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转过身来站定,大方从容地看着卫煊,先开了口:“卉苏姑娘带我来这里挑首饰,大人何必如此动怒。”
卫煊一双眼定定地扫过她,又转头看向那卉苏,问:“你带她来的?”
卉苏低下头,一副顺从的模样,声音也是柔柔的:“主上,我知自己前几日冒犯了公主,所以特地想给她送个礼物,求得她的原谅罢了。”
他似乎面色缓和了一些,从卉苏身上移开了眼神,朝那正中间摆放的木匣看去。
不过一瞬间,他变了脸色!
他疾步走上前来,双眼落在没有来得及合得完全的木匣之上,心里已是断定这个盒子已经是被人打开过。他立即伸出手来,将那木匣打开——
一道裂痕出现在玉簪的簪身上,显然是有人用外力生生将那簪子毁了。
沉默。
阁内的气氛逐渐变得有些阴森。
他转过头,面色极为可怖,双眼黑沉沉的,皱着眉,有汹涌的怒意在他的胸口酝酿,却是没有可以发泄的渠道,只叫他呼吸都渐渐不稳了起来。
卉苏瞧见他这样子,连忙走上前,瞧那木匣里看了一眼,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着声哀求道:“求主上原谅,昨日我分明瞧见这簪子还是好的。”
姜妩心里冷哼一声,看着她做戏的模样。
瞧,越来越接近她想达到的目的了。
既然敌人都如此努力了,连自己主上的贵重物品都可以下的了手。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也不过是为了陷害一下自己,她又怎么不配合一下呢。
姜妩也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簪子,转头平静地看向卫煊,从容道:“和我无关。”
她自是自信的,光是这龙平日里对她的爱护不说,就算他是真的恼了,只要她软下态度,娇娇地叫他一声“大人”,然后在床上多侍奉他几回,岂不是没有摆不平的事情。
卫煊却是冷冷地盯着她。
卉苏趴在地上,声音带了一丝哭腔:“主上,我刚才分明和公主交代过此物的珍贵,也告知她不要轻易去触碰,怎会知道现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没有好好看管。”
他听了这话,皱了皱眉,一直看着姜妩。
他问:“她说的可是事实?”
姜妩答:“我承认我是打开看过,但是我不曾动过这东西。”
她心里笃定这龙不会拿她怎样,毕竟他是这么宠她,定是不会听信卉苏的一面之词,心里便渐渐有了底气,也不再惧怕他的眼神,直直地回看过去。
“你可知此物对我有什么样的意义?”他又问。
“我不知。”姜妩被他一副质问的态度搅得心里起了烦躁,随口应了一声。
她又怎么知道这东西有什么意义?既然是女子的饰物,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他以前心爱的女子的东西了。
她不想在这里同卉苏胡搅蛮缠,只想快些解决了这烦心的事。
于是她低了低头,露出一节脖颈来,想软了态度,哄哄他,让他别再生气了。顺便借由他的反应,来刺激刺激那正在一旁看好戏的卉苏,让她明白她的主上是断然不可能因为她的挑拨,而对她发脾气的。
因为比起卉苏来说,显然,她姜妩要重要得多!
所以她扯了扯他的胳膊,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看向他,轻声道:“你不要生气了,既然坏了便也没法再去弥补了……”
“你不要给我来这一套,你什么都不懂!”他忽然甩开她的手,怫然而怒!
不同以往,他再没了那些缱绻的话语。只有驳斥和怒吼,抬高了的声调充斥在阁内,竟一时间吓得姜妩缩了缩手。
她心里忽然觉得不大妙。
她怔怔地看着卫煊,有些难以理解,面上露出苍白而茫然的神色来。
“卉苏保管此间阁楼已有数年,从未失责。”
看见姜妩脸上露出一副茫然的样子,他失望地看着姜妩,诘责道:“只是公主来后才发生了这种事情,公主觉得是为什么?”
所以他,选择了,相信卉苏的话?
姜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里发冷,连带着语气都变得不客气,隐藏了许久的属于她在宫中原有的那些蛮横突然显露了出来:“本宫说未动过,便就是实话!”
卫煊微微阖目,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他已是一脸的憎恶,就连话语里都带着一丝厌弃和反感:“我平生,最恨的便是谎言。”
“公主今日起便不用再出东阁了。”
说罢,他也不再看姜妩,拿起那个木匣,拂袖离去。
姜妩就此被禁足了。
初时她还有些恼怒,气那龙没有眼色,竟然被如此低级的陷害方式给骗了。
但是后来,便是越想越不对。好像他生气的理由,更多只是因为那簪子坏了。以致于他一时怒发冲冠,失了理智,没了判断的能力。
所以那东西究竟是属于谁,又不是什么稀罕的材料,竟叫他如此珍贵着。
晚膳时下人送了饭来,她侧头看了看,觉得没什么胃口。
一盏烛火灭了又亮,亮了又灭,闪闪烁烁地,罩出她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来。
原本精致的饭菜都已经没有了香味,在桌子上凉凉地摊着,竟是没有被动过一下。
服侍的下人终于是看不下去,走上来,问她:“公主不用膳吗?”
姜妩从怔愣中缓过神来。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在榻上坐着坐着,便是已经到了半夜。
她扫了眼那些已经凉透了的饭菜,恹恹地说:“拿下去吧,本宫不想吃。”
那下人看着她,心中叹了一口气,自是将那些饭菜都收拾干净,端走了。
姜妩坐在烛光前,将头上那已经是戴习惯了的钗子拿下来,细细地打量,苦涩的眼泪顿时涌上了眼眶。
赵时煦,她的赵丞,从来都对她轻言轻语,什么时候舍得吼过她一句话。
要不是她无奈来到这里,是不是早就该和他定下了亲事,早就该是丞相夫人了,而不是变成一个只能供一只龙肆意玩弄的没有自我的公主。
受了委屈,也没有人替她声张,更没有人愿意去听她的解释,只能忍了气吞了声,自己一个人默默在这里软弱地掉眼泪。
她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却是怎么都止不住,怕发出声音,她掩住嘴巴,呜呜地哭了起来。
竟是肝肠寸断。
恻怆何时平:我平生,最恨的便是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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