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子倒喜欢吃糖的,小儿哪一个不爱甜,只这会儿也不吃了,年岁长了,这些个早都已经少碰,才跟石桂相认的时候,石桂也是一样,记着他含一块糖能含一上午,糖吃尽嘴里还砸巴着甜味儿,给他买了许许多多的松仁粽子糖玫瑰糖薄荷糖。
喜子只尝个味儿,馋的还是肉,此番看见两串糖葫芦,姐弟两个对望一眼,秋娘停得半晌眼圈发红,声气都弱了,只摆一摆手:“你们拿着吃罢。”
喜子捏在手里,石桂却不伸手,秋娘也不再说,喜子去书院,她们俩去木匠那儿推新造好的小车,石桂挽了秋娘的胳膊,这时节的天儿,一清早还有些风的,晌午的时候就是个火炉子,热的人恨不得剥去一层皮。
石桂打了伞,秋娘手上摇着扇子,两个一路不说话,秋娘不开口,石桂不知如何开口,似是对石头好一点儿,都对不起秋娘喜子受的苦楚,两个有话也无话,安安静静到了饭铺,饭铺里头早已经炒好了素菜,这会儿正在炖肉。
秋娘买了瓜来,这些日子天骤然热了起来,光是喝凉茶还不解暑气,天天买上些汁甜量足的瓜果来分给王娘子几个吃,洗干净了就摆在箩儿里头,谁都能去拿。
石桂给明月也装了一个小菜瓜,替他湃在井里,又给他多盛了肉饭,还带了一瓯儿汤去,今儿头一天开工,也不知道码头上忙成什么样,这样热的天,想一想又给他带了一瓶药油去。
高台是竹子搭的,这些个兵丁怎么会造楼,还得是工匠来,他们不过出出力气,扛些竹子来回,监工的还怕这些人手生,坐这台子的可都是高官,万一塌了哪一块儿,这些人开发一顿板子,他的命可就没了。
是以把兵丁里头干过营造的人挑出来,这些人跟工匠一起只管搭台,余下这些就是扛沙泥竹板的,这楼台搭一回,也就是圣寿节时演武看的,等看完了演武,也不知道留不留得,说不准还得再差,搭跟拆那就是两桩差事,他虽不是买材料的,可里头的损耗却是他说了算,赚些蝇头蜗角罢了。
石桂手上提了篮子,身后跟着两辆推车,这些钱都是早早结来的,有纪夫人的帖子,哪一个敢克扣她的饭钱,若不然这钱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结给她呢。
三层高台就建在海岸边,圈地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港口进船处,离得铺子也有些路,一条路上铺了三块木板,方便运木料进来。
石桂还没踩上木板,就看见明月在门边等着,她眉头一松,嘴角露出几分笑意,急步往前去,到得门边,明月一头一脸都是汗,胳膊被太阳晒得泛油光,石桂还没迈进去,他就伸手往外拉她:“你别进去,咱们到大石头底下去吃。”
石桂一怔,跟着才看见了他几乎是赤着上身,只穿着一件背心,还没湿透,底下的裤子也是露了腿的,腰上的扎腰带早已经湿透了,这件上衣定是才刚套上去的,里头那些个汉子,只怕有一多半儿没穿衣裳。
石桂笑一声,拎了篮子走到大石边,底下有一方阴影,明月脱了背心给她垫在沙上,自个儿席地而坐,他是身上没东西能垫,顺手把衣裳脱下来了,背对着石桂一弯腰,原不止是胳膊晒得泛油光,浑身都是,坐下来就掀篮子,一气儿先把酸梅汤喝尽了。
石桂特意兑了水进去,只有些酸甜味儿,怕他喝的太浓了反不解暑,工地上也有水喝,哪里比这个味儿好,石桂看他头发上都在滴汗,还特意离她坐得远些,怕沾在她身上。
“我明儿给你带条巾子来,再给你多带些水,这么出汗可不成。”拿出竹筒饭,饭压得实实的,菜还单摆了一个竹筒,给他多加一颗蛋,实实足足两只竹筒摆满了饭和菜,还有两个鲜灵灵的水菜瓜。
明月早就饿得很了,早上倒是管饭,支个大锅里头搁些米就算是粥了,那烧灶的还一脸不情愿,原来中午做饭的活计是他的,买些瓜弄些菜,再切些肉丁子,就算是一顿饭了,给的钱又足,活计又好做,偏偏被人截了胡去。
石桂送这饭中午一顿,说定了是两顿的,开工又不是只开半天工,可纪夫人能安排人,别人也能安排人,两处相争,只得各退一步,石桂送中午饭,工地里的食堂就做晚饭。
是以今儿这菜又是秋娘拿手的,肉全切得骨牌大小,一碗里头有五块肉,再加上烧透味的百叶,还多送一个卤蛋,因着是给军营送的饭,石桂开的还是平价,可量大了,赚头就足,想着长长久久做生意的,三个月里得让人吃得饱吃得好,既是石记的名声又是纪夫人的名声。
明月没一会儿就扒了半碗饭,拿汤汁淘过饭,狠狠吃了一半,这才抬头,觉着有半饱了,舌头舔着饭粒,见石桂看着海面,双眉微蹙,问她道:“怎么?有甚事不高兴了?”
