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美景也没能实现。因为在叶青成和玉食一拜天地之后,高堂的位置上“蹭”地飞过来两个人。
转头过来看着前头,叶青成就皱了眉,这“二拜高堂”怎么也没能拜下去。
玉食抬头。她头上戴的是凤冠面帘,没有红盖头,所以还是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面前坐着的叶老爷和叶老夫人。
喜堂上一阵沉寂,叶老爷轻咳了一声,看着叶青成道:“我们来晚了。”
是来晚了还是来错了?叶青成挑眉,看了他一会儿道:“叶大人似乎已经担不起高堂之名了吧?”
断绝书还在他这里呢。
微微有些尴尬,叶老爷看了叶老夫人一眼。
儿子离开这都快一年了,叶家败落不少,他们也心神不宁。再倔再不肯放下身段,如今也没办法了。总得让青成回去啊,到底是亲生的骨肉。叶老太太也知道自个儿错了,如今这玉食嫁给他们家,还算是低就了,她还得去捧着。
“为父是有些不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老爷终于还是开口道:“当初不该那么冲动。该好生与你谈谈。血浓于水,你能原谅为父这一次吗?”
叶青成抿唇,沉默。
“旁人都知道你是我叶家最有出息的儿子,你姓叶。”叶老太太哽咽道:“咱们这当父母对不起你,没能好好照顾你的感受。现在我们都知道错了,就想来认个错。这婚礼上总不能让你们对着个空椅子拜高堂啊。是不是?”
憋了那么久的气,被他们这两句软话就消了个干净。叶青成低头,忍着没红眼。
他虽然吊儿郎当的,但也是当真尊敬父母。爱他们的。僵了这么久,就只是想让他们知道错了,好好了解他,体谅他。
现在目的达到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牵着的同心结被人扯了扯,叶青成一愣。侧头看过去。
玉食笑盈盈地看着他,示意他鞠躬。
呆呆地看着她在面帘后头若隐若现的笑脸,叶青成有很多话想问。不是跟他母亲过不去吗?不是不想再进叶家吗?怎么就……
没等他问出来,玉食已经行了礼,他也跟着拜了下去。
旁边的司仪后知后觉补了一声:“二拜高堂——”
众人都笑着鼓掌,美景扑在宋凉臣怀里,看着满室的红绸。再看着外头湛蓝的天,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我是个很幸运的人吧?”她对宋凉臣道:“在遭遇过很多不幸之后,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听着外头炸响的鞭炮声,宋凉臣搂着她的腰,低笑道:“是啊,你很幸运,遇见你的我们也都很幸运。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美景茫然。
“谢谢你当初坚持活了下来,坚持到遇见我;也谢谢你坚强而善良,强大而温柔。”
脸上一红,美景羞愧地抓着他的衣襟:“你这吹捧也是够了啊,我哪有那么好?”
“在我眼里,你就有这么好。”微微一笑,趁着旁边的人没注意,宋凉臣低头,覆唇在了她唇上,辗转两番,又飞快地松开。
“闹洞房啦!”
众人都在欢呼,只有少数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美景脸上还是红得滴血,狠狠掐了他一把。
天儿站在他们身边,忍不住捂了捂眼睛,跟着人流一起往洞房走。
今晚当真是花好月圆,月亮比任何时候都大,明亮的光洒下来,映着一张张喝多了的亢奋的脸。
叶青成和玉食被众人折腾了个够呛,终于关上门的时候,已经没力气做什么了。玉食枕着他的胳膊,睡了很好的一觉。
虫鸣声显得庭院格外寂静,酒桌上的喧哗又格外大声,宋凉臣和美景都喝了不少,刚出月子的锦衣和临风也没能幸免,程北望和任逍遥更是不用说,被灌得最惨。
这几个人成双成对地坐在回廊旁边的长栏上,傻兮兮地看着月亮。他边尤巴。
“怎么觉得过了好多好多年了?”锦衣感叹了一声:“又好像刚刚才认识啊。”
美景笑嘻嘻地伸手指天:“不得了啦,世子爷娶了个寡妇啊!弄错啦!”
“哈哈哈。”锦衣大笑。
宋凉臣勾唇,配合着她沉声道:“你这女人,安的都是什么心思?”
“主子,世子妃没有任何反应。”临风低笑。
“咦,前头那姑娘挺好玩的,弯刀你看着,主子给你玩个好玩的!”程北望也道。
任逍遥失笑:“夫人原来是燕王妃,小的瞧着就觉得身份不俗。”
这一句句话,仿佛能把人拉回很久以前,从有缘客栈开始,一场在阴谋背后的缘分。
美景湿了眼眶,安静地靠在宋凉臣的肩上:“为什么现在这么圆满,却让人想哭呢?”
“因为这圆满是走过了很多不圆满,很多艰难换来的。”宋凉臣道:“所以格外珍贵。”
程北望赞同地点头,抱紧了任逍遥。
“我曾经真的以为这辈子不会幸福了。”美景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感叹:“原来老天不会像我想的那么残忍,活得久了,总能等到一些东西。”
“且行且珍惜啊。”任逍遥道。
众人点头,很快又哄笑开,唱些乱七八糟的调子,嘻嘻闹闹的,一晚上也没安静下来。
远方的宋瑞雪和赵丰年在一起,也做了一个甜甜的梦,梦里跟这些人一起疯闹,嘴角扬起。
许子衿在京城的庭院里,微微笑着与他们看着同一轮月亮。
苍天的温柔,好像都聚集在了这个晚上。
天儿站在书房门口,叹息了一声:“真好。”
柳彦远一愣,低头看着这小小的孩子:“小王爷怎么总是会有这么多感叹?”
