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年轻御史的脸色顿时变幻莫测。
李佥宪是他们的前辈,早经历过这番心底翻覆,淡然含笑看着他们挣扎。
这群人竟没挣扎多久就认了。一名年少御史重重一拍李家的桌子,从牙缝里挤出充满纠结感慨的话音:“我还道宋三元好福气,原来是桓大人好福气……难怪桓佥宪以四品之尊,侯爵之贵,能窝在三进小院的私塾里教一群小女儿算学……”
“难怪咱们说女孩儿不该读书时,他抢着上来替宋老大人管教咱们……”
“难怪是他出门送客……”
讨好丈人,勤恳做事,这可不是做人儿婿的本色?!
说什么宋桓,原来是桓宋!
汉中那些报纸平常不是天天印着“三元”“三元”的,弄个饲喂牲口的膨化料都叫“三元饲料”,怎地这样的大事就没报出来呢?
这群人从震惊到平静,又从平静浸入了更深一层的骚动,手指蠢蠢欲动,总觉得有许多东西值得改一改。
市面上卖的那些什么《桓郎夜奔》,什么《宋三元千里追桓郎》,什么《宋状元多情寄鸳鸯,桓御史解意唱鹦鹉》……写的原都是错的。今日他们既知真相,可得得给这些故事拨乱反正了……
刚刚在一场清流与外戚的斗争中大胜,觉得可以安心休息一阵,听听讲学,探索未知天道的年轻御史们心中蓦然绷起一阵紧迫感。
第288章
宋三元要讲学了。
桓佥宪也要讲学了。
桓佥宪与宋三元要在城外龙泉寺同讲新理学。
这是桓佥宪与宋三元回京后第一次同场讲学,也是澄清二人不实传言后第一场合作讲学。
讲学还没开始,这消息便飞得满京都是,凡有书生处,便有人口口相传:“这是都察院攒的讲学会,会上定有许多言官、词臣同讲,阁老且要去听的,不听就亏了!”
听是要听,可这讲学不该以三元为首么,怎么把他师哥排在他前头了?难道讲学时不以人学问高下为先,也讲究长幼兄弟么?
那宣传讲学消息的人便要敛容改色,将头悄悄偏过几分,十分严肃地告诉他:“这正是我等要替他们澄清之处。”
从前的传闻和坊间南戏北曲、杂剧小说都有误,其实是宋三元嫁进桓家才是。不然怎地桓佥宪为国家大事辞了官,宋大人同时就为孝顺老父辞官?
孝顺老父只是个幌子,他是为着支持桓大人的事业才辞官的。不然桓大人领头儿力谏皇亲外戚不该干政的,他身为未来国舅的内人又怎好在朝为官?
下头听他说话的有人抵死不信,有人如墙头草般摇摇摆摆,也有的心下悚然,忆起近日听见有人讲“桓御史讲学传情,宋三元私许终身”的故事……
却也有不少人只是淡然处之,甚至略带些得意地说:“这有什么可怪的。宋三元再是三元,也是桓大人的师弟,长幼之序在那里摆着哩。他考中状元之前不也不是三元?那时他师兄可就是进士了。”
当初他们说这话时,那反驳声都能把他们的人埋了,弄得他们不敢多说。如今怎样?有了宋三元亲口承认,他们这回可是扬眉吐气了!
这些人在一片震惊置疑声中享受着“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快慰。然而那份欣喜中渐渐又涌上几分遗憾:早知道该设个盘口与人赌上一注,今日又得压倒众人,又得发一注财,岂不更快活了?
咳,罢了,拿人家的婚事做赌却不是他们这些一心慕道的仁人君子所为。
他们仁人君子得在桓宋二人讲席前占个听得清楚的好位子,才好稍稍弥补今日的损失。
四月二十清早,两位讲师趁着凉爽爬到龙泉寺后山,便见寺里借给他们做讲学用的一片空场已然排满长桌条凳,顶上高搭凉棚,好似把一座食堂搬到了此处。
广场前方建起了僧人们讲经说法时惯用的木制高台,台下埋着扩音的大陶缸。但因讲学的是两个闲住官员而非僧人,那台子就铺设得更华丽了一些,还给他们添了两副桌椅,一把罗伞。
知客僧领着二人到场内时,底下已然上座了三分之一,见他二人进场便热烈鼓掌,呼声雷动。
僧院里平常讲经论道虽也有许多信善听,却少有这样的动静,吓得那位年长的知客僧心口一震,脚下险些不稳。
宋时一把捞起僧人,看看场中形势,步伐也不禁顿了顿:原以为这回就是参加个都察院邀约的内部讲座,进了场才发现这是流量爱豆开演唱会的场面。他们才一露面,底下的粉丝就起立欢呼,只差没举个灯牌,摇个荧光棒了!
幸而两位大人是开过讲学会、带文艺团队下过乡的领导,应对这场面也十分熟练。二人举手轻摇,含笑点头,潇洒地走过座位间的通道,带着知客走到高台上。
知客僧这一路走来也稳定了心神,请二人在讲台上坐下,小声解释:“鄙寺早前接着几位风宪的帖子,说是两位大人要在此办讲学会,故将后山封闭,不许闲人进出的。但这些善信都是为着讲学会而来,早的甚至提前两三天就住进来,问道之心甚是虔诚,小僧们也不忍将人拒之门外。”
这一来二去的……人就多了些。
不过不要紧,他们寺里也常开大法会,知道如何将声音扩大,早早在讲坛前埋了几个好大的水缸,不怕两位老爷讲话时底下人听不清楚。
穿到古代当名士_分节阅读_4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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