石桂侧过脸来才要笑,又赶紧扭过头去,明月却满不在乎,反正是他媳妇看了就看了,见她耳廊泛红,伸手要捏,又赶紧在裤子擦一擦,怕弄脏了她。
“我爹来了。”石桂抱着膝盖,难得的有些茫然,把头枕在膝盖上,抱了腿儿看着海面上的白浪花:“我怕看见他,看见他受了苦,就忍不住要心疼他,若不是为着我,他也不必出海去。”
明月拿勺子刮了刮碗,把油滋滋的饭粒往嘴里送,两下嚼了才道:“那我爹若不是为着我,也不会去贩货了。”
几口把饭吃完了,抬起胳膊看一看,觉着身上的汗干的差不多了,挪到石桂身边坐着,腿儿紧紧贴着她,想借着大石头的阴影搂搂她,拍拍她的背宽慰她,可一坐到她身边来,那清爽的薄荷香味儿就更浓了些,鼻子噏动两下,深吸一口,舒服得让人懒洋洋的。
恨不得倒下去,就在她身边挨着睡上一会,他也确是累了,一清早起来,正午还能歇上一个时辰,等打了铃再开工,明月两手支着靠在大石头上,倦意袭来,强打着精神要跟石桂说话,最后出口的却是这么一句:“你要不要挨着我歇一歇。”
石桂确实累了,连着几夜没足,天不亮又得起来忙饭铺的活,又得顾着喜子和秋娘,一根蜡烛两头烧,身上倒还好,心里这根弦难松,可他赤着上身,怎么能挨着他睡,红了脸颊扭过头去:“不要。”
明月伸手拉拉她,拉胳膊不成,拉手总是成的,石桂的手比在宋家的时候粗了许多,拿笔拨算盘拿菜刀,手上生着薄薄一层茧子,明月摊开手握住她,拿指尖去蹭她的掌心。
明月的手又大又结实,一把牢牢握住了她,石桂一动没动,任由他握着,正午太阳最热,可缩在大石头的阴影底下,再吹一吹海风,人又觉得舒爽,石桂先还规矩坐着,后来也学着明月的模样,把背贴在石头上,阴凉凉的,扇子都不必打,明月叉开两只脚,也不知他怎么挪动的,先还隔开些,越坐越近,最后肩膀和腿都伸了过来:“你要是困,就靠一靠。”
他脸上带着笑,眼睛亮晶晶的,满脸都是殷勤,石桂烧红了脸儿,怎么也不好意思靠上去,可确是觉得安心得多,还真有了些困意,人靠在石头上,迷迷糊糊的打起瞌睡来。
一直等到上工打铃,石桂才醒过来,她许久没睡得这样实过,耳边是海浪声,湿润的风吹过面颊,靠着明月睡香甜,醒过来才知道自己枕着他的胳膊,明月却没睡着,两只手抬起来还想捂她的耳朵,想让她再睡一会,她这一向眼睛底下都是青的。
眼看着石桂迷迷蒙蒙将醒未醒,脸蛋红扑扑,呼吸又轻又快,明月乍着胆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嘴唇凑过去轻轻磨了了下,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再有两年,就能成亲了。
石桂耳朵通通红,心口扑扑跳,她越是害羞就越是不认,强作镇定的告了别,回去的时候一屋子人都已经歇了,她躺在院里的躲椅上,反倒睡不着了。
第二日,门房上收着一篓十来颗菜瓜,还是洗干净的,秋娘叮嘱人送进厨房去,就当是买了家里来解渴的,这东西也不贵,成批的长出来,一个一文钱,就当是吃些瓜果汁儿。
秋娘往肉铺去,石桂去竹店再加两百个碗,同那老板讨价还价一番,老板倒肯让她的利,这么一个月里,都已经在他这儿追加了两次碗勺了,生意总归有得赚。
石桂走在街上还不觉着,拐进巷子里,这才觉出不对来,她今儿去订家什,要订一个竹子屏风,带了量尺往新屋去,这条巷子里外住了许多人,又是闹市,石桂也不害怕,转身一看,就见个花白头发的汉子正跟在她身后,看见她回身猝不及防,嚅嚅动了动嘴唇,低低叫了她一声:“桂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麻麻过生日
