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过后,又再升高,渐渐的,离地越来越高,海面越来越远,连地面上的人影都变成了一个个小小黑点。又过了一会儿,整座小岛都仿佛变成了太平洋上的一粒珍珠,周世礼回头,笑问身边的欧韵致:“怎么样,刺激吧?”
欧韵致回头冲他热烈地点头。目光所及,天蓝海阔,海上风平浪静,世界美不胜收,一切都还是美好的。半个钟头后他们在附近的沙滩上安然着落,双脚触及地面的那一刻,欧韵致竟有一种恍若重生的感觉。她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自己以后一定还要努力地生活,非常非常努力地、狠狠地生活!
她站在沙滩上畅快地笑,那笑声银铃一样,令他感到由衷地快乐,他走过去拥住她,实在忍不住低下头,狠狠、用力地吻她!
两人在蔚蓝的天空下热情地拥吻,有滑翔伞从头顶飘过,半空中传来人们善意的哄笑声,他们毫不在意,抬起头笑眯眯地挥手致意。
她的确是不知道“怕”为何物。又或者,她骨子里根本就是个冒险主义者。此后的几天,她一直跟着他四处探险,他们到不远处的悬崖下攀岩,又到海上滑水、冲浪,他开着飞快的摩托艇拖着她,激起的无数水花碎落在她周身,她兴奋得放声笑,令他潜藏在心底的一点担忧也彻底烟消云散。
第四天,他们到离岛很远的一处著名的悬崖下潜水。那里有一条深深的海沟,常年聚集着各式各样稀有的鱼类,偶尔还会有性情温和的鲸鱼鲨路过,欧韵致对这个世界简直着迷,她惊叹不已地绕着一个个美丽的鱼群游走,渐渐向下探去,周世礼急忙阻止。她浮在平静的海水中央,不下去,但也不肯上来,他到底还是拗不过她,潜过去牵了她的手一点点地向海底探去……
他们从水中上船,换过衣服到附近的村落里参观、顺便吃午饭,待乘船回到小岛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欧韵致回到房中沐浴休息,周世礼则还站在沙滩上,和一个工人说着话。
睁开眼已是红霞满天,身边没有周世礼的踪影,欧韵致走到露台上向下望,周世礼正在沙滩上愉快地冲着她招手。
傍晚的风有些凉,欧韵致披上披肩,又给周世礼带了件长衫,这才走出去,顺着海岸线一路往前。
他站在夕阳下静静望着她,两只裤脚高高卷起,赤足立在沙子里,若不是模样依旧惹眼,简直似一个渔夫。她忍不住笑起来,不等那外套递出去,却见他突然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捧火红的玫瑰花来,然后,“咚”一下就跪在了沙滩上!
欧韵致被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几乎是立即地、迅捷地伸手拦道:“别这样,快起来。”
周世礼没想到自己这一个动作竟把欧韵致吓成这样!事实他也觉得好别扭,毕竟,这还是头一次向女人下跪求婚!他有些尴尬地自我调侃道:“别害怕,欧小姐,本人就只是想向你求婚而已。”
欧韵致忍不住湿了眼眶。这么久以来,周世礼所做的一切已远远超过了一个丈夫应当承担和付出的,她内心早已是感动不已,又怎么会忍心见他在自己面前弯下膝盖?
周世礼一生都没有向人低过头。
“我知道,但是,”她突然间哽咽道,“傻瓜……”
周世礼连忙从沙滩上跃了起来。
他的本意可不是想逗她哭。
他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别哭,别哭宝贝,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说着就去吻她的脸。
欧韵致反而感到不好意思。
这段日子以来,她就像重新做回了十几岁的小孩子,遇到事情就只知道躲在他的怀里哭,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她眼泪汪汪地趴在他的怀里问:“世礼,我是不是太脆弱了?”
