往没什么差别, 棱角分明，依旧是无死角，个人特色却越发明显，越来越有她的态度。
    女生听到俞夏后面的话, 扬起唇角笑笑, 她还真是没有变。
    “抱歉, 我迟到了。”俞夏在侍者的带领下来到位置就坐。
    屏幕中的人现在正在她面前，俞夏对面的女生摇摇头，“你的预约应该早就排满了, 你能抽空来见我一面，我很高兴。”
    对于这恭维的话俞夏不置可否，她一坐下, 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么我们都不要浪费时间，你可以谈谈你的计划了，萧琳。”
    坐在俞夏对面的正是曾经的熟人，就读于圣马丁设计学院的萧琳, 她依旧很漂亮，比起从前更加成熟，当年的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经历时间打磨变得沉稳起来。
    “趁着菜还没上来，我就从头说？”
    俞夏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点点头。
    “或许你不知道，我在大四的时候创立了我的女装品牌——unon，然后我带着它参加了lvmh青年设计师大奖赛，我获胜了。毕业后在路威酩轩集团实习了一年，unon在伦敦举办过三次发布会，第四次我想将发布会移动到纽约。”萧琳将品牌创立过程轻描淡写地略过，说到这停顿了下，她抬眸看向俞夏，观察她的反应，俞夏面色平静，没有明显的情绪。
    侍者端来菜品，两人的谈话被打断，直到侍者走后，俞夏才慢吞吞地问道：“所以你想邀请我为你在纽约时装周上走秀？”
    “当然。”萧琳点头道。“但我还有另一个计划，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会出现在这里的，对吧。”
    俞夏挑起深蓝色的眼眸，看向她，“你迟迟没有进入正题，正如五年前的那样，如果你想要邀请我，拿出你的筹码来。”
    萧琳面色一窒，她回想起五年前的事情，也是在上海，她年少轻狂，找到俞夏对她说等她成为超模，才有资格摆谱。
    没想到现在一语成真。
    萧琳稳稳心神继续说道：“是的，接下去我要说的才是重点，在lvmh大赛上获胜之后，有买手找到我，通过日本精品店开始销售成衣。直到最近我才有时间准备出一个完整的商业与营销计划，我想在下一个系列推出一款联名系列，借你的名气获得曝光度帮助推动品牌发展。”
    俞夏听完之后，毫不心动，首先从品牌方面讲，这是一个如同婴儿般的新品牌，这样的设计品牌数不胜数，每年时尚圈都会涌现大量新人，只有少数才能在四五百个品牌中存活下来，其次她和萧琳的交情并没有那么深。
    俞夏平静地说道：“听上去，这对我没什么好处。”
    “不，回报是双向的，如果我们的品牌大获成功，你将在时尚界之外带动起潮流，具备广泛影响力，这有助于你的商业成绩，让你在商业领域有建树。另外，合约必不可少，我会发一份邮件给你和你的经纪人。”
    “这是我近一年的财报，我的工作室开始成熟起来，引入不同职位，有经验的管理者和打版师，还有合同制员工来负责制作样品，我有一个稳定的团队。除此之外，在营收方面，我启用了电商网站，世界各地的买手店都在销售我的作品，同时吸引到包括nordstrom在内的零售商。”萧琳打开ipad，向俞夏展示数据。
    “现在我要扩大市场，下一个季度我即将推出全品类的项目。”萧琳边说着边从包里拿出画册，递给俞夏。
    俞夏将画册压在手边，准备再听听。
    “关于设计师方面，我有一位合伙人，不知道你注意没，一开始说的是我的品牌，后来就变成我们的品牌了。”
    俞夏有些惊讶，“这个品牌是二人组？”
    萧琳笑了下，“没错，设计由我和另一位设计师负责，你可以看一下。”
    俞夏这才翻开那本画册，她翻过几页，目光落到了“ziv”这个名字上，立刻抬起头看向萧琳，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诧异，“你的搭档竟然是他？”
    “是的，我们在lvmh的大赛上见到，大赛请了许多大牌设计师和奢侈品牌高管，不过左子溪没有参赛，只是过来看看，也许他动心了想参加，谁说的准。我知道他是在那档纪录片节目，他的设计留给我深刻印象，之后我就留意过他的动向，看到他出现在大赛上，我试着邀请他加入这个品牌。”萧琳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些，“有他在，你加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