去吃大螃蟹
有二更,毕竟昨天没二更,良心上过不去
谢谢地雷票,么么哒
☆、第332章 赎身
石桂听见这么一声,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要是在路上碰见,只怕她当真认不出来,怪道秋娘要拦了她,这会儿才知道为甚,石头爹又黑又瘦,乍一眼看上去,倒像个老汉。
石桂上回见他还是十岁的时候,那会儿他就跟着跑了船,辛苦的营生显人老,可也不似如今这般,打眼看上去就像个老汉,腰也弯了,头发也白了,肩膀都垮着,半点没有精气神,跟秋娘站在一块,哪里还像是夫妻。
石头一直在沈府门边等着,他不敢进去,头一回送东西还说个姓名,第二回再去扔下篓就走,怕给秋娘惹了麻烦,她能做主请自个儿进去吃一顿饭,想必在这府里日子过得不错。
石头还记着看见秋娘那一天,她人胖了些,脸盘也白净了,秋娘原来是很白的,兰溪村出来的姑娘都白,生养了两三个孩子的妇人,也还有一张嫩脸。
可自打嫁给了他,日子就没消停过,家里地少田薄,年年交租且不足,若不是靠着她纺纱卖布,日子也没后头那样富裕。
秋娘能干,若不是看她能干,俞婆子怎么也不肯出秋娘嫂子开口要的那些个聘礼,她连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都没把成亲时候的的金丁香拿出去,为着儿子讨媳妇,倒陪送了。
这件事不知说了多少年,回回一念,石头就觉得欠了娘的,只得加倍补给她,可他既没让亲娘过上好日子,也没能媳妇跟着他不吃苦。
卖了石桂之后,天天纺车声要响到三更过后,春日里还得去采茶,年轻妇人去采茶,难免叫人说嘴,秋娘也不戴斗笠,晒得人发红褪皮,本来还有五六分姿色,这么一晒,也不惹人眼了。
石头看见她白净了,丰腴了,脸也光润了,身上的衣裳清清爽爽的,头上簪着银簪子,耳朵里带着银灯笼坠子,因着过端阳,头上还掐着八宝群花,便是新嫁娘的时候,也没打扮得这样好,肖娘子还叫她作东家,怎么也不敢信这是秋娘。
他还想着,儿女虽在一处,可娘仨个日子怎么好过,只要想到她们在受苦,心里头翻江倒海,轻易说不出口,也无人可说,更不能哭,坐在甲板上一坐就是一夜,越是想越是白了头发。
如今遇见秋娘,同他想的苦楚又不相同,可到底是苦的,纵那沈家是善人,又怎么会肯送了喜子去读书,石头不善言辞,换一个人一天就跟门房兜搭上了,把秋娘石桂的情状问的明明白白的。
可他从来木讷,不敢问不敢说,只敢这么看着,缩在巷子里头,头都不敢抬,就街边的闲汉似的,等着她们出门,跟着喜子去了私塾,知道他在沈家不愁吃穿,可还是怕他吃不饱,年里节里都没让他吃上一顿肉,这才领了他去吃鱼肉云吞。
石桂怔在原地开不了口,石头还当她吓着了,赶紧放低了声儿,小心翼翼的扯出一个笑来:“不怕,是爹。”
乍然相遇,石桂一口气闷在胸中,又听见这么一句,立时扭过脸去,紧紧咬住嘴唇,才能忍心着不当街就哭,胸膛起伏好一会儿,怎么也见不得石头待她这样低声下气的模样,手指甲紧紧嵌在肉里,一口气怎么也缓不过来。
石头看她这模样,越发低着头不敢抬,往前挪上两步,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隔了半晌才道:“你告诉爹,你同你娘的身份银子,是多少?”