周世礼有些无语,又有些心疼。
事实她对自己的要求是太高了,明明已经很坚强,却还觉得自己做得不够。
他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慰:“没有,你已做得足够好了宝贝。”
她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想起刚刚他那几乎笨拙的一跪,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忍不住地打击道:“下次别再做这种事,看上去好傻……”
周世礼几乎要无语问天。
他哭笑不得地解释:“还是为了逗你开心!”又补充,“别人家妻子有的一切,我都希望你有。”
一句话说得欧韵致的眼泪又要掉下来。
他明明都已经给了。
夕阳渐渐西坠,当最后一丝金线在天边收紧,她低头吻了吻自己指间的戒指,又踮起脚尖去深深吻他。
他们在暮色沉沉的海滩上长时间地拥吻,分开时,她突然说:“世礼,回家吧,我想女儿了。”
周世礼想一想,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太晚了,就没更,一觉睡醒居然已经十点了.早就说好周六要带宝宝去游乐场的,也泡汤了.希望下午可以补给他
☆、第72章
周世礼的预感并没有出错。当远在东南亚的小岛依旧风平浪静,此时的翟家却早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国主年迈,且久病在床,这原本就是逼宫篡位的大好时机,旁人暂且不提,对其父心怀愤恨的东宫太子翟从嘉就第一个不会放过这改朝换代的绝好机会。
翟九重所承受的第一波冲击正是来自自己的亲生儿子。
当翟从嘉买凶杀害欧峥嵘母女的阴谋暴露以后,欧韵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狠决,周家的势力庞大,为了维护儿子,翟九重苦心孤诣地将他送到了自己在德国的一个朋友那儿寻求庇护,但很快的,翟从嘉就在其母及亲姐的鼓动下秘密返回了香港。
原因就正如其母所说的:“……朝中无人,形势不稳,一旦发生变化,还不知这继承人的位置究竟要落到谁的手上!”
从这一点上来讲,不得不说,岑叶爱到底是正经的侯门女出身,还真是很有几分真知灼见。只是,将丈夫的生死这样置之度外,叫翟九重知道,不知该是怎样的齿冷心寒!
翟九重的确是悲愤欲绝的。这种愤怒在他这天早上接到自己的御用律师岳峙山打来的电话后迅速地被点燃,然后很快的,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熊熊燃烧了起来!
据岳峙山的消息,翟从嘉及其母岑叶爱今晨曾到过他的律师楼尝试打探他遗嘱的内容,不仅如此,据小道消息,岑叶爱最近还与城内某法律界人士过从甚密。
翟九重可不是什么太平天子。
他自幼失怙,能从继母和一群如狼似虎的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这些年来所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可想而知。在获悉这一消息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旋即就被各式各样的阴谋阳谋所充斥填满,他无限悲痛而愤恨地想道:的确是上行下效,在谋朝篡位、争权夺利这种事上,其妻和这一对子女简直是完完全全地得了他的真传!
年老的帝王虽然体弱多病,但对危险的感知往往会变得前所未有的灵敏。尤其是,当翟九楼和翟九城那俩兄弟也开始蠢蠢欲动的时候。
当欧韵致及周世礼的飞机终于从南太平洋顺利返航,这一日,翟九重也拄着他那赖以支撑的手杖一步步地回到了他的主席办公室内。他坐在他那华丽宽大的高背大班椅上,细细地翻阅着由秘书呈上来的、一个又一个的文件资料,渐渐的,他的脸色开始难看了起来。
——特别是,当他赫然发现自己在住院前所主持策划的跨国并购案竟然没有得到丝毫的推进时,他终于忍不住给翟九楼打电话向他质问原因。
翟九楼当然不会诚惶诚恐地聆听圣训。
当兄长的愤怒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地几乎快要把他从头到脚的淹没时,翟九重实在是感到忍无可忍,他“啪”的一声摔上了电话。
翟九重无疑地感到一阵强烈的屈辱!他不顾自己大病初愈的身体,怒气冲冲地冲到了对面翟九楼的办公室里。
兄弟俩由此而激烈地争吵起来!
具体的争吵内容不得而知,但,几分钟后,当翟九重痛苦地捂着心脏一步步走出翟九楼的办公室时,其脸上呈现的,是一种犹如死灰般灰暗的色彩。
他的秘书及亲信吴应钧惊慌失措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接住了他。
翟九重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炸裂开来,心脏亦然。他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这个下属及心腹的手,倒下去之前,以一种无比坚决的、咬牙切齿的姿态吩咐他道:“去,快把循循叫回来……”
吴应钧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翟九重的手一下子攥得更紧了,然后他直直地盯着吴应钧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重复:“循……循,我说……循循……”
而这时候地周世礼及欧韵致才刚刚跨进家门。
何婶自然是早已得到了他们今天回来的消息,周世礼及欧韵致不在的这几天,明珠都由她负责照看,她抱了明珠站在周宅的大门口等待,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向他们炫耀明珠这几天所学的新“本事”。
小家伙见了父母,兴奋地拍着双手,在何婶的怀里连声直叫“爸爸”“妈咪”!
她还不太会发“爹地”的音。
周世礼及欧韵致夫妻俩惊喜极了,在周世礼还在发呆时,欧韵致就已如投林的乳燕般张开了双臂飞扑过去,嘴里头兴奋地大叫:“哎呀,我的宝贝女儿会叫妈妈了!”