“因为经历得多了。”
哈?柳彦远万分不理解,这才七岁呢,经历啥了?
风从门前吹过,吹进宋奈天深深的眸子里。他微笑,背着小手看月亮。
“臣为什么总觉得小王爷身上,好像有很多故事?”柳彦远忍不住说了一句。
“是啊。”天儿低声道:“多的是你们不知道的故事呢。”
☆、第313章 十年之后的故事
十年之后,燕地依旧风调雨顺。燕王爷设了天象官,让燕地耕耘作物之人能明天情,懂气候。
昔日玲珑稚子如今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头戴王冠。听着身边的近侍洛水汇报:“纵城的灾情已经控制了,天象官已将未来几日的天气写下来贴了告示出去,百姓一阵叫好呢。”
“嗯。”宋奈天点头:“辛苦了。”
农为民之根本,所以在他继位三年之后,便一直召集江湖上能观天象之人,预测天气,指导百姓耕作。
这工作以前是星宿在做,星宿去世了多年,影响力也一直不小,就是因为农民们都把他当了天神。甚至在他坐在这燕王之位上的时候,也有人借着星宿当年说的话,来动摇他的军心。
星宿曾说,他是煞星转世,克父克母,留他在一个地方,那地方就必定遭殃。
父王来问过他。说:“天儿,这话是星宿老人很久以前说的,你有什么看法?”
宋奈天平静地道:“没什么看法,就是明白他为什么死得那么早了。”
宋凉臣:“……”
这世上做神职的人都有自己的本事和原则,星宿一生没说过什么错的话,就唯独对他,显出了一个老年男人的小气,跟孩子似的用自己在百姓当中的威信来排挤他。
虽然不懂是为什么,不过宋奈天自己知道,他不是煞星,会是三十年难得一遇的奇才。长到十七岁,他已经涉猎了不少领域,会的东西比他那多才多艺的母妃还多。
他才不会跟那些愚蠢的百姓一样,信一个人在天象方面的成就。就跟着无条件相信他所有的话。人都是要有判别能力的,别人的话可以做参考,却不能成为事实去攻击他人。
处理完公务,宋奈天去院子里弹琴。
十五岁生辰的时候,他看上了母妃的那把“九霄环佩”,母妃起先是不肯给他的。说是故人很重要的遗物。
但是,在他用这琴弹奏了一首曲子之后,不知为何母妃哭得稀里哗啦,带着他去祠堂里一个灵位面前磕了头,然后把琴给他了。
那灵位不在宋家主祠,而是旁边的远亲祠,上头写的是“仙师陌桑之灵位”。
母妃很多次想跟他说那个叫陌桑的男人的故事,但是他往往没有耐心听,听得几句就走神去想自己的事情了。
饶是如此,陌桑所有的故事,他却好像都很清楚,清楚他的放荡不羁,清楚他的一心为国,清楚他的怀才不遇,也清楚他对知音再难寻的惆怅。
分明是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人。却也莫名觉得亲近。
摇摇头,宋奈天摆好“九霄环佩”,选了一曲《高山流水》,打算平复一下自己心里的浮躁。
美景和宋凉臣正在暗戳戳地商量一件大事。
“天儿马上要满十八岁了。”美景道:“你觉得咱们送个美人儿给他怎么样?”
斜她一眼。宋凉臣道:“我父王当年也是这么对我的,说实话,并不是很惊喜。”
反而有点排斥。
“可是他这个年纪也该是春心萌动的时候了啊。”美景道:“他自己肯定不好意思跟咱们说。”
“得了吧。”宋凉臣摇头:“你儿子什么性子你还看不出来吗?就没见他对哪个女人有好脸色过。”
美景一惊,脸色有点难看,盯着宋凉臣想了好一会儿,眼眸里划过纠结、挣扎等一系列情绪,然后迟疑地道:“那……要送男人试试吗?”
宋凉臣:“……”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他哭笑不得:“你没事儿吧?”
“不是你说的么?天儿对女人没好脸色。”美景撇嘴:“可不就只有试试男人了?”
“别管太多,天儿还小。”宋凉臣道:“有空你倒是操心操心他的安全问题吧,这些年来他身边的刺客就没少过。”
“不都被护卫解决了么?”美景道:“还没见过能到天儿跟前十步之内的刺客。”
“那也得多小心。”宋凉臣摇头:“江湖上最近出了个锁喉楼,据说杀手都很厉害,而且会隐藏伪装。”
“哦。”美景点头:“正好山水在,让他再找两个武功卓绝的人来守着天儿好了。”
宋奈天其实是会武功的,而且不弱,十六岁就能和沈山水打个平手,现在许久不曾见他表露功夫,众人也都渐渐把他当个孩子一样地保护起来了。
事实上宋奈天是对身边的护卫很不屑的,因为每次他偷溜出府去体察民情,那些个暗中保护他的护卫都发现不了,等察觉他不见了的时候,他人早就出府了。
今日也一样,弹琴之后心情极好,宋奈天乔装了一番,独自出府去逛。
他觉得只会坐在王府里统治封地的王爷很傻,身为一地之主,至少得了解这地方,才能有正确的决策。所以空闲的时候他会逛很多地方,但是由于时间关系,活动范围也只在贯城。这里的一街一铺他都已经是了如指掌了。
第2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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