石桂长大了,秋娘正当年,母女两个加一加,六七十两总是要的,穗州不比大灾年那会儿人卖得贱,秋娘石桂都有手艺,主人家还不定就肯让他赎。
石桂喉咙口哽咽住了,心里一阵阵的翻腾,只觉着浑身发颤,想问问他如今拿什么来赎,想问问他怎么就能这样伤娘的心,怎么就能守着孝字,不顾妻儿,可她什么也没说,忍过了这一阵,扭头看过去,抖着唇儿问:“爹吃不吃凉茶。”
石头连连摆手,怎么也不肯跟着石桂进凉茶摊子,又怕她晒着了,就站在阴影里,等着石桂告诉他身价银。
石桂怎么也说不出口,同他分开过,是秋娘的主意,真个按律法上来说,秋娘是可以回去找娘家告俞婆子的,这也是石桂想好的法子,要是俞婆子上门来纠缠,她就说已经写了信回去给舅舅,她们来出路资,还许了些金银,让舅舅来替秋娘打官司。
秋娘娘家的嫂嫂见钱眼开,哪有不允的道理,便是俞婆子想闹也得想想后头的牢狱官司,《团圆记》在穗州广为流传,茶楼瓦肆里就没有不弹团圆记的,还给改成了曲子,不光是说书的了,到
时候只要说是团圆记的苦记,哪个官会不判这样的案子。
吕先成就了《白塔记》,《白塔记》又成就了徐青天,他青天的名头越传越响亮,哪个不肯沾这样的光,这可比上书上表都管用。
秋娘跟石头早就不算夫妻了,可喜子还依旧是石家人,这却是无可辩驳的,他还未成人,若是俞婆子真个闹着要他回去,便是把自己送进刑狱里去。
石桂打好了算盘,可对着俞婆子是一套,对着石头爹又不相同,这会儿他垮着肩膀问银子,石桂却不能告诉他已经赎了身,只冲着他摇摇头,转身往凉茶摊子里买上两个茶果一竹筒的五花茶,递到石头手里。
六七十两的身价银子,做苦力一辈子也不定能赚得着,石桂不想看着他卖血汗,把茶果塞过去,吸一口气道:“爹只管顾好自己就是,我们自己也能攒钱。”
这话倒是真的,石头也知道,那会儿石桂才当了小丫头子,就有钱给他做本钱,他出海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成想回来的时候大病不起,若不是西人堂中活下命来,身子已经埋在黄土里。
便是这样也还小有赢余,只这余下来的钱,也全用在了亲娘身上,此时又无人看顾她,若不然再跑一趟船,先把女儿赎出来,她到了年纪,生得又好,越是想越是不能留她在别个家里当奴。
石桂说得这么一句话,石头竟高兴起来,脸上略略有些笑影子,只一瞬又没了,对着女儿点头:“你娘总能护着你,咱们一道攒钱,把你们都赎出来。”
石桂心酸难抑,钝刀子割肉,越是听越是心疼,胡乱点了头,石头只当她是答应了,身子都挺一挺,垮了的肩膀都抬高些,捏着茶果,到底舍不得吃,揣在怀里去街边寻生计去了。
石桂立在街边,看着石头越走越远,脚下一顿跟了上去,远远看着他过了天桥,往那石桥边上一蹲,等着活计找上门来,他老实不会揽活,泥工瓦匠本是样样会的,可有人来寻工,会说的立时涌了上去,只他退后两步,还险些被人挤出来。
好容易找着活,又被人压了价,八十文一天的苦工也肯干,石桂心里头怎么得过,等看他走远了,这才茫茫然往饭铺去,还得强打起精神来,怕叫秋娘看破。
明月的饭菜,干净的毛巾,装了两大罐的水,秋娘拿明月当女婿,自然样样都预备得当,满满当当装了一篮子,还叮嘱石桂给他小口小口喝水,水里头搁了半勺子盐,又预备了一件干净衣衫,让石桂把脏的那一件拿回来,就在小院里头洗了,晾晒了第二日还给他送过去。
“他那几件布褂子怎么经得起这样出汗的,上头都结盐花,晒上两三回就褪色了,越洗越是硬,穿在身上也不舒服,你拿来洗了,让他穿干净的。”
石桂含含糊糊应了声,秋娘也不疑有它,她忙了一上午,就是在忙饭菜,还得打家具,问了石桂量没量屏风,石桂这才回过神来:“忙忘了。”
秋娘解下围裙:“你去罢,我去量,做一个竹子的给你搁在屋里,要是好,我也做一个,看着凉快些,再去布铺裁些布来,昨儿看见别个穿着一种纱料子,倒很凉快,也给你做。”