何婶直得意得合不拢嘴!待周世礼也走近了,这才得意洋洋地补充:“我们这两天还长牙了呢!”
周世礼高兴得失声惊叫起来!
连忙就抱过女儿说:“是吗?快给爸爸看看!”
明珠小家伙仿佛害羞一般,抿着嘴巴“咯咯”笑。
欧韵致见状,连忙伸出手去轻轻掰开了女儿的小嘴巴道:“来,宝贝,张开嘴让妈咪看一看……”
周世礼探过头,果然见那小家伙柔软粉嫩的牙床上冒出一颗小小的嫩芽来,夫妻俩都高兴得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
周世礼不遗余力地表扬:“我们的宝宝可真厉害!”
欧韵致当然也不落人后,连忙地点头赞同。
夫妻俩高高兴兴地抱了孩子回屋去,见了周永祥,自是笑逐颜开。欧韵致还贴心地给家里的每个人都带了礼物,给周永祥准备的是一些海岛上特有的补品。周永祥自然是什么也不缺,但见儿子媳妇一片心意,仍然感到高兴,难道地竟赞小孩子似地赞了她一声“乖”。下人们自然也连连称谢。
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直到晚饭前,一家人仍是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吴应钧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欧韵致接了电话后,脸上一阵慌乱。她心慌意乱地叫车要去医院。
到底是血浓于水,翟九重纵然有千般不是,也仍还是她的亲生父亲,更何况,他对她一向疼爱。
周世礼在大宅的门口追上她。夫妻俩连晚饭也顾不上吃,当即就匆匆忙忙地乘车赶到了医院。
翟九重正在手术室里抢救。吴应钧守在门外,翟九楼和翟九城则坐在手术室前的长椅上等待,兄弟俩看见欧韵致脸色煞白地跑上来,翟九城的嘴巴动了动,没有叫她,翟九楼则根本就当作没有瞧见。等看到她身后的周世礼时,兄弟俩这才双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客气地同他打了声招呼。
周世礼淡淡地冲他们点了点头。
夫妻俩站在手术室前焦急地等待,欧韵致直急得满头大汗、又忍不住地掉泪,周世礼见了,站在她面前拿手帕一遍遍地帮她拭泪擦汗。
翟九楼兄弟俩一见,就恨得暗暗咬牙。
说起来,他的这兄长别的本事没有,倒是真命好生了这么个绝顶漂亮的女儿,嫁了周世礼,将周世礼简直给迷得五迷三道。自己手上的股份卖了一半给翟九重不说,就连冯大龙手上的那7%,也想尽办法给岳父弄了来。
今时今日,翟九重手上的筹码与两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当周世礼还坚定地站在翟九重身边的时候。
所以,身为叔叔的翟九楼真是一见到欧韵致,就感到浑身的气不打一处来。
反观一旁的翟九城就没有胞兄的这种切齿痛恨的感受。原因很简单,谋朝篡位后的第一继承人并非他翟九城,少了这一层利害,始终就缺少一重动力。
时间在众人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一直到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亮起,而医生又一次宣告翟九重暂时脱离危险后,欧韵致才总算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翟九楼的心上则是失望无比。
就好像一名急于中奖的赌徒,每一次都希望自己能够侥幸抱得大奖,可却总在每次开奖的瞬间被告知与幸运失之交臂,其心上的失望与愤怒之情可想而知。
翟九楼是太希望能给长兄风光发丧了。
翟九楼和翟九城很快地联袂而去。
岳峙山却仿佛算准了时间一样,后脚就出现在了翟九重的病床前。
仿佛做梦一般,当翟九重突然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病床前守着的小女儿时,他那模样就如同一个濒死之人陡然间看到了生的希望一样,连眼底都燃起了一丛火焰,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欧韵致没有听清楚,垂头想要听得更仔细时,手却被翟九重突然地死死死死地攥住了,然后,她听见他用微弱的音量说:“循……循,回家来……”
欧韵致完全的不明所以,然而她身边的周世礼却仿佛反射性一般,倾身侧了侧耳朵。
翟九重在下一秒就陷入了昏睡。岳峙山见了,客气地上前征求欧韵致的意见:“循循,我能跟你谈一会儿吗?”
岳峙山是欧韵致的长辈,当欧韵致还在上小学时,岳峙山即已为翟九重服务,欧韵致叫他一声“叔叔”并不为过。
她有些奇怪他的正式,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点头道:“当然可以。岳叔叔您太客气了。”可当她站起身时,她一眼就看到了身边的周世礼那饱含了担忧的目光。
她立即就转头问道:“我先生是否也可以一起听听呢?”
岳峙山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点了点头。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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