石桂越发不能说才刚碰上了石头爹,点头应着,把东西都放在圆篮子里头,大发推着车,跟在石桂身后,推着车往岸边去了。
这些天的活计轻省,不必叫卖,也不必数钱,送了饭立时回来再装上一车,吃的还快,没一会饭菜就清干净了。
今儿石桂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手上拎着那么沉的篮子,竟也不知道往车上搁一搁,大发几回想开口,却不敢跟她搭话,只闷头推车,他们到的时候,还没打放饭铃。
石桂就坐在大石头底下等着,到她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也忍耐不住,把脸埋在膝盖里,心里一阵阵的难受,才想要掏出帕子按按眼睛,明月就过来了,他远远看见石桂埋着头,还当她身上不好,急急奔过来,哪料得她竟然在哭。
明月两只手搭住她的肩,蹲身在她跟前,眼睛里头都能冒出火星子来:“哪个欺负你了,我找他去!”他还当石桂被人欺负了,码头上讨生活不易,石桂又是女子,最容易吃亏。
石桂看着他,一口气抽不上来,眼睛里含着泪花,摇摇头道:“没人欺负我。”睫毛一颤,眼泪落到沙石上,明月正要发急,她慢慢把头靠过去,额头抵着明月的胸膛,两只手揪着他的衣襟,哽咽一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明月吓傻了
麻麻过生日吃了大螃蟹
晚上先生吃炸鸡外卖,特别特别特别香,抢了一块,我只嚼两下就吐了,我没吃,我特别克制,毕竟你们已经要看见一个肉球怀总了,我努力缩小一点,啦啦啦
更新完我去跑步了,我不夜跑,我走跑步机,一只安全的肉球愫。
大吉大利求包养
☆、第333章 求亲
明月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胸口紧紧绷直了,只觉着胸口皮肤一片烫热,她的眼泪灼人,叫他通身都不自在,脸涨得通红,不住出汗,倒把石桂额前的碎发打湿了。
石桂这么扑过来,明月好半天才回神,胸膛一起一伏,心跳的比端阳那天赛龙舟的鼓点儿都密,分明是想搂着她抱着她的,到这会儿竟害羞起来,好容易抬手摸摸她的背,这样的石桂他从未见过。
明月没安慰过人,干这事儿生疏的很,两只手搂了石桂,还得不让汗沾在她衣裳上,又觉得自己一身臭汗,也不知道她嫌不嫌弃,张手虚抱着她,却是一语中的:“你见着你爹了?”
能让她这么伤心的,也就只有她爹了,明月知道她心地最好,要不然那时候怎么会待他这么好,那会儿她才多大,拿松果砸她,冲她吐了满嘴的糖渣子,她都没生过气,还一样给他吃的。
待外人都这样,对她爹更狠不下心来了,明月当下说不出旁的来,可他在外头跑江湖,这样的惨事见得多,卖出来的人,天南海北那都再见不着了,主家仁慈也还罢了,便是打死了,再买一个就是。
秋娘喜子分开卖,卖的还是两个地方,似这样还能一家子团圆的,说是老天开眼都不过,他当小道士的时候,来道观里头卜吉凶的,除了求财问功名,再有便是求团圆的。
占卜百卦,也没有一卦是大吉,跟着师兄们糊弄糊弄人,解签的时候凶签也得给人存一丝念想,不能说得太绝,原来他以为是骗银子用的,说些好话才有人肯散财不是,可师兄告诉他,求团圆的好签万里无一,等往后他就知道了。
明月跟着军营北上南下,也确是见着许多,贫苦不能救的,妻离子散的,连尸首都寻不着,更别说大活人了。
越是知道他就越是说不出劝人的话,好心肠的太太们肯怜贫惜弱,那是自己没经过,明月却是经过的,他爹死了,娘立时就改嫁了,大家都要活,活不下去的时候抛开一个是一个。
第1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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